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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松縣所在市和京市啟動了聯(lián)合調查。
一是此連環(huán)殺人案屬于案中案,牽扯范圍太大,需要跨市監(jiān)督。二是該案件還涉及一起京市多人性侵案,犯罪人是三名街頭混混和陸月的繼母,趙靜。
陸月第一年高考并非失利,而是前一晚被繼母下藥,扔進人群復雜的巷尾。
被趙靜引來的陸父雷霆震怒,一腳把她踹進了醫(yī)院。
那一年,總共二十三次京市統(tǒng)考中,唯獨最重要的高考,第一易主。
正式羈押我的人是張小林。
或許想到第一次審訊時,我向他夸下自己不會被執(zhí)死的�?�,他有點難過,最后斟酌著語氣告訴我他的判斷。
你雖然未成年且遭受過死者非人對待,但根據現(xiàn)有刑法,和此次連環(huán)殺人案的性質......很可能是死刑。
他以為我會被嚇到,但一句話后,被嚇到震驚的卻是他。
小林警官,我說的是真的。
我懷孕了。
刑犯懷孕不能執(zhí)死,這是法律規(guī)定。
張小林臉色變幻莫測,像是高興又像是替我悲哀。
不過我一句話又讓他變了臉色。
我要流胎。
他嘴巴張張合合,急得原地打轉,卻又不敢說出一個字。
我知道他想勸我,但又深知自己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
我偷偷謝過他好意。
但這個孩子對我來說,不是生命的救贖,而是罪惡的見證。
不過在流掉它前,它還有最后一個作用。
小林警官,先帶我去做DNA檢測吧,說不定還能再抓到一個畜生。
在監(jiān)獄里等待案件進展的日子讓人不安。
郭隼曾來看過我一次,口供早已完成,我和他沒什么話題可聊。
最后,他猶豫著問我有沒有什么心愿。
我想了很久,最后說有兩個。
可以讓第一次審訊我的那個女警,來看看我嗎
他很意外,但略一想起那張臉,卻又了然。
探視結束時,我告訴了郭隼第二個愿望。
他在屋檐的陰影下站了良久,最后扯出一個生硬的笑,說好。
第二天,那名女警就來了。
或許是聽了郭隼的交代,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離我只有一米的地方,沒有說話,只是略帶同情地看著我。
那天陽光很好,我抬眼望天,又側臉看著她,好像一切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沒過多久,郭隼又來了,但這一次,我拒絕了長久探視。
他沉思了一會,在電話那頭問我:還想讓青青來見見你嗎
青青是那名女警。
聽到他說這句話,我埋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不了。
她不是她。
回去路上,刺目的陽光照得我眼睛生疼。
我用著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只是,太想她了。
半年后,所有涉及鶴松中學性侵案的富商全部被捉拿歸案。
那天我難得睡了個好覺。
夢里有我、有陸月,還有無數(shù)個青春靈動的她們,環(huán)形監(jiān)獄般的教學樓四面封鎖,陸月托舉著我們所有人向有光的地方攀爬。
我們努力了很久,卻還是找不到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門。
后來大家都累了,索性仰躺在空闊的地面上,望向近在咫尺卻永遠觸碰不到的光亮。
真像一場沒有終點的逃殺,我皺起眉頭,反復囈語:獲勝的規(guī)則到底是什么呢
陸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是殺了規(guī)則。
后來,我們前赴后繼地死在了這場沒有勝者的大逃殺里。
但鶴松,再也沒有女孩陷入規(guī)則。
(全文完。)
(郭隼)
領回季云骨灰那天,天空細雨綿綿。
這是她的第二個愿望。
郭警官,您能幫我把骨灰?guī)С鳅Q松嗎
季云說這話時,一半臉迎著太陽,一半藏在陰影里。
我十七年的人生,前三分之二蜷在不到一平方空隙的豬圈,剩下三分之一陷在沒有出口的深淵。
郭警官,我不想死后還留在鶴松。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阿月的骨灰他父親應該也不會來領,您能將她和我放在一起嗎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底突然揚起一抹笑。
說山川河流,只要不是鶴松,隨意將她們撒向哪里。
只有一個請求。
我死后也想和阿月在一起。
她是這個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