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陽光刺得雷悅音瞇起眼睛,她把藍牙耳機調(diào)整到舒適的位置,童妍略帶疲憊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你來鎮(zhèn)江沈流年知道嗎
她輕轉(zhuǎn)方向盤避開前方車輛,后視鏡里映出她略顯冷淡的神情:我和他半年多沒見面了。
你們這哪像剛結(jié)婚的樣子!童妍驚訝的聲音混著杯勺碰撞聲,要不還是和他說一聲
雷悅音嗤笑一聲,腳下油門微微加重:跟他說他整天花天酒地,我就不打擾擾他摟小秘了。
車子駛過路口,雷悅音看著不遠處片場的指示牌,打了個轉(zhuǎn)向燈:不說了,我快到片場了。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嘔吐聲和安撫的低語,童妍聲音發(fā)顫:老丁昨晚應(yīng)酬喝得胃出血還在醫(yī)院輸液,公司那個小藝人上午又在片場突然暈倒……
雷悅音輕踩剎車避讓行人,后視鏡里映出她微皺的眉頭:你別急,先照顧好你老公,這邊有我。
拜托了!老丁又難受了......不等她回應(yīng),通話便被慌亂切斷,只剩引擎的轟鳴聲在車內(nèi)回蕩。
片場鐵門外,粉絲們舉著燈牌擠作一團,吶喊聲震耳欲聾。雷悅音把墨鏡往上推了推,側(cè)身往人群里鉆,發(fā)絲被扯得凌亂,好不容易擠到門口,卻被安保人員伸手攔住。
你好,粉絲不能進,請退后。保安面無表情地說。
我不是粉絲,我是來找人的。雷悅音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語氣急切。
那也不能進,讓工作人員出來接。保安寸步不讓,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雷悅音煩躁地跺了跺腳,掏出手機再次撥通閨蜜電話這讓我來找人,也不給我電話……然而電話里只傳來一陣忙音,始終無人接聽。
就在雷悅音一籌莫展之際,突然瞥見前排粉絲高舉的亞克力應(yīng)援牌——燙金的俞哲二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俞哲不是沈流年公司的藝人嗎那這就好辦了。
�!娫捊油ǖ乃查g,俞哲經(jīng)紀人職業(yè)化的笑意從聽筒漫出:夫人,找我有何貴干
我在鎮(zhèn)江影城外面,保安不讓進。雷悅音壓低聲音,你找人出來接我。
明白!對方應(yīng)答利落,我現(xiàn)在就在影城,親自去接您!
張承光快步走上前,抬手替雷悅音拉開貴賓通道的隔離帶,皮鞋踩在紅毯上發(fā)出沉穩(wěn)的聲響,
您來鎮(zhèn)江,沈總知道嗎
雷悅音踩著細高跟的步伐頓了頓,她伸手摘下墨鏡,:我需要向他報備嗎鏡片在指間轉(zhuǎn)動,折射出細碎的光影,我來找人,你知道不知道組里有一個藝人是丁偉峰公司的
陳少祺張承光轉(zhuǎn)身回應(yīng)。
他公司就簽了這一根獨苗。雷悅音接著問道,聽說上午暈倒了,現(xiàn)在什么情況
沒事,應(yīng)該是低血糖。張承光上午剛好在現(xiàn)場,導(dǎo)演說送他去醫(yī)院他也不去�,F(xiàn)在應(yīng)該在休息室吧。
這么拼命雷悅音蹙起眉。
張承光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拍攝燈光,聲音沉穩(wěn):這行就是如此。俞哲前日吊威亞受傷,今天照樣帶傷拍打戲。一線藝人尚且要拿命拼,何況他是新人
雷悅音向周圍打量一眼,不遠處傳來場務(wù)的呼喊聲,混著道具碰撞的聲響,而場外粉絲新一輪的尖叫浪潮,正透過門縫洶涌撲來。
陳少祺休息室在哪雷悅音的目光掃過走廊盡頭閃爍的指示燈牌。
張承光抬手示意,推開貼有臨時休息區(qū)字樣的門。熱浪裹挾著盒飯的油香撲面而來,狹小的空間里擠滿了人:化妝師跪坐在折疊椅上給群演補妝,場務(wù)倚著墻角扒拉盒飯,幾個小演員歪在沙發(fā)上打盹,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混著手機外放的音樂。
而在最角落的墨綠色布藝沙發(fā)上,陳少祺宛如被隔離在另一個空間里,這里的紛雜喧鬧與他無關(guān)。
他此刻正垂眸盯著劇本,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紙頁邊緣,寬松的黑色衛(wèi)衣襯得身形愈發(fā)清瘦。頭頂?shù)陌谉霟魧⑺妮喞兩侠湔{(diào)光影,利落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還有眉眼間那抹與生俱來的疏離感——乍一看,雷悅音還以為沈流年來了,就連低頭專注的姿態(tài)都如出一轍。
丁偉峰倒是撿著寶了。她忽然輕笑出聲,鞋跟碾過地上的污漬,這張臉丟進娛樂圈能殺條血路出來,爆紅指日可待。
張承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喉結(jié)輕滾:可丁偉峰那公司連套像樣的宣傳團隊都配不起。孩子還整天被私生和代拍騷擾,他頓了頓,看著男生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容,他公司被粉絲罵的不冤。
雷悅音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穿過擁擠的休息室,在那張墨綠色沙發(fā)前站定,你好,陳少祺嗎
少年抬起的側(cè)臉棱角鋒利如刀刻,漆黑瞳孔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你好。
我是童妍朋友,她臨時走不開。雷悅音掃過被他標記的密密麻麻的的劇本,讓我來看看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我沒事。他的聲音像冰鎮(zhèn)過的玻璃珠,落進嘈雜的休息室擲地有聲。
那你吃飯了嗎雷悅音的目光落在旁邊的盒飯——兩顆淀粉肉丸,配著水煮大白菜和豆腐,白米飯堆得老高,卻只動了幾筷子。
吃過了,他繼續(xù)垂眸翻看劇本,幫我轉(zhuǎn)告她我沒事,可以照顧好自己。
他公司可以說是初創(chuàng)公司,什么都沒有。老板丁偉峰兼職經(jīng)紀人,老板娘童妍兼職助理。
大部分資源全靠丁偉峰喝酒喝出來,其他瑣碎事務(wù)都是童妍在處理,都很辛苦,所以他盡量不給他們添麻煩。
張承光擺脫幾個圍上來寒暄的演員,快步走到雷悅音身邊,沒事的話,中午一起吃個飯休息室里原本喧鬧的討論聲突然低了幾分,幾個小演員的目光偷偷瞥向這邊。
陳少祺抬眼,看見張承光正和女人低語,薄唇輕抿,微微頷首示意。張承光的名號,他自然是知道的。
雷悅音瞥了眼桌上幾乎沒動過的盒飯,又看向陳少祺清瘦的身形,我看你也沒怎么吃,不如和我們一塊吃個飯
此話一出,周圍看好戲的目光再次聚集過來,估計都以為富婆看上陳少祺了。
陳少祺將劇本合上,骨節(jié)分明的手按住封皮,不了,我下午還有戲,我想再熟悉一下。
他再次垂眸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沒人看見他眼底閃過的淡淡疏離。其實那些臺詞早已爛熟于心,拒絕只是因為他對名利社交不感興趣。
雷悅音被婉拒后并未多言,唇角依然噙著得體的笑意。轉(zhuǎn)頭就跟張大經(jīng)紀和俞大帥哥去了餐廳。
水晶吊燈在骨瓷餐具上流淌著華麗的倒影,張承光利落地劃動手機點菜,不多時,一桌山珍海味便鋪陳開來。
雷悅音因空腹駕車一上午,此刻夾起鮮香撲鼻的過橋排骨便大快朵頤。醬汁順著齒間溢出時,她才注意到坐在旁邊的俞哲。
沈流年公司的頭部藝人,娛樂圈當紅流量明星,今天穿著簡單的淺灰色休閑針織衫,修剪整齊的短發(fā)下,眉眼溫潤如玉,可面前的餐盤卻只零星擺著幾片沙拉菜葉。
菜不合胃口她用紙巾輕拭唇角,目光掃過那道幾乎未動的佛跳墻。
他最近在減肥。張承光出聲解釋道。
還要減蔚絢音忍不住驚呼,看著俞哲清瘦到接近病態(tài)的身形,他都這么瘦了!
張承光放下筷子,上鏡胖三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生圖、路透那么多,不控制怎么行
俞哲放下骨瓷湯勺,溫和的笑容里帶著幾分無奈:我吃飽了,兩位慢慢享用。
他腕間冰絲護腕下隱約可見的淤青——那是前日吊威亞留下的傷。
雷悅音低頭看著碗里精致的三文魚,猶豫要不要吃下去。
放心吃,魚肉是優(yōu)質(zhì)蛋白。張承光接著打趣道,再說你瘦了,沈總看了不心疼啊
這話反而讓雷悅音心里一堵。
想起和沈流年之間的種種。她默默咬了口魚肉,只覺得沒什么滋味。
餐畢返回片場時,正好趕上陳少祺拍戲,監(jiān)視器的藍光正映亮陳少祺棱角分明的側(cè)臉——此刻他垂眸注視著蜷在吧臺角落的女二號,那人攥著威士忌杯的指尖泛白,淚痕在補光燈下閃著細碎的光。
鏡頭里,當女二號將臉埋進臂彎時,他睫毛劇烈顫動了兩下,伸手欲撫又止的動作凝滯在空中。
轉(zhuǎn)身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輕輕搭在女二身上,喉結(jié)艱難滾動著咽下嘆息……這場暗戀者的獨角戲,被他用泛紅的眼眶和微微顫抖的指尖,詮釋得令人揪心。
卡!非常好!導(dǎo)演猛地從監(jiān)視器后直起腰,臉上綻開驚喜的笑容,先去休息會兒,今晚拍婚禮搶親的重頭戲,讓服裝組給你備套帥氣的西裝,去準備吧。
陳少祺禮貌地鞠躬致謝,謝謝導(dǎo)演指導(dǎo)。轉(zhuǎn)身時卻悄悄按住胸口,可能是剛才入戲太深帶來的心悸還未消退。
他步伐有些虛浮地往服裝間走去,片場刺眼的燈光下,那道背影顯得有些單薄,與方才鏡頭里深情守護的穩(wěn)重人設(shè)判若兩人。
試衣間的白熾燈在鏡面間來回折射,陳少祺捏著第三套西裝的肩線,指腹摩挲過袖口處裂開的走線。衣架上還掛著兩套備選——一套西褲短了半寸,另一套墊肩鼓出詭異的弧度。
角落里那套藏青西裝總算版型周正,卻在胸前暈開大片茶漬,在頂燈下泛著陳舊的灰褐。
這批戲服上周剛從影視城庫房拉來。服裝老師抱著面料本直嘆氣,別在耳后的鉛筆隨著動作晃了晃,要不你有合適的私服也行...她看著男生始終沒有露出滿意的表情,這種批量租的成衣,確實沒法跟高定比。
遠處傳來場務(wù)調(diào)試追光燈的嗡鳴,提醒著距離開機只剩三小時。他沉思片刻,那就麻煩老師先拿一套給我,我回去再找找有沒有合適的。
夕陽給走廊鍍上一層昏黃,陳少祺扶著墻走出服裝組,冷汗浸透的襯衫緊緊黏在后背上。出門就看見雷悅音倚在門旁,碎鉆發(fā)夾在微光里一閃一閃。
你在等我他喉間發(fā)緊,聲音像是砂紙磨過。
雷悅音立刻直起身子,目光掃過他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形:我看你一直捂著胸口,是不是不舒服啊
陳少祺別開臉,喉結(jié)滾動兩下:沒事。語調(diào)像被凍住的冰棱,可能是沒休息好。話未落音,膝蓋突然一軟,眼前的場景突然劇烈晃動起來。
連續(xù)五天的夜戲、高強度的情緒輸出,再加上刻意控制飲食,此刻所有透支的代價都化作眼前密密麻麻的黑點。
雷悅音沖上前扶住他下沉的身體,手腕被他緊緊攥住。男人滾燙的呼吸噴在頸側(cè),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卻還倔強地掙扎的站起:我……
你還說沒事雷悅音的聲音著急,指尖觸到他濕透的后背,你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你不會猝死吧!她急得臉色發(fā)紅,丁偉峰還指著你賺錢呢,你出事他還得倒找你錢。
……聽到這話,男人冷峻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你不用咒我,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那我扶你去休息室。還沒等陳少祺拒絕,她就拉著男人的胳膊往休息室走去。
陳少祺垂眸望著雷悅音緊扣在自己腕骨上的手指,粉嫩指節(jié)在他蒼白的手臂上凸起。走廊的穿堂風(fēng)卷著她耳畔碎發(fā),輕輕掃過他發(fā)燙的臉頰。
我能走,他聲音發(fā)悶,你這樣……別人會說閑話。
雷悅音的發(fā)尾掃過他手背:比起緋聞,我更怕明天熱搜寫男星片場暴斃。
走到岔路口,左邊...陳少祺出言提醒。雷悅音看著面前的指示牌,帶著男人轉(zhuǎn)向右側(cè)長廊。
頂燈下,VIP休息室的鎏金門牌泛著冷光。
通常這種房間都是鎖著的,所以陳少祺也懶得出言阻止。
鎏金門把在雷悅音掌心沁出涼意,沒鎖。
陳少祺突然扣住她手腕,他的指尖還帶著虛弱的涼感,力道卻重得驚人:別進。喉結(jié)在蒼白的皮膚下劇烈滾動,眼底泛起血絲,這是藝人專屬休息室...
但話音落到雷悅音耳朵里就像被風(fēng)卷走。
雷悅音的手輕輕一扣,金屬門被緩緩?fù)崎_。里面的人聽到聲音也是一怔,坐在沙發(fā)上的身影緩緩轉(zhuǎn)頭,俞哲銀灰色毛衣領(lǐng)口露出半截冷白脖頸,手上的劇本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
俞哲雷悅音的驚訝混著喘息,你怎么在這她不由分說拖著陳少祺往里走,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面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
這里是我臨時休息室。溫和的聲線響起。
那正好,我們進來休息一下。雷悅音不客氣地說道。
請便。
以上對話陳少琪根本插不進嘴,就被帶到沙發(fā)上坐好。
俞哲已經(jīng)起身走向茶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扣水晶壺柄,潺潺水流墜入骨瓷杯時泛起細碎漣漪。
他修長身影籠罩在氤氳茶霧里,緩步走近時羊絨拖鞋與地毯摩擦出細微聲響。
溫?zé)岵璞珳释T陉惿凫魑龅闹讣馇埃荷眢w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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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悅音一路穿著高跟鞋把陳少祺扶進休息室,已然累的不輕,她接過俞哲另一只手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他說胸口痛,想要休息。那邊休息室太亂,我以為這房間沒人,就帶他過來了。
俞哲指尖懸在水晶壺柄上的動作微頓,垂眸斂去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興味。
當他再抬眼時,眉梢眼角已凝起幾分鄭重,瓷面騰起的白霧模糊了他驟然沉肅的表情:現(xiàn)在叫劇組醫(yī)生過來
雷悅音將攥著的空茶杯輕輕放下,她盯著俞哲突然轉(zhuǎn)換的神色,余光瞥見陳少祺扶著沙發(fā)扶手的指節(jié)泛白如紙。
就在她要開口詢問時,陳少祺已撐著沙發(fā)緩緩起身,不必……話音未落,他搖晃的身形帶翻了茶碟,青瓷相擊的脆響里,俞哲已經(jīng)彎腰扶住搖搖欲墜的茶杯,垂落的發(fā)絲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你干嘛雷悅音把人重新拉回沙發(fā)上,坐好。
你在這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告訴我�?吹贸鰜砣说木兄�,俞哲出言安撫,目光掃過陳少祺手里攥著的西裝,需要幫你熨一下嗎
陳少祺松開西裝的瞬間,布料垂落的褶皺在手中碎成嶙峋的山影。
空氣在凝滯的沉默中發(fā)酵。
他剛要開口,雷悅音已經(jīng)截斷對話:不用了,你再去給他拿一件。
好。俞哲不帶任何猶豫的回答,隨即露出標志性的梨渦淺笑:稍等一下。轉(zhuǎn)身走向衣帽間,羊絨拖鞋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門合攏時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冷氣。
陳少祺略帶吃驚的看向雷悅音,第一次對她的身份感到好奇。她說是童妍的朋友,可是就連張承光和俞哲都要給她面子,她到底是誰
不一會兒,俞哲抱著幾套燙得筆挺的高檔西服走了出來,防塵罩上的logo在燈光下泛著低調(diào)的光澤。這幾件你試一下。他將衣服放在陳少祺面前,抬眼對上陳少祺的清澈眼眸,都是新的,沒穿過。
試衣間門再次從里面打開,陳少祺穿著深灰色戧駁領(lǐng)西裝走出來。銀灰色領(lǐng)帶襯得他膚色越發(fā)蒼白,卻將肩線勾勒得格外利落。
雷悅音下意識挺直了腰板,目光在他周邊打量;而俞哲垂眸摩挲著茶杯,喉結(jié)不經(jīng)意間滾動了一下。
轉(zhuǎn)身時,男人后頸的曲線與邁步的姿態(tài),讓雷悅音呼吸一滯。
那個充滿氣質(zhì)又挺拔的背影,竟與她記憶里總穿著定制西裝的狗老公有著七分相似,連衣擺揚起的角度都如出一轍。
她捏著玻璃杯的手指收緊,對坐在身旁的人說:你覺不覺得他像一個人。
俞哲正低頭整理袖扣,聞言指尖頓了頓,語氣平淡:下次找沈總拿衣服。
陳少祺對著鏡子調(diào)整領(lǐng)帶,聞言疑惑回頭:沈總是誰
我老板。俞哲頭也不抬,將一枚銀質(zhì)袖扣塞進襯衫孔。
我老公。雷悅音抬眼時,正看見陳少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話音剛落,雷悅音包里的手機驟然震動�?粗聊簧咸鴦拥睦瞎珎渥�,她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遲疑片刻,起身往走廊走去。金屬門把在掌心沁出涼意,身后俞哲和陳少祺目光在空中交匯。
喂。什么事她倚著消防栓,高跟鞋尖無意識劃著地面。
在哪電流聲里傳來漫不經(jīng)心的質(zhì)問,混著隱約的鍵盤聲。
雷悅音冷笑,臭男人又在打游戲:關(guān)你什么事
鍵盤敲擊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張承光說你來鎮(zhèn)江了。今晚我去接你吃飯。
今晚我約人了,沒空。
她扯著衣服上的蝴蝶結(jié)裝飾,衣服都要給她扯破。
忙完我去接你。男人的語氣敷衍至極,聽筒里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太晚了,我住酒店了。
氣的她就連走廊里的綠植都差點薅禿。
對面陷入漫長的沉默,久到她以為通話已經(jīng)掛斷,卻隱約聽見一聲嘆息:明天我去接你。
明天我約人了。她的聲音像淬了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次的沉默持續(xù)得更久,就在雷悅音準備掛斷時,對方收起了平時的吊兒郎當,連聲音都放軟幾分:你能不能別鬧了。對面深呼一口氣,什么時候回晏州,……我送你。
不用了。雷悅音直接掛斷電話,臭男人還想把我送走。
雷悅音看著電話屏幕映著自己發(fā)白的唇色,發(fā)誓再找沈流年她就是狗。
窗外的夜色漸漸濃烈,記憶也如同潮水般漫過心頭,晏州巷子里的蟬鳴、校門口并排的自行車、還有沈流年替她頂罪挨揍時的畫面,都在這一刻翻涌而上。
沈流年和她自幼相識于晏州,從幼兒園攥著對方衣角學(xué)走路,到小學(xué)課間分享零食,再到初中并肩騎著單車穿過梧桐樹蔭,他們的人生軌跡始終交織纏繞。直到高一那年盛夏,沈流年家的黑色轎車匆匆駛出巷口,也帶走了那個總在她旁邊嘰嘰喳喳的少年。
此后的日子里,雷悅音問遍同學(xué)老師,打聽每一個可能知道消息的人。泛黃的電話本上,她反復(fù)描摹那個寫滿鉛筆印的號碼,直到高考前夕,電話終于撥通。
電流聲里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她握著話筒的手滲出薄汗,拘謹?shù)亻_口:你最近怎么樣
對面遲遲沒有回應(yīng),她不死心接著小心翼翼問道:……你打算報什么大學(xué)
以后別聯(lián)系我了。冰冷的話語如同利刃,斬斷了她所有的期待。嘟嘟的忙音里,雷悅音重重地把電話摔到桌上——再找你我雷悅音就是狗。
大學(xué)四年
畢業(yè)兩年,雷悅音再也沒有一點沈流年的消息,她的世界就像被抽走了機油的鐘表,看似正常運轉(zhuǎn),但內(nèi)里卻總卡著澀意。
再見面就是去年的高中同學(xué)聚會,姍姍來遲的雷悅音推開門一眼看到主位上的沈流年;然后是高中同學(xué)的婚禮,他作為貴賓上臺致辭;再然后是雷悅音父母催婚、被迫相親,兩人的針鋒相對;再再然后就是兩人的婚禮。
婚后,沈流年因為工作原因一直留在鎮(zhèn)江。兩人的婚房也買在鎮(zhèn)江市中心,鎮(zhèn)江府——那棟矗立在城市核心的玻璃幕墻建筑,頂層復(fù)式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個鎮(zhèn)江夜景。
婚禮不到一個月,雷悅音就搬回晏州。不久,沈流年也搬到公司附近的名雅公館。
此后半年,那套精心裝修的婚房陷入沉睡,只剩智能系統(tǒng)定時開啟的燈光,在空曠的客廳里徒勞地流轉(zhuǎn)。
雷悅音看著窗外的晚霞一點點黯淡,才發(fā)現(xiàn)掌心已經(jīng)被指甲掐出深紅的月牙。
電話那頭的忙音刺得耳膜發(fā)疼,沈流年扶額嘆息,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情緒翻涌。
他將手機重重擱在辦公桌,金屬外殼與大理石臺面碰撞出悶響,驚得助理捧著文件僵在門口。
窗外的鎮(zhèn)江夜景璀璨如星河,倒映在辦公室整面落地窗上,卻映不出他皺起的眉峰。他伸手扯開領(lǐng)帶,喉結(jié)艱難滾動,想起電話里雷悅音疏離的語氣,恍惚間又回到了高考那年。
那時的他頂著親情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咬著牙說出決絕的話,把少女通紅的眼眶和顫抖的尾音,永遠封存在了那個悶熱的夏夜。
高一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如風(fēng)暴般席卷了他的生活。討債人頻繁上門,一家人被迫連夜搬去章西的外婆家。狹小逼仄的房子里,擠著五口人。
彼時高中課業(yè)本就繁重如山,家中卻永無寧日。父母無休止的爭吵成了日常,父親漸漸夜不歸宿,有了外遇;母親遭受打擊,精神瀕臨崩潰,常常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甚至?xí)龀鰝ψ约旱呐e動。
他在學(xué)業(yè)與家庭的雙重重壓下艱難支撐,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驕縱小少爺,在無數(shù)個心力交瘁的夜晚迅速蛻變。他只能拼命奔跑,咬牙堅持。
高考前夕,雷悅音的電話突然打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沈流年幾乎潰不成軍,情緒瀕臨失控。
然而母親突發(fā)的病情,瞬間將他拉回殘酷的現(xiàn)實。
他強壓下哽咽,用故作冷漠的聲音說道:別再聯(lián)系我了。
掛斷電話后,他又一頭扎進雞零狗碎的生活中,在命運的泥潭里奮力掙扎。
所幸他運氣不錯,抓住機遇,做出了一點成績。
得以堂堂正正地重返晏州,堂堂正正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大學(xué)四年,雷悅音的世界里再無他的消息,而沈流年卻默默關(guān)注著她的一切。
他知道她大二談了戀愛,這段感情持續(xù)了四年,最終因父母反對而告終;
高中同學(xué)聚會是沈流年組織的,要不然他在晏州一中只讀了不到半年,同學(xué)聚會怎么會邀請他。
高中同學(xué)婚禮純屬意外,不過也是必然,因為新郎新娘是他倆的共同好友。
再后來她被逼分手,被迫相親。
以及她自己都不愿意親自當新娘的婚禮,沈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場婚姻里,她不愛他。
辦公室抽屜里,那張合照幾乎要被他盯出個洞——照片里穿著校服的雷悅音踮腳把櫻花別在他發(fā)間,兩人笑得燦爛,背后是晏州巷子熟悉的磚墻。如今隔著幾十公里,他們卻像困在兩個世界。
敲門聲突然響起,驚醒了他的思緒。沈流年深吸一口氣,恢復(fù)了平日里高調(diào)張揚的聲線:進來。
助理輕輕地推開門,卻見向來紈绔開朗的沈總,此刻正眼角泛紅像是在壓抑什么。
助理小薇攥著平板的手指略微發(fā)抖,磨砂外殼沁出細密的汗。當她把熱搜頁面推到沈流年面前時,男人垂眸,上面標題赫然寫著——俞哲拍戲期間私會女友,共進午餐。
照片中和俞哲一起吃飯的女人正是雷悅音。
還有張總一起。小薇出聲解釋,媒體就是這樣喜歡捏造事實。
沈流年修長的手指劃過屏幕,放大照片里俞哲替雷悅音遞紙巾的動作。意料之外的平靜讓小薇脊背發(fā)涼:澄清一下吧,老板娘和旗下藝人吃飯很正常。
小薇愣住了。這位向來將家人隱私保護得滴水不漏的沈總,此刻竟默許將雷悅音暴露在輿論場
她正要開口確認,卻見沈流年突然按住平板邊緣,看著熱搜里兩人談笑風(fēng)生,那笑容和抽屜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醋意油然而起,讓俞哲親自發(fā)。
可...可按流程應(yīng)該由公關(guān)部...
我說,讓他發(fā)。沈流年不耐煩,領(lǐng)口處的青筋隨著話語起伏,盡快讓公關(guān)出方案。
好的。
望向窗外璀璨的鎮(zhèn)江夜景,想起電話里她冷淡的語氣,想起這半年多隔著屏幕的蒼白對話,胸腔里翻涌的占有欲幾乎要將他噬。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擔(dān)心再這樣下去,兩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遠。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雷悅音是他沈流年的太太。
助理的腳步聲剛消失在走廊盡頭,沈流年已經(jīng)拿起車鑰匙出門。黑色邁巴赫在鎮(zhèn)江的夜色里疾馳,儀表盤藍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導(dǎo)航提示音里反復(fù)播報著片場地址。
當他把車停在片場外面,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人群,不自覺蹙起眉頭,再次撥通電話,在哪
醫(yī)院。
陳少祺突然暈倒,雷悅音好人做到底。
你怎么了沈流年擔(dān)憂的語氣傳來。
我沒事,送人來。雷悅音的聲音混著床輪滾動的聲響。
沈流年調(diào)轉(zhuǎn)車頭時,輪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聲響。等他沖進醫(yī)院長廊,正看見雷悅音被人群團團圍住。有人舉著手機懟到她面前,屏幕熒光映得她臉色發(fā)白:你真的是俞哲女朋友熱搜都爆了!
雷悅音的指尖還捏著剛?cè)〉膱蟾鎲�,聞言如遭雷擊。她滿腦子都是沈流年看到熱搜誤會怎么辦,慌亂后退時撞進堅實的胸膛。報告單和繳費單撒了一地。
消毒水混著雪松香撲面而來,抬頭正對上沈流年微蹙的眉峰——他身后,俞哲正彎腰撿報告,指尖觸到陳少祺三個字的瞬間,動作突然僵住。
跟我走。沈流年滾燙的掌心貼在她冰涼的肩頭,西裝袖口掃過她泛紅的耳尖。另一只手臂將雷悅音牢牢圈在懷里,像護送明星的保安劈開躁動的人群。皮鞋踏在瓷磚地面的聲響沉穩(wěn)有力,帶著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把真正的明星-俞哲獨自留在后面斡旋,應(yīng)對此起彼伏的快門聲。
陳少祺的病房內(nèi)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病床上的人安靜地沉睡著,呼吸機規(guī)律的起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雷悅音縮在門邊,手指緊張的揪住沈流年西裝下擺的暗紋,在想他到底知不知道熱搜的事,怎么開口解釋呢。
怎么了察覺到雷悅音的異常,沈流年瞬間緊張起來。
我今天……和張承光一起吃飯,雷悅音抬頭看向沈流年的眼睛,上熱搜了,你處理一下。
就這事……沈流年低頭再次確認懷里的人真的沒事,懸著的心才落回原處。嘴角不受控地揚起:我已經(jīng)找人處理了。
處理方式就是讓我發(fā)聲明清冷的男聲再次刺破病房的安靜。
俞哲不知何時閃身而入,白襯衫領(lǐng)口微微敞開,看著手機屏幕上張承光剛發(fā)來的公關(guān)稿。
對,公關(guān)部的意思。沈流年面不改色,伸手整理了一下雷悅音凌亂的頭發(fā)。
關(guān)系到沈太太的名譽,花錢撤熱搜不是更穩(wěn)妥俞哲目光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流轉(zhuǎn),不明所以。
公關(guān)部有自己的考量。沈流年攬住雷悅音肩膀的手收緊,看著她微紅的臉頰,今天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家。
雷悅音是累啊,今天從早忙到晚�?煽聪虿〈采贤奈�,她輕輕嘆氣,那他……
他交給我,俞哲薄唇輕啟,握著報告單的手微微收緊,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剛剛我就想問,雷悅音看著俞哲,你怎么在這
頭疼。俞哲輕描淡寫。
雷悅音:那你找醫(yī)生看啊。
俞哲:現(xiàn)在不疼了。
那就交給你啦,沈流年打斷兩人,拉著雷悅音往電梯走去。
待人走后,俞哲才緩步走向病床。昏迷的男生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報告單上——輕度貧血、營養(yǎng)不良、心律不齊。他垂眸捏緊紙張,喉間溢出嘆息: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陳少祺睫毛顫動,意識從混沌中浮起。白熾燈的光暈里,熟悉的面容讓他猛然繃緊身體:是你送我來的
醒了。俞哲避開問題,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話音未落,
劇組在等我。陳少祺撐著病床要起身,毫不猶豫地扯下留置針,蒼白手背帶出血珠。
俞哲急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陳少祺抬頭看見俞哲發(fā)紅的眼眶,聽見對方從未有過的冷硬:回去送死嗎
空氣凝滯兩秒,察覺到剛剛自己失態(tài),俞哲喉結(jié)滾動:打完點滴,我送你。
陳少祺推開他的手,腿長我自己身上,我說了算。
輸液管在身后晃出凌亂弧線。
俞哲無奈,只能快步跟上。
剛跨出病房,此起彼伏的尖叫瞬間襲來。粉絲舉著手機蜂擁而上,他在人潮縫隙中瞥見陳少祺漸行漸遠的身影,心底的怒意再也掩蓋不住。
就在俞哲以為溫柔人設(shè)要在今天崩塌的時候,保安適時出現(xiàn),俞哲順勢撥開人群往電梯轉(zhuǎn)移。
剛準備進電梯時,就被一只手拉進樓梯間。電梯打開的一瞬間,大量粉絲瞬間涌出。
樓梯間安全出口燈在頭頂明滅,陳少祺拽著俞哲躲進來時,聽見對方劇烈的喘息。月光從小窗縫隙漏進來,照亮男人泛紅的臉:我以為你走了……
我是白眼狼嗎陳少祺帶著俞哲往樓下走去。汗水浸透的襯衫黏在后背,你送我來醫(yī)院,我把你丟在醫(yī)院。
失落感再次襲來,俞哲低落開口,你誤會了,不是我把你送來的……你暈倒的時候,我也在拍戲。
陳少祺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俞哲,那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俞哲看著陳少祺的背影,他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聲,混著陳少祺刻意放緩的呼吸,和匆忙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
車輪碾過減速帶的震動順著底盤傳來,雷悅音的指尖在膝頭蜷縮了下,去哪
男人腕間的手表折射出冷光,回家。
哪個家
鎮(zhèn)江府。沈流年松開剎車,黑色轎車滑入車流,儀表盤藍光將他眼底的倦意照得無所遁形,可以嗎
雷悅音望著窗外掠過的霓虹,想起那棟臨江的復(fù)式——那個婚房她只住了不到一個月。她轉(zhuǎn)回頭時故意揚起下巴:可以,但是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沈流年打轉(zhuǎn)向燈的動作頓了頓,說。指節(jié)在方向盤上敲出節(jié)奏。
第一,不許在家抽煙。雷悅音掰著手指,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第二……她聲音突然低下去,目光落在膝頭,每晚必須回家陪我。車里兩人目光短暫相撞,她慌忙補上解釋,我自己害怕。
高架橋上車流呼嘯而過,沈流年沉默著拐上通往鎮(zhèn)江府的匝道。路燈依次掠過車窗,在他側(cè)臉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良久,他輕笑出聲,聲線裹著幾分沙啞:可以。
雷悅音偷偷呼出一口氣,指尖無意識摩挲過皮質(zhì)座椅。直到看見遠處小區(qū)亮起熟悉的廊燈,她才驚覺自己一直在數(shù)他的呼吸聲——沉穩(wěn),綿長,像潮水漫過沙灘,竟真的讓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下來。
……
沈流年洗完澡出來,望著主臥大床上沉睡的雷悅音,無聲退出房門。茶幾上,婚禮喜糖還原封不動的放在那里,那段記憶卻像沾著刺的藤蔓,每回想一次就絞緊心臟。
婚禮前一天雷悅音喝酒喝到凌晨,導(dǎo)致沈流年的車隊來接的時候,醉的不省人事,一向驕縱急躁的男人卻硬是把婚禮從中午拖到晚上。
婚宴開始前,沈流年一反往常的安靜等在宴會廳門口等待入場,雷悅音作為新娘卻穿著便裝走了過來。
宴會廳外,沈流年攥著捧花的指節(jié)發(fā)白。他望著通道盡頭走來的身影,瞳孔驟然收縮
———婚紗竟然穿在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身上。
沈流年僵在原地,他不明白就算雷悅音不喜歡自己,為什么要羞辱自己。
老公,我不舒服,我想找代嫁。
隨你。
老公,給你也找個代娶。
隨你。
老公你真好。
……沈流年的心碎了一地。
雷悅音大大方方地摟上自己的席,兩人的親朋好友盡數(shù)到場,熱熱鬧鬧的婚宴自然少不了推杯換盞。
眾人從婚宴桌轉(zhuǎn)戰(zhàn)KTV包房,酒意漸濃時,沈流年的好友半開玩笑地追問:你之前談過幾個男朋友
雷悅音眼神朦朧,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玻璃杯,思索片刻后輕聲道:一個。
對方乘勝追擊,又拋出問題:那你愛過幾個男人
童妍急忙伸手阻攔,笑著打圓場:哎哎,這算下一題了啊!
然而雷悅音早已醉得眼神迷離,臉頰緋紅,歪著頭喃喃重復(fù):一個……
突然她猛地抬頭,目光掃過人群,看到沈流年站在包房門口的身影時,瞬間綻開笑容,帶著撒嬌的尾音喊出:老公!
昏暗的燈光下,她絲毫沒察覺沈流年垂眸時,眼底翻涌著濃濃的悲傷。
鎮(zhèn)江府的夜色更添華貴,燈光迤邐的復(fù)式豪宅里,沈流年將渾身酒氣的雷悅音打橫抱進主臥。
女人柔軟的發(fā)絲蹭過他喉結(jié),帶起細密的癢,卻比不過心口蔓延的疼。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婚姻也不過是一場笑話。
他倚著陽臺欄桿,看著月光在江面上碎成銀箔,煙灰簌簌落在地磚。直到晨光染紅天際線,一夜未眠。
煙與隔閡
當雷悅音睡醒,已經(jīng)臨近中午,宿醉帶來的頭疼如影隨形。
她扶著額頭坐起,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床榻,沈流年早已不見蹤影。
雷悅音拖著有些虛浮的步子,推開陽臺門,四十余個煙頭凌亂地散落在地,焦苦的煙味混著露水的潮濕氣息撲面而來,像根尖銳的刺猛地扎進鼻腔。
記憶里的沈流年,總是陽光干凈,身上帶著淡淡的雪松清香,從未沾染過一絲煙味,如今眼前這滿地狼藉,讓她恍若面對著是一個陌生人。
怎么不抽死他!雷悅音皺著眉,在心底暗暗腹誹。
煙味對她來說,就像難以忍受的刺,光是聞著,都讓她胃里一陣翻涌。她緊咬下唇,心想,必須得和沈流年好好談?wù)勥@抽煙的事。
可再想到那滿地堆積如山的煙頭,想到他不知何時染上且如此嚴重的煙癮,到嘴邊的決心又泄了氣。算了,還是先搬到次臥。
她抱著枕頭出了臥房,正巧遇見前來打掃的王姨。太太您醒啦王姨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熱情地打著招呼。
阿姨,幫我把東西搬到次臥。雷悅音隨手將枕頭扔到客廳,又指了指陽臺,再把陽臺清理一下。說完,她拿起車鑰匙,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急促又清脆。
此時,會議室里,投影儀還在亮著,白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圖表和數(shù)據(jù)。沈流年坐在主位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動著筆,聽著手下員工的匯報。
突然,手機在桌面震動起來,他低頭瞥見是王姨的來電,原本準備掛斷的動作一頓,三秒后摁下了接聽鍵。
隨著電話那頭王姨的講述,沈流年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一點點收緊,,知道了,隨她吧。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掛了電話后,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見,眼神也變得愈發(fā)黯淡,連周身的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
正在匯報的員工被這突如其來的氣氛變化弄得不知所措,聲音都不自覺地小了下去,會議室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晚上,雷悅音抱著活性炭袋子推開家門,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水晶吊燈下,沈流年歪在沙發(fā)里,空酒瓶沿著波斯地毯滾了一地。他領(lǐng)帶歪斜,襯衫第二顆紐扣不知去向,露出硬朗的鎖骨。
你怎么喝成這樣雷悅音慌忙放下袋子,冰涼的指尖剛觸到他胳膊,就被甩開。沈流年撐著沙發(fā)站起,猩紅的眼底翻涌著風(fēng)暴:我在主臥抽煙,你搬去次臥;我在客廳喝酒,你是不是就要搬出這房子
我只是......
只是不愛我沈流年逼近一步,酒氣混著煙草味將她籠罩,雷悅音,你裝都不裝了是吧你連自己婚禮都不愿意當新娘,嫁給我就那么讓你難受嗎。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汽車鳴笛。我會讓阿姨收拾干凈,沈流年扯開領(lǐng)口,跌跌撞撞往門外走。
雷悅音追出去時,黑色邁巴赫的遠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林彤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從后座鉆出,黑色套裙裹著玲瓏身段,暗紅甲油精準扣住沈流年的手肘。沈總!女人熟練地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我是沈總的助理。林彤掃了眼后面的雷悅音,沈總剛打電話讓我來接他。
雷悅音盯著對方涂著暗紅甲油的手指,突然想起婚宴上,這雙手曾替沈流年擋下三杯白酒。
她猛地拽住沈流年的另一只手腕,冰涼的觸感讓男人恍惚清醒了片刻。麻煩你先回去。雷悅音直視著林彤,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喝多了,交給我就好。
林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指尖仍牢牢扣住沈流年的胳膊:雷小姐,沈總明天有場重要談判,您確定能照顧好他別耽誤了公司大事。她的聲音輕柔,卻暗含挑釁,順勢要將沈流年往車里帶。
他是我老公。我可以照顧好。雷悅音的指尖幾乎陷進沈流年腕骨,冰涼的觸感讓男人晃了晃神。林彤的笑容僵在嘴角,指甲卻掐得更深,兩個女人隔著醉醺醺的男人無聲較勁。
他哪次喝這么多不是因為你……林彤突然輕笑出聲,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
閉嘴!沈流年突然暴怒,揮開兩人的手,踉蹌著扶住路邊的梧桐樹。月光穿透雨幕,將他的影子拉得支離破碎,都別碰我......話音未落,他雙腿一軟,直直栽倒。
雷悅音幾乎是本能地沖上前,用肩膀接住沈流年沉重的身軀。她咬牙撐起男人的重量,朝呆立的林彤喊道:還愣著干什么幫我扶他回去!林彤咬著唇猶豫片刻,終于上前托住沈流年另一邊胳膊。
三人跌跌撞撞回到鎮(zhèn)江府時,沈流年已經(jīng)陷入昏睡。雷悅音將他安置在床上,轉(zhuǎn)身對上林彤關(guān)切的目光。林助理可以走了。她扯下沈流年沾著酒漬的外套,語氣冷得像冰,下次再敢越界,我會讓沈總親自處理。
林彤踩著高跟鞋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樓道里,雷悅音癱坐在床邊,盯著沈流年蒼白的臉。床頭臺燈的光暈里,他睫毛輕輕顫動,呢喃著什么。雷悅音湊近去聽,卻聽見他含糊不清地喚著:別走......
王姨!雷悅音猛地轉(zhuǎn)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劃出刺耳聲響,王姨!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長廊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王姨系著碎花圍裙從廚房小跑出來,還沾著水漬的手在圍裙上慌亂擦拭:唉唉,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雷悅音脊背挺直,目光像淬了冰的匕首,死死盯著主臥上昏睡的沈流年。他襯衫領(lǐng)口大開,身上還殘留著林彤身上的香氣,冷笑從她微抿的唇角溢出,字字如刀:看好這個朝三暮四的臭男人人。她頓了頓,他醉死了,我還得給他守寡。轉(zhuǎn)身就出了家門。
霓虹燈在酒杯上流轉(zhuǎn),雷悅音攪動著杯中的冰塊,發(fā)出細碎的碰撞聲。童妍剛將吸管送到唇邊,聽到這話,猛地嗆�。菏裁�,你說沈流年包小秘
雷悅音垂著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女的親口跟我說,他們認識九年,從高中到大學(xué),形影不離。她聲音發(fā)顫,像是強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童妍放下酒杯,握住好友冰涼的手:會不會是誤會沈流年雖然愛玩,但對你向挺好,什么事都順著你。
對我好雷悅音苦笑,燈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就算沒有愛情,我們也有一起長大的情誼......我倆相識可不止九年......
話音未落,卡座的皮質(zhì)沙發(fā)突然下陷,丁偉峰斜倚過來,領(lǐng)帶松散地掛在脖子上:說誰呢沈流年他挑眉看向雷悅音,我說雷大小姐,當年追沈流年的女生能從校門口排到圖書館,怎么到你這兒,就沒有愛情呢
你懂什么!童妍抓起餐巾紙團砸過去,少說兩句。
回憶如潮水般洶涌而至,臥室中,雷悅音再也無法佯裝熟睡,積壓許久的情緒如決堤的洪水,徹底爆發(fā)。
她猛地抄起床頭的水杯,狠狠砸向地面,玻璃杯與地板相撞,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尖銳的玻璃碴四散飛濺。
客廳里的沈流年聽到聲響,心臟猛地一緊,來不及多想,三步并作兩步,朝著臥室走去。
他抬手按下開關(guān),明亮的燈光瞬間驅(qū)散了房間里的昏暗。怎么了他語氣急切,眼中滿是擔(dān)憂與緊張。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雷悅音下意識地瞇起眼睛,待適應(yīng)光線后,她才看清來人。
只見沈流年身著浴袍,領(lǐng)口微微敞開,常年健身練出的健碩身材展露無遺,大片結(jié)實的胸肌映入眼簾。
雷悅音心中泛起一陣酸澀,她都沒碰過沈流年,不知林彤摸沒摸過。
想到這兒,她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堵得難受,沒好氣地質(zhì)問道:你怎么還沒走
沈流年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不是你跟我約法三章,晚上必須在家的嗎
那我現(xiàn)在要說第三條。雷悅音語氣生硬,眼神堅定。
沈流年微微挑眉,說。
不許再見林彤。雷悅音目光如炬,語氣斬釘截鐵,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她已經(jīng)調(diào)走了。沈流年神色平靜地回答。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雷悅音一怔,追問道:什么時候
我喝醉那天。沈流年頓了頓,眼神游移地看向雷悅音,第二天就把她調(diào)走了。
沈流年的目光落在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上,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所以……你到底要干嘛
雷悅音直視著沈流年的眼睛,一字一頓,聲音清晰而堅定,我要你到房間里睡!沈流年一愣,懷疑自己幻聽了,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雷悅音的聲音再次傳來:我要你上床摟著我睡。沈流年呼吸一滯,聽清楚雷悅音的話后,一抹紅暈迅速爬上臉頰,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
。
我……你……沈流年喉結(jié)上下滾動,浴袍系帶隨著劇烈的心跳微微起伏。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無意識蜷縮,好!終于下定決心,猛地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
行了吧,他僵硬地盯著天花板,手指死死攥著被角,你還要怎樣說吧。尾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像緊繃到極致的弓弦。
雷悅音沒想到他這么聽話,接著逗他:還要你吻我……唔……話音未落,沈流年翻身壓下的動作帶起一陣風(fēng)。
他滾燙的手掌扣住她后頸,帶著雪松氣息的吻鋪天蓋地落下,像突然爆發(fā)的山洪,將所有欲言又止的情緒都溺斃在唇齒間。
呼吸灼熱地拂過她顫抖的睫毛,嗓音沙啞得像是裹著砂紙: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窗外的月光爬上他緊繃的下頜線,將眼底翻涌的暗潮照得發(fā)亮。
雷悅音反手勾住他的脖頸,指尖陷進他后頸潮濕的發(fā)間,體溫透過交疊的肢體瘋狂傳遞。
我不后悔。話音未落,沈流年的唇已經(jīng)重重壓下來,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床頭未收拾的玻璃碴在月光下閃著冷光,卻抵不過兩人糾纏時,呼吸間炸開的滾燙星火。
晨光透過紗簾在兩人交疊的被褥上灑下細碎金斑,沈流年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雷悅音發(fā)頂,感受著懷中溫軟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
直到她睫毛輕顫著睜開眼,朦朧水霧中倒映出他含笑的眉眼:醒啦,今天有什么安排,吃完飯我送你。
雷悅音慵懶地往他懷里蹭了蹭,聽見對方胸膛傳來規(guī)律的心跳聲。她撐著胳膊支起身子,睡亂的發(fā)絲垂落肩頭:和童妍約好逛街,再去做美甲。你怎么還沒去上班尾音帶著晨起特有的沙啞,像小貓的爪子撓在人的心尖。
沈流年勾唇將人重新拽回懷里,下巴蹭著她發(fā)旋輕笑出聲:我是老板,我說了算。他語氣漫不經(jīng)心卻藏著討好,不過今天這位大老板愿意屈尊當專屬司機,全程接送。窗外鳥鳴聲漸起,晨光將兩人糾纏的影子鍍上蜜糖色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