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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風卷著碎雪拍打在窗欞上,蘇錦婳攥著休書的指尖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她盯著紙上夫妻緣盡四個字,墨跡暈染得像化不開的血痂。將軍說,請夫人三日內搬出正院。管家垂著頭不敢看她,青石板上的影子被燈籠拉得細長顫抖。

    蕭云昭站在廊下擦拭佩刀,玄鐵映著雪光將他眉眼襯得愈發(fā)冷峻。錦娘,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收刀入鞘時金屬碰撞聲格外刺耳,柳氏能助我平定北境十三州,你能給我什么蘇錦婳突然低笑出聲,發(fā)間銀簪墜著的珍珠簌簌搖晃,那是他去年生辰時親手給她戴上的。

    妾身這就收拾嫁妝。她轉身時絳紫裙擺掃過門檻積雪,繡著并蒂蓮的鞋面早已被雪水浸透。陪嫁丫鬟紅著眼眶扯她袖子:小姐何必逞強,咱們回江南找老爺......蘇錦婳猛地按住梳妝匣里寒光乍現(xiàn)的剪刀,銅鏡里映出她咬破的唇角:蘇家女兒,不受嗟來之食。

    后院角門吱呀作響時,柳如湄正帶著仆婦清點庫房。這些粗瓷碗盞都扔出去。丞相嫡女染著蔻丹的指尖劃過蘇錦婳陪嫁的茶具,突然瞥見暗格里半截褪色的紅繩。蕭云昭突然暴喝出聲:別動那個!柳如湄被丈夫鐵鉗般的手掌捏得生疼,看著他小心翼翼將平安符塞進貼身的暗袋。

    蘇錦婳在城南客棧拆開發(fā)髻,十年青絲鋪滿半張床榻。剪刀開合聲驚醒了隔壁書生,卻聽見女子帶著水汽的輕笑:勞煩店家送壇烈酒。她對著燭火將絞斷的發(fā)絲編成繩結,窗縫里漏進的雪粒沾在睫毛上像碎鉆。更夫敲過三更時,酒壇滾落床底發(fā)出悶響,而妝臺上靜靜躺著支被火鉗燙變形的銀簪。

    玄梟就是在這時破窗而入的。黑衣男人臉上的疤痕被月光照得猙獰,卻在她摸向剪刀時比劃了個奇怪的手勢。蘇錦婳瞳孔驟縮——這是江南鏢局遭遇山匪時的暗號,當年救她的啞巴鏢師竟還活著。男人喉結滾動著發(fā)出氣音,沾血的手指在桌面畫出南楚地形圖,枯枝般的指尖最后重重點在兩國交界處。

    師父要帶我去報仇蘇錦婳攥著發(fā)繩的手突然被按住,玄梟搖頭時傷疤虬結的脖頸露出墨色刺青。她突然想起幼時父親說過,這是南楚死士的標記。窗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蕭云昭的親衛(wèi)正在挨家搜查私帶府中財物的逃妾。玄梟猛地吹滅蠟燭,將她推進衣柜夾層時,鐵銹味的手掌嚴實捂住她半聲驚呼。

    柳如湄晨起時發(fā)現(xiàn)妝奩里多了張字條。將軍寅時親自追到渡口呢。貼身嬤嬤幫她梳著頭發(fā),可惜那商賈女坐的船早沉了......丞相嫡女突然摔了玉梳,銅鏡映出她扭曲的笑容:派人去告訴蘇家,他們女兒投江自盡了。梳齒崩裂的脆響中,沒人注意蕭云昭徹夜未歸的鎧甲內襯里,藏著半截燒焦的銀簪。

    三百里外的江心,蘇錦婳正將休書疊成紙船。玄梟沉默地看著她指尖顫抖卻始終沒讓紙張沾水,突然解下斗篷裹住她單薄的肩膀。當朝陽染紅江面時,紙船早已被浪頭打翻,而南岸蘆葦叢中,一匹瘦馬正馱著師徒二人奔向霧靄沉沉的山巒。瘦馬在崎嶇山道上打了個響鼻,蘇錦婳攥著韁繩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玄梟突然勒住馬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云霧深處若隱若現(xiàn)的茅屋,喉間發(fā)出沙沙的氣音。

    這就是師父的住處蘇錦婳嗓音還帶著江風刮過的嘶啞,她看著崖邊搖搖欲墜的草屋,屋檐下懸掛的青銅鈴鐺銹跡斑駁。玄梟翻身下馬時黑袍翻卷,露出腰間纏著的滲血布條,那是昨夜為掩護她受的箭傷。

    草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蘇錦婳剛觸到墻角的蒲團就驚起一群毒蝎。玄梟閃電般捏住蝎尾甩出門外,轉身從陶罐里挖出黑糊藥膏,示意她攤開掌心。

    習武之人還怕這些蘇錦婳勉強笑著,卻在藥膏接觸傷口的瞬間倒吸冷氣。玄梟疤痕交錯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咽喉處,皮膚下傳來詭異的空洞震動。

    毒傷毀了聲帶她指尖感受到氣流摩擦的震顫,想起當年鏢師清朗的嗓音。男人收回手在沙盤上劃字,鐵鉤般的指甲刻出南楚玄字營四個字,又狠狠抹平。

    窗外傳來撲棱棱的聲響,一只通體雪白的信鴿落在窗欞。玄梟拆下鴿腿竹筒時,蘇錦婳瞥見絹布上熟悉的北燕軍印。師父還和北燕有往來她聲音陡然尖銳,打翻了藥碗。

    玄梟將絹布湊近燭火,騰起的火焰照亮他眼底寒芒。他沾著藥汁在桌面寫道:蕭云昭懸賞千金尋商賈女尸首,字跡被滴落的蠟油燙得蜷曲。

    蘇錦婳突然抓起案上裁布剪刀,寒光閃過,青絲簌簌落地。從今日起,世上再無蘇錦婳。她將斷發(fā)纏在玄梟手腕,請師父教我殺人的本事。

    男人喉結滾動著發(fā)出悶響,從梁上取下蒙塵的鐵匣。掀開的瞬間蘇錦婳瞳孔驟縮,匣中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把薄如蟬翼的繡花針,針尾卻淬著幽藍暗光。

    要我用繡娘的法子殺人她捏起銀針時指尖微顫,這是她最熟悉的工具。玄梟突然握住她手腕刺向窗外,破空聲里,正在偷聽的灰雀直直墜地。

    死鳥爪上綁著的銅鈴讓蘇錦婳渾身發(fā)冷,這是北燕斥候專門馴養(yǎng)的探子。玄梟踢開地磚露出暗道,拽著她跳下去的剎那,草屋被火箭扎成了刺猬。

    黑暗中有冰涼的東西貼上蘇錦婳后頸,玄梟氣音急促:別動。她聽見頭頂傳來搜捕聲,火把的光透過地板縫隙,將師父臉上的疤痕照得如同惡鬼。

    東南角第三塊磚。嘶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驚得她差點叫出聲。玄梟竟還能勉強發(fā)聲,他撬開的暗格里躺著把纏滿蛛絲的苗刀,刀柄刻著并蒂蓮紋。

    蘇錦婳撫過那熟悉的紋樣,這是她出嫁時父親壓箱底的寶貝。玄梟將刀塞進她懷里,沾滿火藥味的手指在墻上劃出路線:三日后,南楚軍營。

    地道盡頭的水潭浮著具尸體,穿著與她相似的絳紫衣裙。玄梟掰開女尸緊握的拳頭,里面赫然是那支被燙變形的銀簪。蘇錦婳突然干嘔起來,江水混合著血腥氣涌上喉嚨。

    要報仇,先學會吞血。男人撕下袍角裹住她發(fā)抖的手,將染血的銀簪插進她發(fā)髻。潭水倒映著兩個扭曲的影子,遠處傳來北燕士兵的歡呼:找到將軍夫人尸首了!潭水倒映著兩個扭曲的影子,遠處傳來北燕士兵的歡呼:找到將軍夫人尸首了!蘇錦婳的指甲深深掐進玄梟手臂,直到聽見馬蹄聲遠去才松開。師父早就準備好了替身她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玄梟從水潭撈出個油布包,展開是套南楚軍服。三品昭武校尉的腰牌。他將銅牌系在她腰間時,粗糲的指腹擦過她腕間傷疤,記住,你叫楚七。

    像個男人名字。蘇錦婳摸著腰牌上冰涼的紋路,突然被玄梟扳過下巴。男人用炭灰抹糊她秀氣的眉峰,又抓把泥漿搓散她發(fā)髻,最后遞來顆腥苦的藥丸:咽下去。

    喉頭瞬間火辣辣地發(fā)緊,蘇錦婳再開口已是沙啞的少年音:這是變聲的藥她看見玄梟眼底閃過一絲贊許,突然被拽著潛入潭底。冰冷的水流沖走她最后一絲猶豫,肺葉快要炸開時,終于被扯進一條暗河。

    浮出水面竟是軍營馬槽,玄梟濕淋淋的黑袍貼著虬結肌肉。巡邏士兵舉著火把走近時,他猛地將蘇錦婳按進草料堆:屏息。腐草味混著馬糞嗆進鼻腔,她聽見士兵諂媚的笑:玄大人又抓來新藥人

    滾。玄梟的破鑼嗓子嚇得士兵落荒而逃,轉頭卻見蘇錦婳正盯著他腰間晃動的玉牌。那是塊殘缺的螭紋佩,與她父親當年隨身攜帶的正好能拼成一對。

    沒等她發(fā)問,中軍帳突然傳來清越的嗓音:玄梟,人帶來了錦簾掀起時,蘇錦婳看見月白常服的青年執(zhí)卷而立,燭光將他輪廓鍍得溫潤如玉。

    陸大人。玄梟單膝跪地行禮,卻把蘇錦婳往前一推。青年書卷輕敲掌心,忽然用北燕官話問道:商賈之女也懂兵法

    蘇錦婳心頭劇震,下意識摸向腰間苗刀。陸明曦卻低笑著展開一幅畫,正是她當年在蕭府書房臨摹的《山河陣圖》:令尊蘇老爺與我做過茶葉生意,他總夸女兒過目不忘。

    家父......她剛開口就被玄梟狠掐后腰。陸明曦忽然俯身,玉簪流蘇掃過她泥污的臉:本官缺個貼身侍衛(wèi),楚校尉可愿試試

    帳外傳來兵器碰撞聲,有個小兵冒失地闖進來:報!北燕使者送來蕭將軍夫人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陸明曦的茶盞正砸在他腳前:本官最討厭話說不全的廢物。

    瓷片飛濺中,蘇錦婳看清使者呈上的檀木匣——里面躺著那支燙變形的銀簪。陸明曦用書卷挑起她下巴:聽說蕭云昭為找發(fā)妻,把凌江下游撈遍了。他指尖突然用力,你覺得這女人是蠢還是癡

    末將以為......蘇錦婳盯著銀簪上凝固的蠟淚,是恨。帳內燭火噼啪炸響,陸明曦忽然大笑起來,轉身從案頭取來兵符拍在她掌心:好!明日隨我去校場點兵。

    玄梟在回營帳的路上始終落后半步,蘇錦婳摸到袖袋里多了張字條。借著月光看清子時三刻,馬廄五個字,再回頭時師父的身影已隱入黑暗。

    馬糞味掩蓋了血腥氣,蘇錦婳趕到時看見玄梟正用燒紅的匕首剜出肩頭箭簇。師父早知道陸明曦認識我父親她按住他流血不止的傷口,觸到滿手凹凸不平的舊傷疤。

    玄梟蘸血在地上寫:螭紋佩是接頭信物,又迅速抹平。遠處傳來梆子聲,他突然塞給她個油紙包:每日半錢,混在陸明曦茶里。

    毒藥蘇錦婳捏著紙包的手微微發(fā)抖。男人搖頭,疤痕縱橫的咽喉擠出氣音:讓他做噩夢的蘑菇粉。

    她突然想起陸明曦玉簪上刻的枕戈二字,與父親書房暗格里的私印一模一樣。玄梟似乎看出她疑惑,用刀尖在地上劃出三十八這個數(shù)字,正是父親當年失蹤的商隊人數(shù)。

    陸明曦在查北燕軍械案蘇錦婳聲音壓得極低。玄梟卻猛地捂住她嘴,因為帳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陸明曦的嗓音隔著牛皮帳傳來:楚校尉,本官的《六韜》可落在你處

    蘇錦婳將油紙包塞進靴筒,掀簾時已換上恭謹表情:大人明鑒,末將不識字。陸明曦的玉骨扇卻突然抵住她咽喉:那怎么認出《山河陣圖》的

    夜風卷著砂礫拍打帳布,她后頸滲出冷汗。陸明曦忽然輕笑出聲,扇子順著她衣領滑到心口:明日穿這套。說著拋來件銀絲軟甲,襯里繡著小小的并蒂蓮。蘇錦婳接過銀絲軟甲,指尖觸到襯里熟悉的并蒂蓮紋時猛地收緊。陸明曦的玉骨扇在她掌心輕敲兩下,明日攻城,你打頭陣。他轉身時月白袍角掃過染血的沙盤,北燕都城模型上的小紅旗正插在她曾經(jīng)居住的將軍府位置。

    玄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為她系緊護腕,粗糲的手指在她新傷處多纏了兩圈紗布。蘇錦婳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師父不勸我別去男人疤痕交錯的臉上閃過一絲波動,突然抓過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著黑袍傳來急促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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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楚大軍壓境時,北燕城墻上的守軍正在更換防務。蘇錦婳銀甲折射著朝陽,苗刀出鞘的瞬間,身后傳來陸明曦親衛(wèi)的驚呼,楚校尉怎么沖這么快!她耳畔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十年前被休棄那日的碎雪仿佛又落進眼眶。

    蕭云昭按著佩刀登上城樓時,第一波箭雨正撞上南楚軍的盾陣。副將指著陣前那道銀色身影,敵軍先鋒古怪,專挑防御薄弱處下手。他瞇起眼睛,突然抓住城墻的雉堞,放大鏡拿來!銅鏡反射的光斑落在那人翻飛的戰(zhàn)袍下擺,隱約露出半朵并蒂蓮紋。

    柳如湄提著食盒走近時,聽見丈夫喉嚨里擠出的氣音,不可能……她順著丈夫視線望去,城下銀甲將領恰好抬頭,那張被戰(zhàn)火熏黑的臉在摘下面具的瞬間,露出她噩夢中最熟悉的輪廓。蘇錦婳食盒砸在箭垛上,桂花糕滾落城墻。

    蘇錦婳抹去濺到唇邊的血,突然聽見城頭傳來熟悉的暴喝,停箭!北燕守軍驚愕地看著主帥奪過角弓手的長弓,三支黑羽箭破空而來,卻精準地釘在她身前十步處,排成當年他們在后院練箭時的警戒標記。

    蕭將軍好箭法。陸明曦的聲音從后方車輦傳來,他掀開紗簾時露出勝券在握的笑,不過用舊情拖延時間,未免……話音未落,蘇錦婳已經(jīng)策馬沖到護城河邊,苗刀直指城頭,蕭云昭,可敢出城一戰(zhàn)

    蕭云昭的佩刀在鞘中嗡嗡震顫,副將死死按住他手臂,將軍三思,恐有詐!柳如湄突然尖笑起來,怕什么,不過是個被休棄的賤人。她話音未落,蕭云昭已經(jīng)甩開副將,鐵青著臉走下城樓,開閘,放吊橋。

    玄梟的身影出現(xiàn)在南楚軍陣右翼時,蘇錦婳正用刀尖挑起地上半塊玉佩。那是她剛才格擋流箭時從領口震落的,螭紋缺口與師父腰間殘佩嚴絲合縫。陸明曦的傳令兵突然沖來,大人問楚校尉為何停滯不前她抬頭時,吊橋轟然落下的煙塵中,蕭云昭玄鐵鎧甲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兩軍陣前的空地突然安靜得可怕,蘇錦婳聽見自己鎧甲下襯衣被汗浸透的摩擦聲。蕭云昭在十步外摘了頭盔,額角那道疤是她當年為他擋酒壺留下的,錦娘,你頭發(fā)……他聲音啞得不像話,目光落在她耳后那道尚未痊愈的箭傷上。

    楚七。她糾正道,苗刀橫在兩人之間,南楚昭武校尉,奉陸大人之命取將軍首級。蕭云昭的佩刀卻突然入鞘,他從貼胸暗袋掏出個褪色的平安符,你繡的松針,少了兩根。

    陸明曦的令旗就在這時揮下,南楚軍陣中突然萬箭齊發(fā)。蘇錦婳本能地撲向蕭云昭,小心!玄梟的黑影卻比她更快,十二道幽藍寒光從袖中射出,半空中的箭矢紛紛折斷。蕭云昭趁機攬住她腰身急退,平安符的流蘇纏在了她刀柄上。

    師父別過來!蘇錦婳掙開蕭云昭的懷抱,看見玄梟正被南楚親衛(wèi)團團圍住。陸明曦撫掌大笑,好個忠仆救主。他玉骨扇指向玄梟,殺了他,本官許你親手斬下蕭云昭的頭。她握刀的手突然顫抖起來,苗刀映出自己猩紅的雙眼。

    蕭云昭突然抓住她手腕,錦娘你看!他扯開鎧甲前襟,內襯密密麻麻縫著數(shù)十個平安符,每個都繡著歪斜的松針。北燕軍中突然響起警報,副將在城頭嘶喊,將軍快回城,柳夫人開了西門!蕭云昭的瞳孔驟然緊縮,他猛地推開蘇錦婳,你說什么城頭副將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柳夫人帶著您的印信去了西門,守將發(fā)現(xiàn)時她已經(jīng)......話未說完,北面城墻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滾滾濃煙中隱約可見南楚的黑鷹旗在缺口處飄揚。

    蘇錦婳的苗刀還懸在半空,她看見蕭云昭臉上血色盡褪,你娶的好夫人。她冷笑出聲,刀尖卻轉向了陸明曦的方向,你早就知道陸明曦的玉骨扇輕輕敲打掌心,楚校尉這話說的,本官不過是善用天時。他忽然提高嗓音,玄梟,你徒弟似乎忘了該站在哪邊。

    玄梟的黑袍已經(jīng)被血浸透,他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的吼聲,突然甩出三枚淬毒銀針。陸明曦側身避開,親衛(wèi)的刀卻已經(jīng)架在了蘇錦婳脖子上,大人早防著你這手。蘇錦婳感到頸間一涼,聽見陸明曦溫柔的低語,現(xiàn)在,要么看著你師父死,要么拿下蕭云昭。

    蕭云昭的佩刀突然出鞘,刀風掃過蘇錦婳耳畔,精準地挑開了親衛(wèi)的咽喉。錦娘,走!他拽著她往城墻缺口沖去,身后傳來玄梟破鑼般的吼叫。蘇錦婳回頭時,看見師父被長槍刺穿肩膀,卻仍死死抱住兩名南楚士兵的腿。

    師父!她掙開蕭云昭的手想要折返,卻被漫天箭雨逼退。陸明曦的聲音穿透煙塵傳來,真感人,可惜玄梟活不過今日了。蕭云昭突然從懷中掏出個火漆筒塞給她,柳如湄偷的是假的,真布防圖在這里。

    蘇錦婳的手指觸到筒內絹布的質感,突然聽見玄梟用盡全力的嘶喊,七丫頭,記住馬廄第三塊磚!陸明曦的玉骨扇猛地合攏,殺了他!十數(shù)柄長矛同時刺入玄梟胸膛,鮮血噴濺在城墻的青磚上。

    蕭云昭趁機拉著蘇錦婳滾進護城河的暗渠,渾濁的水流瞬間淹沒了兩人的身影。她在水下睜開眼,看見蕭云昭正用佩刀卡住閘門機關,給她爭取浮出水面的時間。兩人剛爬上岸,就聽見城頭傳來柳如湄歇斯底里的尖叫,蕭云昭!你寧愿跟那個賤人一起死

    布防圖是假的蘇錦婳擰著衣角的水,聲音發(fā)抖。蕭云昭撕下里衣給她包扎手臂的箭傷,真的早被柳如湄抄錄送給陸明曦了。他忽然抓住她顫抖的手,但我在每個關鍵位置都做了改動。

    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南楚士兵正在沿河搜索。蕭云昭突然將她推進蘆葦叢,拿著這個去找北營的趙參將。他塞來的玉佩還帶著體溫,告訴他松針少了兩根。蘇錦婳攥著玉佩的手指發(fā)白,你呢

    總得有人拖住他們。蕭云昭站起身整理鎧甲,露出個慘淡的笑,十年前你問我你能給什么,現(xiàn)在我知道了。他轉身時蘇錦婳看見他后心插著半截斷箭,血已經(jīng)浸透了半邊戰(zhàn)袍。

    柳如湄的尖叫聲突然逼近,他們在那里!蕭云昭猛地推倒岸邊枯樹攔住追兵,回頭對蘇錦婳吼道,走啊!她咬破嘴唇轉身沖進蘆葦蕩,身后傳來刀劍相擊的錚鳴和柳如湄癲狂的大笑,你終于還是落在我手里了!

    蘇錦婳在沼澤邊緣摔了一跤,火漆筒滾進泥水里。她顫抖著打開絹布,發(fā)現(xiàn)邊緣用朱砂畫著細小的并蒂蓮。這是玄梟的標記,他早就知道布防圖會被盜。遠處城墻上的黑煙越來越濃,她突然明白師父臨死前那句話的含義。

    趙參將的營地靜得可怕,蘇錦婳剛亮出玉佩就被按倒在地。松針少了兩根。她啞著嗓子說完,老將突然紅了眼眶,玄梟大人呢帳外傳來號角聲,親兵沖進來喊道,南楚軍突破西門了!

    趙參將猛地攤開地圖,按計劃行事。他指著圖上三個紅圈,蕭將軍說過,若他出事就由您接手。蘇錦婳看著那些被改動過的布防點,突然發(fā)現(xiàn)連起來正是當年她在繡帕上畫的鴛鴦戲水圖。

    報!柳夫人帶著南楚軍往糧倉去了!哨兵的聲音帶著恐慌。蘇錦婳抓起苗刀,傳令三營后撤三里。趙參將急得跺腳,那可是我們最后的存糧!她抹了把臉上的血污,糧倉地下埋著火藥,玄梟師父半個月前就安排好了。

    爆炸聲響起時,蘇錦婳正帶人繞到南楚軍背后。沖天火光中,她看見柳如湄的紅衣被氣浪掀上半空,像片凋零的楓葉。陸明曦的帥旗在混亂中倒下,傳令兵瘋了一樣敲著銅鑼,撤退!全軍撤退!

    蕭云昭被綁在刑架上的身影突然映入眼簾,柳如湄的簪子正抵著他咽喉。蘇錦婳的苗刀脫手而出,穿過三十步的距離釘入柳如湄胸口。女人倒下時滿臉不可置信,你竟然......蕭云昭掙開繩索撲向蘇錦婳,小心!

    陸明曦的弩箭擦著蕭云昭臉頰飛過,釘進身后樹干。蘇錦婳撿起柳如湄掉落的布防圖副本,上面朱筆圈出的正是玄梟改動過的陷阱位置。你輸了。她對著煙塵中的陸明曦喊道。白衣謀士的玉冠已經(jīng)歪斜,卻仍保持著優(yōu)雅的微笑,楚七,你以為這就結束了楚七,你以為這就結束了陸明曦的玉骨扇輕輕敲打掌心,染血的扇面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身后突然涌出數(shù)十名重甲親衛(wèi),每人都端著淬毒的連弩對準蘇錦婳。蕭云昭踉蹌著擋在她身前,折斷的箭桿還在他肩頭搖晃。

    放他們走。蕭云昭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血順著鎧甲縫隙滴在焦土上,你要的北燕兵符在我這里。陸明曦突然笑出聲,玉簪流蘇掃過沾滿煙灰的衣領,蕭將軍真會開玩笑,我要的是南楚大軍踏平北燕都城的捷報。他抬手示意親衛(wèi)裝填弩箭,至于你們,正好做這場勝利的祭品。

    蘇錦婳的指甲掐進掌心,苗刀映出陸明曦勝券在握的表情。她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刺青,那是玄梟親手紋的南楚死士標記,大人莫非忘了,我體內還種著您親自下的蠱陸明曦的扇子驟然停住,他瞇起眼睛打量那個扭曲的蛇形圖案,所以呢

    蠱蟲發(fā)作要十二個時辰。蘇錦婳將苗刀橫在頸前,若我現(xiàn)在自刎,您拿什么控制城外埋伏的三萬玄字營蕭云昭猛地抓住她手腕,你什么時候......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沉悶的號角聲,地平線上浮現(xiàn)出黑壓壓的軍隊輪廓。

    陸明曦的扇骨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玄梟竟把兵符給了你他忽然抬手射出一枚銀針,蕭云昭揮刀格擋的瞬間,蘇錦婳袖中淬毒的繡花針已經(jīng)抵住陸明曦咽喉,師父臨終前說過,馬廄第三塊磚下藏著對付您的后手。

    親衛(wèi)們的弩箭齊齊轉向,卻不敢輕舉妄動。陸明曦喉結滾動著感受針尖的涼意,你以為這樣就能贏他忽然壓低聲音,別忘了是誰教你識文斷字,誰給你機會接近蕭云昭。蘇錦婳的針尖刺破他皮膚,也別忘了是誰毒啞了玄梟師父,是誰害死我父親商隊三十八條人命。

    蕭云昭的佩刀突然架在陸明曦頸側,錦娘,別臟了手。他刀鋒一轉挑開陸明曦的衣襟,露出心口處同樣的蛇形刺青,難怪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原來也中了蠱。陸明曦的笑容終于出現(xiàn)裂痕,閉嘴!這是先王賜予攝政王的榮耀標記。

    玄字營的鐵蹄聲越來越近,蘇錦婳突然感到后心一涼。陸明曦的親衛(wèi)隊長陰笑著抽出染血的短刀,大人早防著您這手。她踉蹌著跪倒在地,看見蕭云昭目眥欲裂地劈開那名親衛(wèi)的頭盔。

    看來我們都要死在這兒了。陸明曦抹去頸間血珠,突然從袖中掏出個青銅鈴鐺,知道為什么玄梟的毒傷總不好么他輕輕搖晃鈴鐺,蘇錦婳體內的蠱蟲突然劇烈翻騰起來。蕭云昭的刀鋒已經(jīng)割破陸明曦的皮膚,解藥!

    鈴鐺聲越來越急,蘇錦婳的視線開始模糊。她看見玄字營的旗幟在百步外飄揚,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陸明曦的嘴角滲出黑血,沒用的,這蠱本來就是我們......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支黑羽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

    柳如湄的尸體旁,趙參將保持著射箭的姿勢高喊,將軍快走!蕭云昭抱起蘇錦婳沖向玄字營方向,她胸前的衣料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鈴鐺滾落在地,里面爬出的卻不是蠱蟲,而是半截燒焦的銀簪頭。

    撐住......蕭云昭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他撕開鎧甲用里衣壓住她不斷涌血的傷口。蘇錦婳的指尖觸到他懷中露出的平安符,原來......你一直......遠處的陸明曦突然掙扎著爬起來,染血的手指伸向掉落的玉骨扇。

    玄字營的先鋒騎兵已經(jīng)沖到五十步內,為首的將領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玄梟那張疤痕交錯的臉。蘇錦婳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看見師父的嘴唇開合著說出清晰的字句,七丫頭,師父來晚了。陸明曦的狂笑聲混合著血沫,精彩,真是精彩!

    玄梟的黑馬人立而起,十二道寒光從他袖中射出。陸明曦勉強避過要害,卻被最后一根銀針釘穿手腕。他跪倒在地,仍死死攥著那截銀簪,你以為......這樣就能......玄梟的苗刀已經(jīng)抵住他心口,三十八條人命,今日討還。

    蘇錦婳的意識開始渙散,她聽見蕭云昭在耳邊重復著十年前的話,錦娘,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這次他的眼淚砸在她臉上,燙得驚人。玄梟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高大,他彎腰拾起陸明曦掉落的鈴鐺,用力捏成齏粉。

    師父......沒死......蘇錦婳的嘴角溢出鮮血,染紅了蕭云昭手心里那個褪色的平安符。玄梟單膝跪在她身旁,疤痕縱橫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馬廄第三塊磚下,藏著為師準備的假死藥。他的聲音雖然嘶啞,卻字字清晰,傻丫頭,真以為我會丟下你

    陸明曦的瞳孔開始擴散,他盯著玄梟的臉突然大笑,原來是你......當年商隊里那個鏢師......玄梟的刀尖刺入他咽喉,現(xiàn)在知道,太遲了。蕭云昭突然抱起蘇錦婳沖向玄字營的軍醫(yī),她的血在他鎧甲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松針......蘇錦婳的指尖勾住蕭云昭的護心鏡,那里縫著的平安符已經(jīng)泛黃,少了兩根......玄梟追上來往她口中塞了顆藥丸,咽下去,這是解蠱的。軍醫(yī)手忙腳亂地剪開她被血黏住的戰(zhàn)袍,露出心口處漸漸消退的蛇形刺青。

    蕭云昭的佩刀掉在地上,他顫抖著從貼身處掏出另一個平安符,我每年都去凌江邊求一個......兩個褪色的符咒在夕陽下靜靜依偎,繡著同樣歪斜的松針圖案。玄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袍下滲出大片暗紅的血跡。

    師父!蘇錦婳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軍醫(yī)按住肩膀。玄梟擺擺手,從懷中取出半塊螭紋佩放在她掌心,去找......另外半塊......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化作一聲嘆息。蕭云昭接住他倒下的身軀,發(fā)現(xiàn)老人后背插著三根淬毒的弩箭,看傷口已經(jīng)中了很久。

    陸明曦的尸體旁,那截燒焦的銀簪突然在余暉中閃了閃。蘇錦婳想起十年前自己用火鉗燙毀它的那個雪夜,想起玄梟破窗而入時帶來的寒風。她攥著半塊玉佩看向城外升起的狼煙,那里有師父用命為她換來的生路蘇錦婳的苗刀刺穿蕭云昭胸甲的瞬間,刀尖突然觸到柔軟的阻礙。她本能地收住力道,卻見幾縷褪色的紅線從鎧甲裂縫中飄出,纏在銀亮的刀身上。蕭云昭悶哼一聲跪倒在地,染血的指尖卻死死護著胸前,別碰那個......

    什么東西值得蕭將軍用命護著蘇錦婳的嗓音比刀鋒還冷,手腕翻轉挑開破碎的甲片。十幾個縫在內襯的平安符簌簌落下,每個都繡著歪斜的松針圖案,最舊的那個已經(jīng)被血浸透大半。蕭云昭突然抓住她握刀的手,錦娘,你看清楚......

    她瞳孔驟縮,刀尖挑起那個泛黃的平安符,背面用褪色絲線繡著丙申年四月初八。那是她被休棄那天的日期,也是他們成親三周年的日子。蕭云昭的喘息越來越重,每年這天......我都去凌江邊......求一個新的......

    求給誰蘇錦婳的刀尖抵住他咽喉,給那個你親口說不是一路人的商賈女蕭云昭的喉結在刀刃下滾動,給......我唯一愛過的......鮮血突然從他嘴角涌出,染紅了地上散落的平安符。

    玄梟的咳嗽聲從不遠處傳來,老人拖著受傷的腿爬向他們,七丫頭......他的黑袍已經(jīng)被血浸透,卻仍死死攥著半塊螭紋佩,讓他說完......蘇錦婳的刀尖微微顫抖,師父別過來,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蕭云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平安符上。他艱難地解開腰帶暗袋,掏出支燒焦的銀簪,那晚......我追到渡口......簪頭的珍珠早已炭化,卻仍能看出曾被精心擦拭的痕跡。蘇錦婳的呼吸一滯,這是她當年用火鉗燙毀的那支。

    你說謊!她猛地打落銀簪,北燕士兵明明找到我的......話未說完突然頓住,因為蕭云昭從貼身處抽出了半張泛黃的休書。那紙上夫妻緣盡四個字被反復撫摸得模糊不清,邊緣還留著焦痕,江邊找到的......只有這個......

    玄梟突然抓住蘇錦婳的手腕,看他的......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蕭云昭后頸,那里有道陳年疤痕,形狀與她耳后的箭傷一模一樣。蕭云昭的瞳孔開始渙散,柳如湄的簪子......有毒......

    為什么不躲蘇錦婳的質問帶著顫音,苗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蕭云昭染血的手指撫過她臉上淚痕,欠你的......他氣息越來越弱,那年雪夜......我該追出去的......玄梟突然掰開他緊握的拳頭,掌心靜靜躺著顆褪色的珍珠,正是當年銀簪上墜著的那顆。

    遠處傳來玄字營打掃戰(zhàn)場的號角聲,蘇錦婳突然撕開自己的襯衣下擺,軍醫(yī)!快叫軍醫(yī)!蕭云昭卻搖搖頭,沾血的手指在她腕間疤痕上輕輕摩挲,這道......是我害的......他的指尖突然滑落,在染血的平安符上拖出最后一道痕跡。

    玄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袍下滲出大片暗紅,丫頭......他將半塊螭紋佩塞進她手里,他這些年......話未說完就栽倒在地。蘇錦婳慌亂地去扶師父,卻聽見身后傳來微弱的呼喚,錦娘......

    蕭云昭的瞳孔已經(jīng)散開,卻仍固執(zhí)地面朝她的方向,江邊......每年都......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求你......別忘......最后半句話化作血沫,消散在黃昏的風里。蘇錦婳的眼淚砸在他臉上,沖淡了那道經(jīng)年的疤痕。

    玄梟用盡最后的力氣抓住她的手,平安符......拆開看......蘇錦婳顫抖著拆開最舊的那個,泛黃的絲絹里包著粒干枯的松子,上面刻著兩個小字不悔。遠處幸存的北燕士兵開始跪地痛哭,而她只是靜靜坐在血泊里,將蕭云昭逐漸冰冷的手貼在自己臉頰。蘇錦婳將蕭云昭逐漸冰冷的手貼在自己臉頰,淚水在血污中沖出兩道清晰的痕跡。玄梟用氣音嘶啞地說道:丫頭,該走了......遠處傳來南楚殘兵潰逃的嘈雜聲,她緩緩抽出被血浸透的平安符,指尖摩挲著那顆刻著不悔的松子。

    師父,我們帶他回江南吧。蘇錦婳的聲音輕得像雪落,她解下染血的戰(zhàn)袍蓋在蕭云昭臉上。玄梟咳嗽著撐起身子,從腰間取出火折子遞給她,先燒了軍旗,斷了那些人的念想�;鹈缣蛏夏铣邡椘斓乃查g,映亮了她腕間那道與蕭云昭后頸如出一轍的疤痕。

    趙參將帶著親兵趕來時,只見滿地平安符在風中翻飛如蝶。老將軍紅著眼眶跪下,末將派人護送將軍靈柩......蘇錦婳搖頭打斷他,將半塊螭紋佩按在染血的布防圖上,按這個路線撤軍,就說蕭將軍臨終有令。玄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袍下滲出更多血跡。

    您也受傷了趙參將慌忙去扶,卻被老人擺手拒絕。玄梟從懷中掏出油紙包塞給蘇錦婳,馬廄第三塊磚下的東西......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聲響,夠你們......話未說完便栽倒在蕭云昭身旁,枯枝般的手指還保持著遞出的姿勢。

    蘇錦婳沉默地解開油紙包,里面是兩張路引和一小袋金葉子。路引上的墨跡還很新,寫著楚七與蕭木兩個名字,筆跡與玄梟平日刻在沙盤上的如出一轍。她突然輕笑出聲,眼淚卻砸在蕭木二字上,師父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三日后,北燕都城外的亂葬崗多了座無名碑。守墓人看見個戴斗笠的女子在碑前跪了整夜,清晨時雪地上只余兩行腳印,一行向東一行向西。碑下埋著半截燒焦的銀簪和十二枚淬毒繡花針,最上面蓋著張被血染紅的平安符。

    雪山之巔的寒風卷著冰碴,蘇錦婳裹緊玄色大氅,望著遠處逐漸逼近的黑點。那身影走得很慢,卻始終沒有停下的意思,深藍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握緊腰間苗刀,刀柄上纏著的褪色紅繩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錦娘。蕭云昭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臉頰凍出青紫的凍瘡。蘇錦婳的刀尖抵住他心口,隔著破舊的棉衣觸到里面鼓鼓囊囊的東西,你來做什么他緩緩從懷中掏出個油布包,解開時露出十幾個嶄新的平安符,今年......還沒給你......

    蘇錦婳的刀尖微微顫抖,挑開最上面那個平安符。絲絹里包著粒新鮮的松子,刻著重逢二字,刀工笨拙得像初學者。蕭云昭的睫毛結滿冰霜,我跟著玄梟學了三個月......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雪地上,刻壞了一百二十七顆......

    值得嗎蘇錦婳收刀入鞘,聲音比山風還冷。蕭云昭跪坐在雪地里,從靴筒取出用布條纏著的物件,你當年問我能給什么......層層布帛揭開,露出半截焦黑的銀簪頭,現(xiàn)在我知道了。他抬頭時,額角那道疤已經(jīng)凍裂滲血。

    蘇錦婳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鎖骨下玄梟刺的蛇形標記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個嶄新的并蒂蓮紋。蕭云昭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他當年親手畫給她繡花用的圖樣。她蹲下身與他平視,師父臨終前說,馬廄第三塊磚下藏著生路。

    我知道。蕭云昭解開腰帶,內襯里縫著張泛黃的地圖,玄梟大人來找過我......地圖上朱砂標記的路線最終指向這座雪山,邊緣寫著七丫頭心結在此。蘇錦婳的指尖撫過那行小字,突然發(fā)現(xiàn)墨跡暈染處藏著個極小的松針圖案。

    山風卷起積雪,蕭云昭突然往前栽倒。蘇錦婳下意識接住他,觸手卻是滾燙的體溫,你發(fā)燒了他靠在她肩頭輕笑,不礙事......從北燕都城走到這里......總會有些小病......她這才注意到他露出的手腕上滿是凍瘡,指甲縫里還帶著血痂。

    為什么不用馬車蘇錦婳扯開他的衣襟查看傷勢,動作卻突然頓住。蕭云昭胸口纏著的繃帶已經(jīng)發(fā)黑,隱約透著柳如湄簪子上的毒藥氣味。他虛弱地按住她的手,走得太急......解藥在半路就用完了......

    蘇錦婳猛地將他按倒在雪地上,苗刀劈開身旁的巖石。藏在石縫中的藥囊滾落出來,正是玄梟常用的解毒丹。蕭云昭怔怔望著她利落的動作,你早知道我會來她捏開他的下頜塞進藥丸,師父說,要是看見山腳下有藍衣服的傻子,就把石頭劈了。

    暮色漸沉時,蕭云昭的呼吸終于平穩(wěn)下來。蘇錦婳望著遠處最后一縷霞光,突然開口:那年你問我能不能平定北境十三州......她解下腰間苗刀插在雪地里,現(xiàn)在我能了。蕭云昭沉默地拔出佩刀并排插在旁邊,刀柄上纏著與她如出一轍的紅繩。

    兩把刀在月光下映出交錯的影子,恰似當年繡繃上的鴛鴦戲水圖。蕭云昭忽然咳嗽著笑起來,其實柳如湄給的布防圖......他從貼身暗袋取出半張殘破的絹布,我早把你繡的花樣改成了陷阱......蘇錦婳望著絹布邊緣熟悉的并蒂蓮紋,突然伸手撫上他滿是胡茬的臉。

    松針為什么少兩根她輕聲問道。蕭云昭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一根在你絞斷頭發(fā)那夜......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一根在聽說你投江的時候......雪粒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很快被體溫融化成水珠。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寒冷,蘇錦婳卻感覺有熱源不斷靠近。蕭云昭將大氅裹住她單薄的肩膀,冷嗎她搖搖頭,指著遠處漸亮的天際線,師父說日出時雪山會變成金色。他忽然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玄梟大人還給了我這個......

    油紙里包著兩塊桂花糕,已經(jīng)干裂得不成樣子。蘇錦婳的指尖微微發(fā)抖,這是她當年最愛吃的江南點心。蕭云昭不好意思地撓頭,藏在懷里三個月......話未說完就被她塞了半塊到嘴里,甜膩的滋味混著血腥氣在口腔蔓延。

    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蘇錦婳突然站起身。蕭云昭慌忙去扶搖晃的苗刀,要走了她望著遠處綿延的群山,師父說山那邊有片湖,夏天會開滿并蒂蓮。蕭云昭的佩刀突然嗆啷出鞘,刀尖指向前方雪坡,我探過路,從這邊走比較......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蘇錦婳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去。蕭云昭愣了片刻,突然笑著追上去,走錯了,是這邊......她猛地轉身揪住他衣領,我知道。兩人的呼吸在晨霧中交織,苗刀與佩刀的影子在雪地上并成一道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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