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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小說網(wǎng)/大別之巔/ 第24章 行走在半道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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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行走在半道上(九)

    那人不再哎喲,也不笑了,盯著,理直氣壯地說,你是干啥的?不老實(shí)!

    莫名其妙,周維炯說,你懷疑我,懷疑我啥?為啥說我不老實(shí)?

    你手里有槍,還穿得這么破,一定是裝出來的,那人怒視著說,咋解釋?

    哦,這事兒呀,周維炯真的想笑出聲,把大腿一拍說,哎喲,你看我,老叔,是個朋友送的,說是我們那兒不消停,給我防身。

    真的嗎?那人搖搖頭說,防身,帶把刀子也就夠了,帶槍,你以為呢?

    你看你老叔,我又不認(rèn)識你,你個拉毛驢車的,帶我一截,我又不是白坐車,哄你干嗎?

    也是,我就是個做生意的,到武漢混點(diǎn)錢,土匪都得讓道,你也不會搶我,那人立即變了,態(tài)度也變得溫和了,還走上來,伸出手說,認(rèn)識一下吧,我叫鄭聰,麻城卡房人,常走這條道兒。

    周維炯不知道卡房在哪兒,但是,他知道麻城。見此人這么善變,雖說沒好感,但是,也不覺得這里沒有啥問題,再說了,身上有槍的事兒也說開了,他也不會介意,于是,也就沒說話。

    但是,鄭聰這個人,好像雞婆,總是“咯咯噠”叫喚,一會兒也不消停,鄭聰又問,你不是當(dāng)兵的?

    當(dāng)兵的?周維炯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學(xué)生,家里有事兒,寫信給我,所以,我想回家看看。

    哦,你看我這記性,鄭聰笑著說,年紀(jì)大了,還是你們年輕好呀,只不過,你上學(xué),在武漢,上大學(xué)吧?

    是的。

    哪所大學(xué)?

    黃埔軍校武漢政治學(xué)校。

    哦,還是軍校呀,不簡單,鄭聰這么問,心里噶咚,怪不得我抽打毛驢,此人坐得四平八穩(wěn),還把我的鞭子抓住了,一定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于是又說,這么說,前途遠(yuǎn)大呀。我聽說,凡是在黃埔軍校學(xué)習(xí)的,以后,都要進(jìn)部隊(duì),在部隊(duì)里也能混個一官半職,不是團(tuán)長也是個師旅長,哎呀,可不得了,你可是軍事人才呀。

    人才談不上,至于說軍事,周維炯說,我學(xué)的就是這個專業(yè),對行軍打仗也略懂一點(diǎn)。

    哦,高才生,佩服,鄭聰又說,只不過可惜了。

    為什么?周維炯心想,此人一定不是好東西。好,我就陪著你,看你還咋的?一路上像老媽媽紡線,總是扯,煩人�?墒羌�(xì)想,此人問的,有問題嗎?自己沒問題,還怕他問嗎?于是心里也就坦然。心想,問吧,看你啥目的。

    你回家,我知道,商城,山區(qū),農(nóng)村,鄭聰說,學(xué)得本領(lǐng),可沒用武之地呀。

    那也不能這般說,周維炯猛然想起朱迪的話兒,本來想說回去了尋找機(jī)會到隊(duì)伍里,又改口說,上軍校,也不都是帶兵打仗,軍校,也學(xué)到許多,譬如孫子兵法,就是讓人靈活運(yùn)用的,遇到事情,要反復(fù)想,這不是知識嗎?還有,訓(xùn)練,知道向左轉(zhuǎn)向右轉(zhuǎn),還把身體練好了,有了好身體,說個老實(shí)話,種個四五畝田地,也需要呀。

    鄭聰聽出弦外之音,于是不再問,又是一鞭子:駕!

    毛驢車咕咚咕咚走著。

    坐車上,不知道咋搞的,迷迷糊糊睡著了。

    周維炯記得,從武漢出來不到五十里就是個小吃店,有米粥,有熱干面,有茶雞蛋,有煎餅。

    餓了,小兄弟,吃點(diǎn)吧?鄭聰停下車,開口說,哎,早上走得早,我也有點(diǎn)餓。

    也行,周維炯說了,不再說話。

    你沒錢,我請。

    周維炯一怔說,不用,我雖沒大錢,但是,吃飯錢還是有的。說過,掏出袁大頭說,來兩碗稀米粥,兩張雞蛋饃,兩個茶雞蛋。

    不夠吃,來雙份吧,鄭聰補(bǔ)充說。

    打理小吃店的是個小伙兒,小伙兒肩膀扛條毛巾,斜眼看了看,又對著鄭聰看了看,大聲吆喝:好咧——

    聲音剛落,兩碗稀粥、雞蛋、雞蛋餅,全上來了。

    周維炯真是餓了,忙吃,也沒顧上什么。

    周維炯回想著,鄭聰也沒挪窩,再上車,在哪兒再上車?咋回事兒?

    鄭聰笑了,拉著周維炯的手說,兄弟,同志,我們是同志呀。

    同志,什么藤子丫枝,我不懂,周維炯警惕著,心里很窩火,不知道這是哪里,自己這段時間在干啥,好像失憶了,但是,他為何叫我同志呢?一定是不懷好意,是探子,可是,我就是個學(xué)生,他想干啥?

    一問才知道,在此處已經(jīng)耽誤一天了。再問,才知道這個鄭聰是化名,真名叫周興初,四十來歲,農(nóng)民打扮,住信陽柳林火車站附近,是湖北麻城地下交通員,來往武漢與麻城,傳遞情報(bào)。

    鄭聰拉著周維炯到此,那個店伙計(jì),也是他們一伙的。那人也是地下交通員,沒問名字,這是紀(jì)律,周維炯知道,也沒有問。說實(shí)話,就是問,周興初也不會告訴他。

    為何要這樣呢?周興初說,最近,大別山革命處在低潮,黨中央要派人到這里來,可是,敵人已得到消息,也派一批人,化妝成各種人到大別山,潛伏下來,搜集情報(bào),采取各種措施,利用各種卑鄙手段,破壞黨中央派人來大別山。

    可是,走一路問一路,周興初總覺得周維炯素質(zhì)很高,警惕性很強(qiáng),不太像學(xué)生。為了搞清楚此人的真實(shí)身份,就拉到這個地方來吃早餐。

    周興初說,來雙份,是暗號,店小伙已經(jīng)明白,這暗號是指,一份沒下藥的,一份下藥的。把周維炯麻倒后,開始檢查,才知道,周維炯裝著《gcd宣言》,槍也查了,沒問題。

    醒后,鄭聰鄭重地說,老弟呀,你這樣大意可不行呀,要是碰見國民黨特務(wù),咋辦?

    國民黨特務(wù)?我們那是大別山腹地,商城南部,走路都難,窮鄉(xiāng)僻壤,有?過于小心了吧。

    同志呀,這可是血的教訓(xùn)呀,來不得半點(diǎn)僥幸,你一定要記住,這些經(jīng)驗(yàn)可都是那些犧牲的同志用鮮血和寶貴的生命換來的呀。

    周興初又跟周維炯交談了一下,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還說了保密問題,于是,讓周維炯坐上車,一直送到小界嶺,才分手。

    走一路周維炯想一路,“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還有,全國各地傳出來的大屠殺,商城縣委陪著河南省委來商城調(diào)查,被逮捕屠殺,這些,不都是教訓(xùn)嗎?這些人都是咋犧牲的?都是沒有做好保密工作的結(jié)果呀。

    周維炯忽然想到商城黨支部被破壞,七名支部委員死了五個,這不是才慘痛教訓(xùn)嗎?看來,自己到了家鄉(xiāng),一定要低調(diào),一定要注意,不,要特別注意,目前,我黨還處在低潮,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雨打了。

    周維炯又想起朱迪那一番話,還有,那個毛先生的金玉良言——是呀,這些,都是來之不易的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呀。

    周維炯這般一耽誤,不是誤點(diǎn),而是按原計(jì)劃整整遲了兩天。所以,漆德瑋牽著馬來到這里,等了兩天也沒等到,于是,很失望,帶著兩個小跟班,也就打道回府了。

    好在沒等到,因?yàn)槠岬卢|行為詭秘,早被王繼亞盯上了。

    麻城,已經(jīng)火星四濺了,周維炯,這個猴精,會從哪地兒走?漆德瑋想,難道他坐火車到了信陽?漆德瑋又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不說其他,就周維炯的性格,也不可能。為啥?這個人是個玩心眼的,那好走,那不好走;那遠(yuǎn)那近,他能不知道?這般計(jì)較,肯定會從武漢直接插過來,是不是經(jīng)過麻城,不知道,但是,舍近求遠(yuǎn)從信陽過來,那是肯定不會的。

    這個癟頭,打哪走的呢?最主要是,遲了兩天了,難道遇到什么事情了?漆德瑋一驚,對,他對麻城情況不太了解,一定是在麻城遇到情況了。

    有危險(xiǎn)嗎?漆德瑋又搖搖頭,心想,這個猴精,又是個學(xué)生,能有啥危險(xiǎn)?說他是特務(wù),不太可能,也不像;說他是共黨,更不像,都喊他“炯爺”,那副派頭,哪像鬧革命的?說他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還差不多。

    這個猴精,跑哪去了呢?難道上山當(dāng)土匪去了?漆德瑋自己也笑了,笑過之后,忽然明白,對,他想到一個詞:萬變不離其宗。

    周維炯熟讀兵書,雖說性剛直,但思慮深遠(yuǎn)。萬變不離其宗,這個“宗”在哪兒?在上樓房。對,他是要回家的,是要去上樓房的。如果我不在半道截住他,讓他回到家,看到他爹被人氣死,妹妹又落在李老末手里,還不暴跳如雷,還不拼老命找李老末算賬?要是那樣,爺爺說的這個“剛”,可真的成了軟肋了。

    咋辦?

    李老末,何許人也?土匪。

    這個人本來是漆樹貴培養(yǎng)的,可漆樹貴前腳走,后腳就邁進(jìn)了楊晉階家門,與楊晉階沆瀣一氣,禍害百姓。上文也說了,因楊晉階太缺德,所以,兩人鬧掰了。楊晉階沒辦法,又扶持一個李四虎,與李老末分庭抗禮。

    如果周維炯貿(mào)然行事,找到山上,不是打起來,就是扣起來,但是,不管哪種,對周維炯來說都是不利的。咋辦?必須在半道上截住癟頭,因?yàn)槿缃竦哪弦夭皇沁^去的南邑了,已經(jīng)十分糟糕,就是天,都是漆黑一團(tuán)。

    漆德瑋想,那時候,雖說山里土匪多,但是,還不敢這么囂張,就是搶,也不敢明目張膽,都蒙著臉,夜晚行動;可如今,地主豪紳勾結(jié)土匪,在南溪關(guān)帝廟斑竹園白沙河狗脊嶺一帶殺害農(nóng)會負(fù)責(zé)人,國民黨不僅不管,還暗中支持。

    那些土匪搖身一變讓自己的兄弟入民團(tuán),人多了,就掌控了民團(tuán),沒有掌控民團(tuán)的,在民團(tuán)里也都混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

    顧敬之盤踞親區(qū),在長竹園伏山一帶以聚眾鬧事為由,逮捕進(jìn)步人士,捕殺gcd。土匪沒了,顧敬之自己變成了土匪。

    縣民團(tuán),王繼亞是團(tuán)總,雖說是黃埔生,但他性格扭曲,又是李鶴鳴招來的,所以,以李鶴鳴馬首是瞻,成了李鶴鳴的打手,整天帶著民團(tuán),除派人到各區(qū)督糧派款外,就是勾結(jié)土匪,強(qiáng)搶民女。那些大地主大豪紳,睜只眼閉只眼,還往他們駐地送酒菜,說兄弟辛苦,犒勞犒勞。如此混亂,周維炯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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