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突然想起大四那年，他發(fā)高燒到39度，還非要翻墻來給我送生日禮物，當時他也是這樣，渾身濕透地站在宿舍樓下，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銀色素戒。

    “你燒糊涂了�！�

    我別過臉，“婚禮還有五天，你未婚妻剛剛還說要成全我們”

    “我不愛她�！�

    他聲音很輕，“我試過了，真的試過了”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他慘白的臉。

    我蹲下來，與他平視：”周敘白，你記不記得去年冬天，你說要給我一個家？”

    他點頭。

    “那天我們?nèi)タ捶孔�，你指著陽臺說要在那里種滿玫瑰�！�

    我笑了笑，“后來我才知道，那套房子的首付是你爸媽給你準備的�！�

    他瞳孔猛地收縮。

    “你從來就沒有選擇�！�

    我站起身，“回去吧，別感冒了�！�

    他固執(zhí)地跪在那里，手里緊攥著那張紙：“如果如果我放棄一切呢？”

    “然后呢？”

    我反問，“讓你爸媽恨我一輩子？讓你變成周家的罪人？”

    雷聲轟鳴，雨點砸在玻璃上，像某種倒計時。

    他終于慢慢站起來，渾身發(fā)抖：“昭昭，你太理智了�！�

    “是你太沖動�！�

    我遞給他毛巾，“把頭發(fā)擦干�！�

    他接過毛巾，卻沒有動作，只是盯著我：“如果如果我現(xiàn)在吻你，你會推開我嗎？”

    空氣凝固了。

    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氣，混合著雨水的味道，他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只要再靠近一點

    門鈴突然響了。

    我們同時轉(zhuǎn)頭。透過貓眼，我看到蘇媛站在門外，手里拿著一把黑傘。

    周敘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看來有人很擔心你。"我拉開距離，"去開門吧。”

    他站在原地沒動，眼神近乎哀求。

    我徑直走向門口，在握住門把的瞬間，聽見他在身后說：

    “最后一次機會昭昭，你要我留下嗎？”

    我的手停在半空。

    手指懸在門把上，周敘白的呼吸聲在身后清晰可聞。

    “昭昭，”

    他又問了一遍，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你要我留下嗎？”

    門鈴再次響起，蘇媛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敘白？你在里面嗎？”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動了門把。

    冷風夾著雨水灌進來，蘇媛的傘尖滴著水，她的目光越過我，落在周敘白身上：“你手機沒帶，我擔心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注意到了周敘白濕透的衣服和通紅的眼眶。

    蘇媛的傘尖在門框上撞出一串水珠，有幾滴濺到我手背上，冰涼刺骨。

    “打擾了�！�

    她的聲音像被雨水泡發(fā)的紙，一碰就碎。

    我看見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鉆戒在樓道燈下閃著光——那本該是我的位置。

    她轉(zhuǎn)身時，米色風衣下擺掃過門檻，沾上一道灰痕，周敘白突然喊她名字，那兩個字像刀一樣劈開雨幕：“蘇媛�！�

    她站定的背影讓我想起被釘在標本框里的蝴蝶，翅膀還在微微顫抖。

    “婚禮取消吧�！�

    雨聲忽然震耳欲聾。蘇媛的肩膀塌陷下去，卻用更挺直的脊背撐住了那份體面。

    她慢慢轉(zhuǎn)過半邊臉，嘴角居然掛著笑：“好。”

    這個笑容我太熟悉了——去年冬天在周敘白手機里看到他們合照時，我就是這樣笑的。

    當時我對著浴室鏡子練習了整整半小時，才讓這個表情看不出破綻。

    她傘骨收攏時刮到我的手臂，留下一道紅痕。

    我們隔著雨簾對視一秒，她眼睛里有什么東西熄滅了，像燒到盡頭的煙頭，最后那點火星被雨水澆得“滋啦”一聲。

    周敘白轉(zhuǎn)向我，眼里有微弱的光：“現(xiàn)在，我們能談談了嗎？”

    ——

    他換上了我衣柜里那件他曾經(jīng)留在這里的舊毛衣，袖口已經(jīng)起球，但他穿得很小心，像是怕弄壞了什么珍寶。

    “所以，”

    我遞給他一杯熱茶，“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

    他捧著茶杯，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但我不想再逃了�！�

    窗外的雨小了些，路燈的光暈在水洼里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