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骨頭

    意識是在一片灼燙的白光和撕裂耳膜的尖嘯中，被硬生生拽回來的。

    劇痛。

    像是被重型卡車反復(fù)碾過，每一根骨頭都在哀嚎。

    胸腔里火辣辣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出鉆心的疼，至少有兩根肋骨斷了，尖銳的斷茬隨著心跳在柔軟的臟器上摩擦。

    左臂以一種絕對不正常的角度彎折著，軟綿綿地耷拉在冰冷的、濕漉漉的地面上。

    冰冷的液體不斷砸在臉上，順著額頭流進(jìn)眼角、嘴角，帶著鐵銹般的腥咸——是雨，混著他自己的血。

    “呃……”一聲破碎的呻吟從喉嚨深處擠出，帶著血沫。

    陳洛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模糊，混亂的記憶碎片在腦中瘋狂沖撞、爆炸：明亮的實(shí)驗(yàn)室，刺眼的警示紅燈瘋狂旋轉(zhuǎn)，同事們驚恐扭曲的臉，一道失控的、帶著毀滅氣息的能量光束撕裂空氣，直撲自己而來……那是他的終結(jié)。

    斯塔克工業(yè)、九頭蛇、混亂的信息糾纏不清。

    緊接著，是另一股截然不同、卻同樣破碎不堪的記憶洪流：狹窄骯臟的出租屋，劣質(zhì)酒精的刺鼻氣味，幫派紋身針扎入皮膚的灼痛，拳頭砸在肉體上的悶響，還有……槍聲，刺耳的剎車聲，被拖進(jìn)這條散發(fā)著惡臭和血腥味小巷的絕望……

    “嗬……”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混合著腐爛垃圾和尿臊味的空氣嗆入肺管，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更多的血沫從嘴角溢出。

    “這是重生了嗎？”

    這個冰冷的認(rèn)知，比身下污水的寒意更刺骨。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在實(shí)驗(yàn)室里追求前沿科技的陳洛，他成了一個剛剛在幫派火拼中被打殘、像垃圾一樣被遺棄在這條紐約地獄廚房最骯臟后巷里等死的亞裔混混，身份低微，命如草芥。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試圖洗去他身上粘稠的血污和巷子里經(jīng)年累月的污穢，卻只讓一切變得更加泥濘和絕望。

    污水混雜著暗紅的血絲，在他身下蜿蜒流淌。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瀕死的鼓點(diǎn)，帶出胸腔深處斷裂骨頭的摩擦痛楚，意識像風(fēng)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

    這具身體，已經(jīng)走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就在黑暗即將徹底吞噬他最后一點(diǎn)感知的剎那——

    “嗡！”

    視野猛地一花，幾行扭曲、詭異、帶著濃郁日式風(fēng)格的暗紅色文字，毫無征兆地強(qiáng)行烙印在他瀕臨破碎的視網(wǎng)膜上：

    【警告！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臨界！】

    【核心協(xié)議啟動……‘吞噬進(jìn)化系統(tǒng)’強(qiáng)制綁定中……】

    【綁定成功！正在掃描周邊環(huán)境……】

    【檢測到微弱‘鐵元素’生命反應(yīng)（目標(biāo)代號：鐵皮人）接近中……距離：30米……威脅等級：高！】

    【發(fā)布初始任務(wù)：活下去！】

    【任務(wù)時限：10分鐘】

    【失敗懲罰：抹殺！】

    簡陋得近乎原始的界面，只有冰冷的任務(wù)提示和下方一個刺目的、不斷閃爍的紅色狀態(tài)條：【宿主狀態(tài)：瀕死】。

    活下去。

    抹殺。

    這詭異的、帶著不祥氣息的文字，像一針強(qiáng)效的腎上腺素，瞬間刺穿了陳洛瀕臨渙散的意識。

    求生！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混合了前世科技精英的理智與今生街頭混混那股亡命狠戾的本能，轟然爆發(fā)，他不能死，他剛剛重生回來，絕不能再無聲無息地死去。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踏碎了雨幕，由遠(yuǎn)及近，每一次落下都帶著金屬摩擦水泥地面的、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嘎吱…嘎吱…”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像死神穿著鐵靴在一步步丈量距離，精準(zhǔn)地踏在陳洛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巷口那團(tuán)被城市邊緣霓虹燈污染的、更濃重的陰影，蠕動了一下。

    一個高大的近乎非人的輪廓，從中緩緩浮現(xiàn)。

    他全身覆蓋著厚重、粗糙、銹跡斑斑的鐵皮，焊接的痕跡歪歪扭扭。

    雨水沖刷在冰冷的金屬上，匯成一道道渾濁的污流。

    鐵皮包裹的巨大頭顱緩緩轉(zhuǎn)動，兩點(diǎn)猩紅的光芒在兜帽般的鐵盔下亮起，如同深淵里饑餓野獸的眼睛，精準(zhǔn)地鎖定了蜷縮在污水和垃圾堆里的陳洛。

    鐵皮巨人咧開了嘴，包裹著下頜的鐵片扭曲著，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金屬摩擦聲，露出一個毫不掩飾的、帶著戲謔和嗜血的笑容。

    “嗬嗬……”沉悶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笑聲從鐵皮頭盔下傳出，在狹窄潮濕的小巷里回蕩，蓋過了雨聲，“找到你了，小老鼠，命還挺硬？”

    他不再隱藏腳步聲，沉重的鐵靴踏著積水，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陳洛逼近。

    每一步落下，污水四濺，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顫。

    那龐大的身軀帶來的壓迫感，狠狠碾在陳洛身上。

    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在視野角落瘋狂閃爍：【威脅接近！10米…8米…5米！】

    鐵皮人停在陳洛身前，巨大的陰影徹底將他籠罩。

    雨水順著冰冷的鐵皮輪廓流下，滴落在陳洛臉上。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猩紅的電子眼掃過陳洛扭曲的手臂和塌陷的胸膛。

    “嘖，”他發(fā)出不屑的嗤笑，巨大的、包裹著粗糙鐵皮的腳抬了起來，懸停在陳洛那條扭曲變形的左臂上方，鐵銹和污垢在昏暗的光線下清晰可見，“廢物就該待在垃圾堆里，礙眼。”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只沉重的鐵靴，帶著萬鈞之力，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一聲清晰得令人骨髓發(fā)寒的脆響，在雨夜的小巷里驟然爆開！

    “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被踩碎的不只是本就斷裂的臂骨，還有那勉強(qiáng)凝聚起來的求生意志。

    視野瞬間被一片血紅和漆黑撕裂的閃電占據(jù)，意識在劇痛的深淵邊緣瘋狂打滑，尖叫卡在喉嚨里，變成嗬嗬的抽氣聲。

    他眼前一黑，幾乎當(dāng)場昏死過去。

    鐵皮人似乎很享受腳下傳來的骨骼碎裂的觸感和獵物瀕死的抽搐。

    他碾了碾腳掌，才意猶未盡地松開。

    陳洛癱在冰冷的污水里，身體因?yàn)閯⊥炊鴦×爷d攣，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冰冷的雨水混雜著血腥和污穢灌進(jìn)他張大的嘴里，嗆得他只剩下絕望的嗬嗬聲。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濃烈，如此冰冷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鐵皮人彎下巨大的腰身，覆蓋著冰冷鐵皮的臉湊近，那雙猩紅的電子眼近距離地審視著陳洛因劇痛而扭曲、沾滿血污的臉。

    “真可憐。”他低沉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粗糙的鐵皮手指伸向陳洛的脖子，像是要拎起一只待宰的雞，“不過，你的痛苦……到此為止了�！�

    冰冷的、帶著鐵銹和機(jī)油味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那鐵鉗般的手指即將扼住喉嚨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活下去！”

    陳洛殘存的意識在死亡的絕境中發(fā)出無聲的咆哮，前世求生的本能與今生街頭掙扎養(yǎng)成的最后一絲兇狠戾氣，在吞噬系統(tǒng)冰冷的【活下去】任務(wù)刺激下，轟然爆發(fā)。

    壓榨出這具殘軀里最后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完好的右臂猛地?fù)P起。

    不是徒勞地去格擋那致命的鐵手，而是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狠狠砸向身側(cè)地面。

    “啪！”

    污濁的水花四濺。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泥水里，死死抓住了一截被雨水沖刷出來的、銹跡斑斑、邊緣鋒利的——半截斷裂的鐵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