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只兔
郁燃聽他這話，疑心絲毫未減，反倒更困惑路聿琛為什么會向劇組推薦自己。
她自認(rèn)這些年，沒演過什么亮眼角色。
大多是惡毒女二三四和炮灰嘍啰，偶爾會有粉絲自發(fā)安利她的顏值，底下評論區(qū)大部分都是“啊，就是那個長得妖艷，xiong大無腦還愛碰瓷的三線女明星吧，演技也就那樣。
”瞅瞅，才干六年，混了這么多標(biāo)簽。
郁燃大半夜睡不著就喜歡翻看這類評論，自嘲般地笑話自己。
沈無顏是她出道以來第一個女主角，也是她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有靈魂的角色。
最初接到邀約時，她心中八分是“德不配位”的抵觸，剩下二分卻是隱秘的竊喜。
沒有演員會喜歡演npc。
郁燃看著路聿琛那雙真誠的眼睛，自我安慰。
算了，就當(dāng)是為了錢，為了角色。
這劇組再離譜，總不至于嘎她腰子吧兩人站在走廊邊，郁燃注意到他斜倚著墻，受傷的腳踝微微懸空。
男生低頭回消息，似乎是陳振在問他去向。
他點開語音，聽兩秒就關(guān)掉，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
又一條消息彈出，陳振的語音語調(diào)拔高，像是喝醉了。
路聿琛面無表情地回復(fù)。
郁燃盯著他低垂的眉眼和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忽然想起。
他居然是左晝？再聯(lián)想到他開的那輛豪車……好吧，確實是年少有為。
才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年紀(jì)人家就已經(jīng)事業(yè)巔峰了，而她，郁燃，還在為違約金妥協(xié)。
兜里的手機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唐一樂來電。
郁燃走到一旁的角落接起來，唐一樂問她在哪里，局散了，她們可以走了。
唐一樂那面工作人員在互相道別，她還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你猜你走后發(fā)生了什么？特別有意思……”郁燃聽她那背景音嘈雜，忙打斷她：“回去再說，不差這一會兒。
”唐一樂連忙應(yīng)著，讓郁燃在原地等她。
掛斷電話，郁燃回身，正撞上路聿琛沉沉的目光。
他們所在的走廊很安靜，郁燃打電話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進路聿琛的耳朵里。
“干嘛？”她直覺他心情不佳。
“你男朋友？”他指的是電話里的人。
晦氣。
郁燃都快忘了這人了，結(jié)果又被路聿琛提起來了。
郁燃不想討論這事，不悅地皺眉，語氣生硬：“少管。
”路聿琛想起包廂里她那通脾氣，欲言又止。
兩個人站在走廊，氣氛凝固時，唐一樂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來。
她像頭小獅子一樣，跑得劉海都起飛。
身上背了個大書包，手里還提著郁燃落在座位上的手提包，臉上是郁燃熟悉的，吃到瓜的興奮。
剛要開口，瞥見一旁的路聿琛，瞬間噤聲。
唐一樂敏銳地察覺到這倆人不對勁，她的姐繃著臉，另一個“瓜主”腿傷未愈，冷著臉靠墻。
這是打起來了？當(dāng)郁燃說要送編劇回家，并讓她開車時，唐一樂瘋狂擺手。
“別啊姐！這車太貴，我賠不起！”郁燃看她的可愛樣，伸手捏她的臉，笑罵：“沒出息。
”被捏臉的唐一樂偷瞄郁燃身后的路聿琛。
他的臉更黑了。
？還沒想明白，郁燃已經(jīng)轉(zhuǎn)身問他：“送你回去？”下一秒，小編劇變臉如翻書，無辜又可憐：“謝謝。
”唐一樂：“？？？”看了這么多藝人的唐一樂，只想感嘆，這演技，天生的吧。
到了停車場，原本瘸著腿慢吞吞跟在后面的路聿琛，突然一個箭步越過她，穩(wěn)穩(wěn)坐上副駕。
郁燃穿的高跟鞋，和唐一樂換了鞋子晚一步上車，路聿琛已經(jīng)乖巧系好安全帶，掏出手機：“記得路嗎？我給你導(dǎo)航。
”“不用，我記性好。
”郁燃拒絕。
他抿唇，落寞點頭。
騙子，記性好怎么會不記得我了。
郁燃以為他誤會自己被嘲諷，補充：“不是內(nèi)涵你。
”路聿�。骸啊保吘故且驗樗齻�，郁燃在外賣上點了外敷的一些東西。
上樓前，郁燃提醒路聿�。骸暗葧䞍核幏繒退巵�，你記得用。
”路聿琛點頭：“好。
”回到房間收拾完已經(jīng)十一點多，郁燃翻看劇組發(fā)來的行程表：還有四天劇本圍讀，三天武術(shù)訓(xùn)練，最后是定妝照拍攝。
開機定在515。
這數(shù)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看見過，是誰的生日來著。
郁燃回想了一會實在想不起來，閉上眼睛昏昏欲睡，身體輕盈的馬上要飄起來時，敲門聲響起。
“姐，我能進來嗎？”“嗯。
”郁燃勉強睜開一只眼，看見唐一樂揪著睡褲邊沿，欲言又止。
“有事？”“那個……我……”唐一樂今天接收的八卦太多，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重要嗎？”“不算重要。
”“那明天再說，我困了。
”郁燃頭埋在枕頭了，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哼出來的。
唐一樂決定再觀察幾天，過段時間在說。
這一拖就到了定妝日。
期間郁燃沒再提解約，一切按部就班推進。
定妝當(dāng)天，10的片酬定金到賬。
扣除稅費和運營成本后，張紀(jì)將余款打給了郁燃。
看著賬戶里那串零，郁燃五味雜陳。
娛樂圈真是富貴迷人眼，前幾天還在為違約金之后的吃喝犯愁，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可以拍完戲回榆城養(yǎng)老了，只要不買奢侈品高消費，足夠了。
她先給張紀(jì)和唐一樂發(fā)了年中獎，又從私人份額中撥出一部分：“打給老地方。
”張紀(jì)秒回確認(rèn)，又在三人小群連發(fā)幾張男士表的圖片求意見。
唐一樂則瘋狂網(wǎng)購，體驗了一把消費自由。
算了，唐一樂咬著唇想，那個編劇雖然古怪，但至少對郁燃無害。
她多盯著點就是。
畢竟，說什么也得讓郁燃拍完拿到尾款。
買完了想買的，唐一樂放下手機，心情好的走路又蹦了起來，跑到化妝鏡前要捧著郁燃的臉親一口。
卻被郁燃一把推開：“別鬧，等會要拍定妝照。
”服裝助理在給郁燃邊調(diào)整戲服邊嘀咕：“怎么尺寸大了？”確定接了這個本的時候張紀(jì)已經(jīng)把郁燃三圍發(fā)過去了，沒想到過了一個多月，郁燃在家刷脂練肌肉，稱體重沒有變，但是緯度變了。
給她試裝的應(yīng)該是個實習(xí)生，第一次跟組就一臉班味。
手腳略顯笨拙且粗魯，不耐煩地把固定衣服的卡子聲音不小的摔在桌上，嘴上也失了分寸，說了些陰陽怪氣的話。
郁燃當(dāng)沒聽見，站在那任她擺弄了半個小時，旁邊的唐一樂倒是快氣死了，郁燃再不濟，好歹是個藝人，造型師調(diào)試妝容和服裝是本職，怎么還埋怨上了。
想上前卻被郁燃使眼色定住，郁燃趁人沒注意悄悄地把手舉到腦袋旁邊，做了個數(shù)錢的手勢。
意思是看在錢的份上。
她看著郁燃那張冷艷的臉，綻開難得俏皮的笑，眼波流轉(zhuǎn)，兩顆小虎牙在唇間若隱若現(xiàn)，像是刻意要逗她開心。
唐一樂無奈地嘆氣，姐啊，再紅些吧。
跟組三年，她太了解郁燃，表面冷臉，實則最體諒工作人員。
每次都是她和張紀(jì)氣得跳腳，郁燃反過來安慰：“都是打工人，就不要互相為難了。
”郁燃物欲更是低的可怕，不怎么買衣服，得體就行。
手機也是用了四五年，唐一樂都換三個了。
在北都他們?nèi)齻�合租在老破小郁燃也樂在其中，說這樣擠在一起有家的感覺。
這不代表郁燃就是個軟柿子，她要鬧就鬧大的，比如那次直接得罪投資商，被造謠“打人”上熱搜。
什么都行，但她又有自己的堅持。
服裝助理離開后，化妝室只剩她倆。
唐一樂從包里掏掏掏，找到了個她一直沒舍得吃、好貴的蛋白棒，準(zhǔn)備拿美食安撫郁燃。
郁燃接過去，隔著袋子掰成小塊，吃的時候盡量張大嘴巴不弄花口紅：“晚上去吃你一直種草的那家烤肉怎么樣？”“姐你不是減肥嗎？”“吃點好的你就能不嘟著個嘴了。
”郁燃從鏡子里看著身后的唐一樂，提醒她，“待會出去別垮臉啊。
”“知道。
”人多眼雜，唐一樂懂。
門外傳來場務(wù)拿著大喇叭喊“導(dǎo)演請咖啡了，都各自來取。
”的聲音。
唐一樂出去領(lǐng)了兩杯，拿回來喝一口差點吐了。
郁燃嫌她浪費：“不喝給我。
”遞出去之前唐一樂看了眼標(biāo)簽：［三倍濃縮］為了讓人不困下這么猛的藥了嗎？她看郁燃喝得津津有味更是不理解，果然明星減肥久了味覺有問題。
郁燃剛抿了兩口咖啡，副導(dǎo)演就來催了：“郁老師，該您拍了。
”走進攝影棚的瞬間，唐一樂的視線立刻被監(jiān)視器旁的身影吸引。
路聿琛端坐在導(dǎo)演椅旁，依舊是那身標(biāo)志性的裝扮。
三十多度的棚里，導(dǎo)演都穿著背心，他卻依舊穿著挺括的白色襯衫配黑色西褲，領(lǐng)帶扎的整整齊齊。
唐一樂警鈴大作。
這不正常，編劇每天跟組的都很少，怎么還來親自盯定妝？仿佛感應(yīng)到灼熱的視線，路聿琛忽然抬眼。
四目相對的剎那，郁燃恰好走入拍攝區(qū)域，只留下唐一樂充滿戒備的瞪視。
男人目光微冷，眼風(fēng)掃過時帶著明晃晃的警告。
似乎在說，別多嘴。
路聿琛只是掃了她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挺直腰板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監(jiān)視器里的郁燃。
這個曾經(jīng)被她戲稱為“北極兔”的溫潤編劇，此刻眼中竟透著捕食者的鋒芒。
那天他潑胡列烈酒的時候，郁燃出去了，但她還在��！唐一樂看了全程，下巴都驚掉了。
簡直是個披著狼皮的兔子，真能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