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靈獸
白虎看著眼前的丹堯，眼底滿是戒備，但此刻已無力抵抗，只能警惕地盯著她。
“你要殺……就殺吧。
”丹堯蹲在它面前，本能地想要施法療愈，伸出的手卻在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毫無波動的靈力時頹然地放下。
白虎痛苦的喘息聲扎入耳朵，她的心頭一片灰暗。
她又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個風光無限的靈獸醫(yī)了。
梁玉祁抬起眸子，看向不遠處蹲伏的少女，她的身影難得流露出一絲無助。
他薄唇緊抿，提步朝她走過去，卻在臨近時被她不著痕跡避開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丹堯的情緒調(diào)整得很快，她僅僅失落了兩秒，便站起身，從附近找了些能夠止血的草藥，碾碎；又從身上的衣服撕下塊長長的布條，包扎在白虎的后腿上。
白虎見她沒有惡意，緊繃的身體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你叫什么？”“丹堯。
”包扎妥當，確認不再流血，丹堯才抬起頭。
白虎緩了一會兒，掙扎著站起身活動筋骨，目光沉靜地投向她。
“我叫霜塵，你是這個村子里的人？”丹堯直覺它有事要問：“怎么了？”電子音同時響起：【玩家“丹堯”觸發(fā)支線任務——“山神的愿望”】霜塵沉吟片刻，開口：“我的孩子在這座村子里。
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你可以幫我嗎？”“這……”丹堯眉心微蹙，“范圍太大了，還有什么線索嗎？”“我們?nèi)昵皝淼竭@座山，村里人就開始叫我‘山神’。
”霜塵回憶著，聲音低沉，“有一天，孩子告訴我它在山腳遇見了這座村子的村長，村長邀請它去村里做客。
它跟我告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村長……丹堯陷入沉思。
三年前的村長，應該還是本人。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最后一次見到猴化前村長的地方。
丹堯看向霜塵：“我想到了一個可能，你要跟我去看看嗎？”她帶著霜塵回到村子里，霜塵身形高大，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壓，一路上碰見的村民幾乎都嚇跑了。
他們可以說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祠堂前。
原本高大的祠堂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廢墟。
中間的部分塌陷下去，應該是她和梁玉祁當時掉下去的地方。
丹堯繞過碎石塊，一步一步走過去，卻意外地看見了那塊祭壇。
祭壇沒有絲毫損壞，只是原先的光芒黯淡了許多，不過仍然躍動著盈盈微光。
丹堯眉頭輕蹙，說來也怪，猴神像已經(jīng)毀壞，詛咒應驗的村民也都已經(jīng)化形，按理說祭壇的能量核心應該斷掉了，可為什么它還在散發(fā)能量？她湊過去，想要查看祭壇的核心。
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祭壇中央有個圓形的凹槽，之前因為背光所以被遮掩住了。
而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
一團破布嚴嚴實實包裹著它，上面還浸著干涸的暗紅色液體。
丹堯心下一沉，伸手輕輕把它拿出來。
霜塵也走過來，看見這團東西的瞬間，它瞳孔微縮，似乎是某種冥冥中的感應，它伸出的虎爪都在微微顫抖。
它扯開破布一角——看清里面東西的時候，一聲痛到極致的悲鳴沖出喉嚨。
“嗚……��！”破布里面，是一只已經(jīng)干癟的小虎崽尸體。
而最讓霜塵心碎的是，它的身體已經(jīng)扭曲變形，四肢上還扎著細長的針。
它的孩子，是被人殘忍地殺死，并炮制成了干尸，埋在不見天日的地下整整三年！它的孩子就離它那么近，它卻始終沒有察覺，就任它孤單地埋了三年。
它那么小、那么小，在地下，會不會害怕？被細針扎，會不會很疼很疼？霜塵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撕扯碎了，它緊緊摟著那具小小的、干癟的身體，豆大的淚珠沿著雪白皮毛滾滾砸落。
【恭喜玩家“丹堯”完成支線任務——“山神的愿望”，獲得獎勵50積分。
】丹堯沉默地看著它走回山里，挖了個土坑，小心翼翼地把小虎崽放進去，之后久久佇立在土坑前，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我該去哪？”霜塵哽咽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嘆息，驟然響起。
“村子里的人供奉我為山神，卻殘忍地奪去我孩子的性命，這所謂的神位又有什么意義？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名號，也不需要他們每年祭祀女孩。
我想要的，不過是安安穩(wěn)穩(wěn)活下去。
”它低垂著頭，繼續(xù)說，“這三年我一直在等它，怕它找不到回來的路，更怕它回來了看不到我。
如今，它回來了，卻再也看不到我了……”丹堯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她感到難過，是因為她在天界見過那么多靈獸，階位有高有低，即便是階位最低的，也不會有吃不飽穿不暖的困難，更遑論是骨肉分離之痛。
她之前來人間，游歷的時間總不會太久，最長的一次也不過半個月。
來人間也不過是找藥材和增長閱歷，未曾體會過這些深刻的情感。
她第一次開始思考，他們從前過得那樣高高在上，口口聲聲說身居高位才能為人間謀福祉，但真的做到了嗎？“跟我走吧。
”丹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句話，但她覺得自己該說。
雖然她自己過得也很爛，沒有靈力，也沒有在人間謀生的錢，只有一家小小的寵物店。
但讓靈獸受苦的事，她做不到。
霜塵沒有問她去哪，兩人無聲地達成了一種默契，一齊朝著村口走去。
經(jīng)過老槐樹的時候，猴王帶著小猴們趕過來。
“哎哎，要走啦？等等本王！”……梁玉祁安靜地站在村口，陽光下，高挑的身影壓下一道長長的陰霾。
身后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他似有所覺，回過頭。
是她。
肩上蹲著只黑貓，身側(cè)跟著頭白虎，周身還有一堆小猴子蹦蹦跳跳圍著她轉(zhuǎn)。
被簇擁的，被陽光籠罩的。
她沒有看他一眼，徑直從他身側(cè)走過。
……丹堯來到村口，再次回頭看了看這座村子。
如今再看，她只覺感慨不已。
這座村子本就不甚生氣，況且又發(fā)生了那么多事，現(xiàn)在路上已經(jīng)沒幾個人影了。
唯獨……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游蕩的身影上。
瘋婆子似乎終于意識到，她的孫女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她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哭嚎，只是拖著蒼老的身軀，挪動著，偶爾會抬起臉，久久凝視著那座大山的方向。
丹堯要點擊“副本出口”鍵的手頓住，而是點開了一旁的積分商店。
她翻看著里面的商品，并察看作用，直到她翻到某一頁。
“似是故人來”——200積分。
她點開商品界面，下面有行小字。
“十載歸一夢，似是故人來。
商品生效后，使用者可看到心中最思念的人的幻影。
注意：商品效果均為虛擬，只有使用者自己能看到。
積分支付后，即刻生效。
”她點擊“確認支付”。
副本景象淡去的最后一刻，丹堯看到瘋婆子的身子劇烈一震，渾濁的眼珠第一次迸發(fā)出如此璀璨的光芒，她踉蹌著拼命向前奔去，對著無人的山野，張開雙臂：“妮妮，奶奶來了！”……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丹堯再次出現(xiàn)在寵物店。
她后背突然一陣發(fā)涼。
壞事了，當時進副本進得突然，還沒來得及給店里的寵物準備寵物糧呢。
她不會成為第一個剛開店就把店里的動物全餓死的店長吧？回過神，她才發(fā)現(xiàn)它們不僅沒餓死，還在吃著食盆里的寵物糧，而且連糞便都被清理過了。
自動投喂？自動清理？丹堯不覺得這個偏得不能再偏的區(qū)位會有田螺姑娘來幫忙，就算幫忙喂食，也沒那么多時間一把屎一把尿照顧這些寵物。
她瞇起眼睛。
這寵物店有點意思。
好了，現(xiàn)在第二個問題來了。
丹堯看著身邊的新動物們。
猴子們還好，這白虎直接把店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站都站不開，更別說住了。
思考間，她把手chajin兜，卻感覺到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
是那個卷軸。
當時剛被她收進懷里，就跟著她一起進副本了。
丹堯感覺自己也是有病，明明字字句句都在陳述她的“罪狀”，她卻又看了一遍。
思緒逐漸飄遠，她回想起，溯光上一次給她手寫的，還是她的生日信，這一次卻是她的罪書。
怪嗎？丹堯覺得不，她怪不動她，也不想怪她。
溯光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但終究是天界公主，在證據(jù)和她面前肯定要偏向證據(jù)。
溯光沒錯，不過是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時候，也成了那“所有人”之一罷了。
她收起卷軸，準備放進抽屜，卻敏銳地注意到卷軸底端快速閃過一行小字。
丹堯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指尖輕顫，一毫一毫調(diào)著角度，直到光線剛好打在卷軸上。
原本的“按律處置，嚴懲不貸”下方，赫然多了行小字。
“堯，怪談勢力漸起，天界有異，十二靈獸流散人間。
我知你有冤，在人間為你設一方庇佑，待我尋夠證據(jù)，你攜靈獸歸來之時，便是為你平反之日。
掌管十二靈獸的靈器在抽屜中。
”丹堯順著看去，果然，抽屜里有個精巧的十二面體，每一面都有不同的字。
她把玩著那個多面體，轉(zhuǎn)到一面“白虎-霜塵”，試探著點了一下。
偌大一頭老虎一瞬間消失了，而多面體里傳出隱隱虎嘯聲。
“我靠？”猴王的驚呼還沒落音，也和小猴們被收進了多面體。
多面體朝上的一面，明明白白寫著：“猴-靈枝”。
不過這東西這么小，怎么裝進去它們的？丹堯又點了下寫著“猴-靈枝”的那面，眼前展開一個小畫面：猴王正在樹枝上蕩著，而周圍的小猴在下面采摘野果。
她又點回“白虎-霜塵”，看到的則是霜塵在一片蔥郁的山林里信步走著。
敢情這是個小型空間收納器？還帶全真情景模擬的？丹堯又轉(zhuǎn)了一圈十二面體，每一面都看了，愣是沒發(fā)現(xiàn)“貓-墨玉”。
黑貓白她一眼：“你覺得本尊會是什么‘十二靈獸’之一？”它從丹堯肩上跳下來，懶洋洋甩著尾巴。
“本尊的身份，別猜。
”丹堯徹底認清了眼前的狀況。
這間寵物店絕對不普通，它能自動照料店里的寵物，定時喂食、清理，新收的靈獸們也不用她操心，各有各的地方住。
所以現(xiàn)在她最需要操心的是什么？她自己！丹堯扯了扯兜，一分錢沒有。
簡直空得讓她心安。
比起它們，她現(xiàn)在似乎更該操心她的下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