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押
紅衣貴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這宴,可真是實實在在的辦不下去了!云卷云舒頗為禮貌的請姜遙跟自己走一趟,還不忘接過她手中的瓷像,避免驚慌之中脫手摔落。
姜遙神色略有慌張,但不過瞬息也壓下眼中的惶恐,整理好神色將瓷像交于他人,一整衣袖,大大方方的跟著人走了。
一行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走了。
還真是沒有把縣令放在眼中。
縣太爺氣的臉上橫肉發(fā)抖,可是,天可憐見的這位知天命的太爺,馬上就得變成明日黃花了。
皮保不保得住還兩說呢。
宋賀年上了馬車,舒舒坦坦地躺在座上,云卷捧著瓷像,云舒在一旁說著俏皮話,哄著這位小爺開心。
至于姜遙,她坐在車前看著車夫駕駛著馬車,垂下眼眸,一語不發(fā)。
賭贏了,但是要被關(guān)起來算什么事。
哪怕是到了地方,那紅衣小公子眼看都沒看一眼,一甩衣袍,大大方方的踏著矮凳,進(jìn)了氣派的大宅子。
青磚黛瓦,雕梁畫棟,是頂好的宅子。
姜遙看著宅子,一時之間竟有些躊躇。
云卷慢了一步,停了下來,看著還坐在車轅上的姜遙,輕聲開口道:“姑娘下來吧,委屈你在此暫住一二。
”“不委屈,只是我娘還在家里……”,姜遙試探性的提出。
可惜面前的人全當(dāng)沒聽到,只是一味的引著她,姜遙見此也只能閉嘴,小步跟了上去,到了一處小廂房。
這一路上走來繞來繞去,離主院偏的很。
院內(nèi)雜草叢生,門前附著一層厚厚的灰,將來是很久無人光顧了……云卷把人帶到了,什么也沒說,也就告辭了。
姜遙算是被關(guān)在里面了。
她干脆也沒進(jìn)廂房,外頭就這樣了,鬼知道里面有多大灰,還不如在前坐坐,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姜遙心里罵人,面上卻未顯露分毫。
誰知道深宅大院里面有沒有什么眼線,萬一這公子哥身邊也跟著像里頭寫的那些什么暗衛(wèi)呢?總之得罪不起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形勢比人強(qiáng),現(xiàn)在也只能忍氣吞聲。
倘若,有一天我為刀俎,人為魚肉便好了……少女神思不屬,長嘆一口氣,也就干脆靠著柱子滑坐下來。
整個人蜷縮起來,臉靠在雙膝上,天青色的衣裙沾染了塵埃,像是瓷像居于塵土之中。
沒人管她。
姜遙坐著坐著,不由自主的睡著了。
從村子趕來遠(yuǎn)得很,姜遙今兒個可是起了個大早,剛剛那一番也實著是消耗心氣,此刻難免有些困倦。
而另一邊小樓上,宋賀年換了一身紅色長袍,手里拿著鏡筒對著眼睛,登高眺望。
“嘖,小土包子睡著了。
也是難為她坐著也能睡……”,宋賀年嘀嘀咕咕,把玩著手上的鏡筒,這還是他舅舅特意淘來的好玩意兒,他偷偷拿出來的。
“小爺,您悠著點!這東西可是從大爺房中偷拿的,回頭弄壞了可不好!”,云卷摸著汗,看著鏡筒在宋賀年手中翻滾轉(zhuǎn)動,心中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摔了。
“摔了就摔了,舅舅還會因為這件小事打我不成?”,宋賀年隨便道,“檢舉的書信送上去了嗎?”云舒笑嘻嘻的湊過來,“小爺,咱們兄弟辦事你還不放心?剛出門我就派人去送了,保管那老頭過幾天烏紗帽就沒了!保不準(zhǔn)人頭都得落地!”云舒手舞足蹈,然后沒忍住,又嘖嘖兩聲,“不過那小女娘做的瓷像真的好看!全京城都是獨一份的耶,講真,我可沒在京城見過這么、這么驚艷的。
那東西一出來我都看呆了!”“差點真以為是觀音娘娘了!”,云舒斬釘截鐵道。
“哼,小東西沒見識!”,宋賀年不悅道。
云舒忍不住用手肘捅捅自家主子,擠眉弄眼道:“小爺,我看你當(dāng)時眼睛都直了耶!”見自家主子臉色都快黑成鍋底了,云卷心理扶額,拉了拉沒眼色勁的自家弟弟,另起了個話頭,“小爺,我派了人去查那小女娘,是非真假,今天晚上就可以一探究竟了。
”“那土包子倒是生了雙巧手,我倒是信是她做的。
在京城里什么好貨我沒看過,這窮鄉(xiāng)僻壤若真有人教她,那人早該出名了!”,宋賀年翻了個白眼,繼續(xù)搗鼓著手中的鏡筒。
“那您還讓我們?nèi)ゲ椋窟把人關(guān)起來?”,云舒大大咧咧,心直口快道。
“檢舉還要些時日,那土包子不在我這,我不派人,等著那個肥豬報復(fù)嗎?”,宋賀年收回鏡筒,拿著東西對著云舒頭上敲一下,懶散道:“得了,回頭聘個仆婦,負(fù)責(zé)小土包子的一日三餐,給她把房間打掃一下,別把人餓死了。
”“哎,還是小爺想的周到!”“那姑娘肯定得感恩咱們爺?shù)拇蠖鞔蟮拢 薄挿謨深^,姜遙那邊,晚上是吃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三菜一湯竟然還有肉?!擱平時那可是只能肖想一下過年,能不能吃上這種好東西。
可是現(xiàn)在這好飯好菜擺在面前,姜遙卻食不下咽。
她倒是幾次想求見人,可是沒人理她。
負(fù)責(zé)她吃飯起居的那個大娘也只會苦惱的回道:“姑娘你可別為難我了,貴人做事自有貴人的道理。
我也只不過是被聘來的,我哪敢同貴人身邊的人說話呀……”好飯好菜就這么過了幾日,姜遙反倒是瘦了,臉上的嬰兒肥都給磨沒了。
她是抱著魚死網(wǎng)破的心思的,甚至還叮囑了,如果晚上沒見到自己人回來,阿大阿小立刻帶著姜母就直接跑。
姜遙把那個死縣令送來的聘禮偷偷摸摸的賣了,換成了銀兩,盡數(shù)交給阿大阿小兩兄弟了,倒不擔(dān)心三人的盤纏。
可如今……少女嘆了口氣,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痛順著皮肉傳來,勉強(qiáng)讓大腦清醒,鎮(zhèn)定下來。
不要再亂想了,想多了也無用,只是平添煩惱。
那個公子哥不會徹底把我這個人忘了吧,姜遙在心中哀嚎。
天殺的!長得這么俊的男的,心思怎么能這么壞��!躊躇猶豫著,又過了幾日。
總算有人叫姜遙了。
只說是貴人要見她,還給她整了一套體面的粉色長裙。
姜遙:……我的衣服還上不得臺面是嗎?罵罵咧咧。
不過,這樣一來,姜瑤的心情反而詭異的平定下來了。
啊,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了。
那能怎?又如何?打理好自己,姜遙深吸一口氣,跟著接引的小廝左拐右拐,鬧得人都暈了,這才到了地方。
門是開著的,緋衣少年翹個二郎腿在里頭逗著鸚鵡。
那小鸚鵡在木棍上蹦噠兩下,嘴里說著吉利話。
而那少年懶懶散散的張口就說著不干凈的話,頗有興致的想要帶壞鸚鵡。
好好的鸚鵡不正常一樣反而要臟口,真是奇葩,姜遙內(nèi)心吐槽,面上還是帶著往常一般的淺淺的微笑,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叩拜禮,就跪在地上不曾抬頭了。
“起來吧。
你這樣的大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死了,準(zhǔn)備來送我一程。
”這嘴……姜遙內(nèi)心嘴角抽搐。
少女從善如流的起身,雙手交叉放于小腹,微垂著頭并不直視,整個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著。
宋賀年美滋滋的教著鸚鵡臟口,晾了人一會兒,這才抬眼看起。
第一眼就注意到少女越發(fā)尖的下巴,奇怪,難道我府上的伙食還苛待人不成?怎么那土包子反倒是比在地里乞食還瘦了點?宋賀年心里有些不舒服,嘴上也不饒人,“喂,那個誰……小土包子抬起頭來。
怎么著,好像小爺會吃人?”“不敢如此造謠。
”,姜遙抬起頭,平視道。
“你也不像個膽子小的呀!”,宋賀年伸出手逗弄著鸚鵡,一邊順口道,“那天不是挺能耐嗎?”“小女只為求個公道。
”“哼,那你的公道可算是來了。
”,少年嗤笑一聲,“貪了不少,你一會出去,說不定還能在菜市場看到他的頭。
”“我可以出去了!”,姜遙聞此言語氣驟然激動,隨后又干巴巴的為自己找補,“我家中只有一老母,身體不好,我為人子女的總是憂心。
”“哦,我不在乎,閉嘴。
”室內(nèi)陷入尷尬的寂靜中,只有小鸚鵡的恭喜發(fā)財縈繞著,聽來頗有幾分刺耳。
“你這手藝入京當(dāng)個工匠也是綽綽有余。
”,宋賀年的目光從鸚鵡之上轉(zhuǎn)開,放回少女身上,“要不要我引薦你入京城?”來了。
姜遙心下一驚,速速跪下,虔誠的說道:“小女哪敢肖想如此福分。
貴人那天也看到了,小女平日里也就只能燒燒那種不入流的杯子,勉強(qiáng)有幾分巧思,也是此地?zé)o匠,不然哪輪得到我一介女流招搖賣弄。
”“那尊觀音像也是機(jī)緣巧合之下,猶如天助一般制成的。
”,少女怯生生地抬眼看了一眼上位的貴人,語態(tài)越發(fā)恭敬,“想來也是娘娘,得知有貴人造訪,故而夢中點撥我。
”“如今制成,恍若大夢初醒。
實在不敢欺瞞貴人,民女哪還有如此天授一般手藝。
若是入京,豈不是名負(fù)虛傳有虧貴人青睞。
這尊瓷像只不過依托我手而生,獻(xiàn)于貴人才是它現(xiàn)世的目的”這話說的真切,上頭的少年似乎也被打動了,松了語氣,姜遙提緊的心弦也回落了,可下一秒——“嗯……雖然你說的都對,但是我不是很想聽呢。
”,少年勾起一抹微笑,“你不愿意入京就不入,我也不是什么愛為難人的人。
只不過神授手藝,我倒是想看看神跡降臨的地方呢。
”姜遙眼前一黑,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