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勝敗歸一戰(zhàn)術藏
“看來，只能請各位再度出馬了。
”“主公直講便是，我們隨時都可進軍。
”楊筱信誓旦旦地朝鐘離桉一點頭，傾身聽著。
“青州牧今日下戰(zhàn)書與我，說要報兗州的奪城之仇。
”鐘離桉從桌前拾起一封書信，又抬眸望向二人，“可世代以來，青兗二州從無交集，反倒是青州牧與徐州牧私交甚厚。
所以依我看來，此行絕無明面上那么簡單。
”楊筱思索片刻，“若是看破此計按兵不動，雖免了兵士苦戰(zhàn)，又何嘗不是錯失一個奪下青州的機會？”“綾玉所言甚是，”鐘離桉贊許地點點頭，“所以這戰(zhàn)書，我們接下了。
但后續(xù)交戰(zhàn)事宜可不能太順著青州的心意。
”白銘沉吟半晌，抬眸望著鐘離桉，“青州與冀州極近，若我們?nèi)M攻青州，徐州定會趁兗州內(nèi)部空虛奪下兗州，再與青州配合夾攻我軍。
”“欲攻此二州，先圖瑯琊。
”楊筱在桌子上比劃著地勢，“如若攻下此郡，定能切斷二州之間的交聯(lián)。
”鐘離桉見狀，又把那地圖掛在墻上，羊皮卷軸“唰啦”一下展現(xiàn)于眾人眼前。
白銘起身望著那圖，“若直攻瑯琊，定會受青、徐二州夾擊，若果真如此，我軍豈不腹背受敵，難以取勝？”“以身入局，方能調(diào)度局面，”楊筱凝望著那地圖，沉吟片刻，“故我們必先按照青州的意思，在冀州與其交戰(zhàn)。
”“那瑯琊又如何取之？”鐘離桉摩挲著下巴，蹙眉望著那圖。
白銘抬手往圖上比劃著，“不如我們在冀州兗州同時發(fā)兵，直攻青州與瑯琊。
”“那樣局面豈不混亂不堪，毫無章法？”楊筱蹙眉搖搖頭，闔眸思索片刻，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握拳，望向身旁二人，“不如我們給他來個聲東擊西之策，如何？”“聲東擊西？”鐘離桉回眸望向楊筱，等著她的后話。
楊筱點點頭，抬手指著那地圖，“我們先按著青州之意，在清河與其交戰(zhàn)，但只需點到為止，詐敗迂回，聲勢做足即可；爾后另一隊人馬直攻瑯琊，待其切斷二州交聯(lián)后，清河之軍再一鼓作氣，猛攻向前，如此一來，青州可得矣。
”鐘離桉順著楊筱的說法思索著，爾后微微點了點頭，“此計可行，到時候可派煜德在清河鎮(zhèn)守，二位前去進攻瑯琊，再北上與煜德接應。
”他回頭望向楊筱，“如此一來，我軍勝算很高啊，好一個以身入局。
”白銘也點點頭，向鐘離桉一抱拳，“那我們先退下準備……”“且慢，不急。
”鐘離桉笑著抬手攔下白銘，“看時間，穆飛要熬的粥應該也快好了，不如我們先吃過午飯，再做準備？”“如此甚好啊，”楊筱笑著抱了抱拳，“那便多謝主公款待了。
”鐘離桉擺了擺手，“客氣什么，快坐。
”他招呼二人坐下，又沏了一壺茶，無奈地笑嘆一聲，“三人出一計，看來我們沒有謀士的弊端，已然顯現(xiàn)了啊。
”“主公的意思是，要尋些文官前來相助？”白銘捧著茶杯問道。
楊筱聞言不由得坐直身子，一道熟悉的身影頓時從她腦海閃過。
她張了張嘴，卻又將話語按在心里，靜望著一旁的鐘離桉。
鐘離桉輕笑著搖了搖頭，“倒也不急，這些事情交給我便好，前些日子有一能人傳信來投，我還沒機會與其見上一面。
若是此人不堪重用，再去另尋他人也不遲。
”“也好，”楊筱頷首喝了口熱茶，“那就靜候主公佳音了。
”屋內(nèi)幾人正暢談著，卻聞門口有一陣敲門聲。
“主公，二位將軍！”穆飛的聲音從門縫傳來，“粥做好了，但是我現(xiàn)在沒手開門……”楊筱聞言一笑，趕忙起身道：“二位先坐，我去接接他。
”門“吱呀”一聲開了，只見穆飛手上端著滿滿一案粥和槐花面，蒸騰的白霧頓時模糊了穆飛的臉，滾滾而起的蒸汽和著槐花的清甜涌入屋內(nèi)，給本自威嚴的中軍帳添上幾許煙火氣息。
-三人一邊吃，一邊商定了首戰(zhàn)的戰(zhàn)術。
午飯過后，楊筱便帶著鐘離桉的意思，跑去演兵場找鐘離朔商量對策。
驕陽似火般灼燒著大地，據(jù)鐘離朔手下的兵士說，他們將軍酷愛在每日正午出去練鏢，說什么又練準頭，又練眼睛。
楊筱聽了兵士的話，策馬朝演兵場跑去。
被那日頭刺得瞇了瞇眼，不由得手搭涼棚向前望著。
正如士兵所言，鐘離朔正騎著他的烏騅馬在那校場一下一下地擲著飛鏢。
楊筱頓時來了興趣，也不顧頭頂烈日，策馬小跑向鐘離朔，又悄無聲息地停在他背后饒有興致地看著。
鐘離朔蹙眉凝神盯著那靶子，手里捻著一支飛鏢，爾后微傾的腰身猛地一轉(zhuǎn)，那飛鏢似離弦之箭一般順著他甩出的手臂直直飛了出去，“啪”的一聲，正中靶心。
“好！”楊筱不由得拍手叫好，反倒把全神貫注的鐘離朔嚇了一跳。
“誰？”鐘離朔猛地朝后一拉韁繩，那烏騅馬也隨著主人的心緒向后撤了兩步，看清來人后，鐘離朔驚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氣，“綾玉，是你啊，嚇我一跳。
”楊筱被鐘離朔的反應也嚇了一跳，她無奈地搖頭笑著，“怎么你還能被嚇著��？”“我也是人好不好？”鐘離朔笑著瞥向楊筱，“況且你一聲不吭地杵我身后，突然大喊一聲，給誰誰嚇不到�。俊薄靶行行�，賴我賴我，”楊筱妥協(xié)笑道，又望向那飛鏢靶子揚了揚下巴，“沒想到啊，還會玩飛鏢，”她贊許地點了點頭，“飛得不錯。
”“那是當然，技多不壓身。
”鐘離朔笑著一仰頭，爾后掏出一個飛鏢遞給楊筱，“怎樣，你也試試？”“小孩子玩的東西，我不練。
”楊筱接過飛鏢調(diào)侃著，笑望向鐘離朔。
他剛想張嘴說些什么，卻被楊筱擺擺手打斷，“哎，好了，不鬧了，青州牧下戰(zhàn)書的事你知道了吧？”“當然，”鐘離朔也斂起神色，點了點頭，“方才兄長叫你也是為此事吧？如何？以何戰(zhàn)術攻敵？”楊筱坐在鞍橋上，把方才帳中所議跟鐘離朔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簡而言之，就是要鐘離朔按戰(zhàn)術所寫，在清河交戰(zhàn)；而她自己與白銘夜襲瑯琊，隔斷青、徐二州接連，再兵合一處，共圖青州。
不過與平日不同的是——此戰(zhàn)，鐘離朔只能敗，不能勝。
他必須詐敗，以防止徐州出兵相助，等楊筱白銘瑯琊得手，切斷援兵來路之后，再一鼓作氣，拿下青州。
鐘離朔聽聞此言，不由得愣在原地。
雖說這聲東擊西的戰(zhàn)術聽起來沒什么問題，但對于他這般率性之人來說，“詐敗”這個詞未免太過于不現(xiàn)實。
能贏的仗，為什么要��？鐘離朔做了好久的心理斗爭，才勉強說服自己打個敗仗。
雖說百戰(zhàn)不殆是他的目標，但是為了大局，輸就輸一次吧。
“詐敗”……都有“詐”了，怎還算敗？對了，詐敗不算敗。
鐘離朔把自己哄好后，又暢快地朝楊筱一揚頭，“也行，好歹詐敗之后還能拼全力再打一場。
不過……”他哄好了自己，又開始掛心起楊筱白銘來，“你們攻打瑯琊之時，不怕徐州出兵阻礙嗎？”楊筱聞言，笑著朝鐘離朔一揚頭，“這就要看我們兵貴神速了。
”“兵貴神速，”鐘離朔笑著重復著，“你上次進軍倒是快，此番莫不是又想把人家糧倉點了？”“真服了你，”楊筱無奈笑著擺了擺手，“我點了糧倉百姓吃什么？況且主公剛解決了兗州糧倉問題，返回頭又要去管徐州糧倉。
”鐘離朔聞言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那還是算了，不然兄長可真是和糧倉干上了。
”“總之，瑯琊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楊筱舒了口氣，抬手擋了擋晃眼的太陽，長長打了個哈欠，“徐州離冀州不近，這一戰(zhàn)我們幾乎所有的兵力都動用起來，對徐州來說，青州恐怕還沒到要搭上自己性命去救的地步。
”“并州緊挨冀州，城內(nèi)空虛，不會出什么亂子？”鐘離朔聞言蹙眉道。
楊筱笑著搖搖頭，揉了揉眼睛，“該說你想的全面還是不全面啊，并州雖緊挨冀州，但蕭后剛剛篡位，朝政都沒穩(wěn)定下來，兵力雖不弱但人心不齊，根本沒有可用之師，我們?nèi)ゴ蚯嘀莘吹鼓茏屗麄兯梢豢跉獍伞?br />
”“也對，”鐘離朔暢然一笑，往營地走著，爾后望向略帶困意的楊筱，笑道：“你不是沒在并州待多久嗎？怎得一到午飯后就這么困，和你手下那個張平似的。
”“這都什么和什么啊，”楊筱笑著擺擺手，牽著馬和鐘離朔一塊走著，“飯后困倦不是常態(tài)？不過那張平也真是絕了，平日沒缺過他的覺還能困成那個樣子，關鍵困成那樣還能干得很，沒出過一點差錯。
”鐘離朔聞言一笑，“也真難為他了，現(xiàn)在他的事情都快傳遍整個冀州了。
”“嗯？”楊筱好奇地望向鐘離朔，“怎么傳的？”鐘離朔想了想，繃不住先笑了出來，“說你麾下有個人才，睡得迷迷糊糊的讓你一腳踹起來燒糧倉，然后就騎在馬上一邊睡，一邊點糧倉，眼睛都不帶睜的。
”“哈哈哈，好啊，這傳言傳的，”楊筱笑著搖了搖頭，“一個是主公上樹薅槐花，一個是張平夢游點糧倉，他們一個個可真行，傳些趣事還好，別到時候挑撥將軍關系或者傳錯軍令就行。
”“哎，那都是后話了，現(xiàn)在愁它干什么。
”鐘離朔無所謂地笑著擺了擺手，“約戰(zhàn)時間緊湊，我還能再歇兩天，你和照青差不多今晚就該行軍了吧？”楊筱點了點頭，“是啊，今晚就得走。
不過說真的，這仗還真不好打。
”“管他那么多，放手打就好了，哪有你和照青聯(lián)手還打不贏的道理？”鐘離朔笑著沖楊筱一揚頭，“實在不行，等我攻下青州南下接應你！”楊筱往空中拋著方才鐘離朔遞給她的飛鏢，爾后穩(wěn)穩(wěn)接住，笑道：“誰接應誰還不一定呢，不跟你嘮了，我先回營整頓整頓。
”說罷，便翻身上了馬，將那飛鏢扔給鐘離朔。
鐘離朔抬手接住那鏢，笑道：“你們到時候等我好消息吧。
”楊筱笑著仰了仰頭，一扯韁繩，那赤煉也興奮地一仰雙蹄，向營帳處小跑著而去。
-雖說蕭硯勢力新起，根基不穩(wěn)，但也不像楊筱所言，絲毫沒有可用之師。
并州牧早已歸順于她，司州長安亦有不少人馬，只不過人心齊不齊，那就兩說了。
楊筱勇立軍令出師大捷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她耳朵里，此刻她已是不知多少次送走寧死不從的楊崧。
她倚在桌上長嘆一聲，朝一旁的近侍陸啟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