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扁舟弄波煙滿簾
“都來江南了，不得走走水路？”楊筱回眸笑望向白銘，“我掌船技術可好了。
”白銘笑著朝二人微微頷首，“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抬步走到楊筱身邊，“如此水鄉(xiāng)美景，遠在冀州的煜德算是無福消受了啊。
”“那我們走吧。
”見二人欣然應允，岑珣便領著二人朝水邊的小漁船走去。
她朝橋畔抬手招了招，一盞小船便從那悠悠水道上飄然而過，漣漪輕起，蕩開一縷墨意。
三人行到岸邊，紛紛踏入小船之中。
那小船頓時如隨風飄揚的葉子一般左右搖動著，白銘扶著船身坐下，眺望著那水鄉(xiāng)一片山清水秀，心緒也隨之開闊起來，“本還想抱怨這江南無甚騎馬之處，沒想這小船竟比車馬方便得多。
”“誰說不是啊，”楊筱笑著倚在船側，抬眸望向白銘，“當年從并州南下初到此處，看著無盡的水渠河道，都不知道怎么走，就算有當地人引著，也難免會暈船。
”她托著腮，望著岸畔的無數人家，不由得感慨道，又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望向白銘，“對了，來的時候也忘了問你，坐船感受如何啊，暈嗎？”白銘輕輕搖了搖頭，“剛上船時會有一些，現在已經習慣了。
”“說到暈船，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嗎？”岑珣也支著腦袋，愜意地望向楊筱，“你那時從未下過江南，一上船就暈到不行。
與我結識之后，寧愿繞遠路也不樂意坐船去。
”楊筱聞言，不由得扶額苦笑，“可別提了，剛到江南的時候啊，出門坐船前都不敢吃東西，生怕吐出來。
”她擺了擺手，又頗自豪地抱起雙臂，“現在好了，我這坐船的水平已經練出來了，哪怕這船開得再晃，我也暈不了。
”“是嗎？”岑珣笑望著她，“那到底是誰，在年初臨走之時隨我出游，在船上暈的厲害，死活要我去找蓮子給她吃。
”她滿含深意地望向楊筱，又無奈輕嘆一聲，“也不知道大冬天的，我上哪給她找蓮子去。
”白銘聞言，不由得笑著調侃道：“那還真是苦了岑小姐了。
”“誰說不是啊，”岑珣輕笑一聲，見楊筱不答話，便轉眸朝一旁望去，“綾玉？”只見楊筱傾轉身體，伸手在船邊劃著什么。
岑珣剛探身一望，下一刻，卻見她簌地轉身，一捧水花便順著她的指尖潑灑空中，化作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從空中墜下。
還沒來得及看清楊筱映于水花之下透亮的眸子，岑珣的臉上便傳來了陣陣shi涼的觸感。
她不由得回頭一躲，轉眼又看見楊筱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好啊你。
”岑珣笑著點了點她，轉身拂袖去撩那船下煙雨的片片倒影。
平靜的水面頓時蕩開了無數漣漪與歡聲笑語，日光在水面上不斷地撲朔，又融化在青年人夏花般絢爛的笑臉上。
輕舟不住地搖曳著，白銘笑望著嬉鬧的二人，又不得不伸開胳膊堪堪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
“完了，忘了你暈船了，”楊筱見狀，趕忙一腳踏住船身，一聲輕響之后，方才還搖擺不停的小船頓時安穩(wěn)了不少，她抬眸望向緩和下來的白銘，“怎樣，照青，你還好嗎？”白銘微微搖了搖頭，也笑著回望向楊筱，“放心，我沒問題。
”楊筱撂下腳，滿目含笑地走向白銘，“我方才掌船技術如何啊？”“厲害，”白銘笑望著邀功的楊筱，點了點頭，“不愧是你。
”下一刻，楊筱竟趁白銘不注意，將指端還未落干的水珠撒在白銘臉上。
白銘見狀趕忙微微向后閃了身，滿目吃驚而無奈地望向“奸計得逞”的楊筱，“好啊，綾玉，在這等我呢。
”“怎樣，被騙到了吧？”楊筱一歪頭，退回岑珣身邊，笑著坐下。
白銘抬起手背，輕輕拭著面上的水珠，一陣清涼之意頓時泛上了他的脖頸。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調侃道：“綾玉你啊，還真是被煜德帶溝里了。
”“連白將軍都騙，也真是沒誰了。
”岑珣看向楊筱，笑著拎起手帕，擦著被濺在臉上的水，“話說，你們常言的那位煜德，是何許人也？”楊筱又窩在船檐，側身伸手在水面上輕點著水下的魚，“他是我們主公的弟弟，叫鐘離朔。
”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回身，指尖揚起的水花不覺又濺了岑珣一臉，“拋開他那些戰(zhàn)功不談，這人氣盛得很，當時見我第一面時，看我像會打架的，拎刀就打啊。
”“還有這事？”岑珣不由得笑了起來，也不顧被甩在臉上的小水花，托著腮饒有興趣地看向楊筱，“快繼續(xù)說。
”楊筱托腮回憶著，“后來我們幾乎打了個平手，也得虧主公出面攔著他。
”她想了想，轉而輕笑一聲，“還記得岑老先生給我的戰(zhàn)馬么？那會兒我和它還沒磨合幾日，就去和煜德交手了，戰(zhàn)馬出了點岔子，我還險些失手傷到他。
”“煜德是氣盛沒錯，”白銘點點頭，在一旁補充道：“我認識他比你早些，他和主公兄弟兩個啊，幾乎是完全相反。
主公好文，煜德善武；主公性情儒雅隨和，煜德便灑脫奔放。
”楊筱傾身望向岑珣笑道：“你不知道，除了這些之外，他還老和主公斗嘴，只要升帳有他在，就不用怕軍務無聊了。
”白銘望著楊筱，不由得笑著補充道：“他們倆以前確是這樣，但是自打你來了，煜德可就不只是和主公拌嘴了。
”“是啊，誰說不是，”楊筱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自打我失手將他一軍，他就老是不服氣，總要跑來和我叫囂，還三天兩頭調侃我，主公都管不住他，”她輕嘆一聲，“也不知道誰能制住他，讓他少懟兩句。
”岑珣聽罷，不由得輕笑出聲，“再活潑的人，給個蓮蓬讓他剝著吃都能安分下來，一個不夠就兩個。
”眾人一聽，都一下子笑了起來。
楊筱笑著靠了靠岑珣，“說到這個，現在還有蓮蓬嗎？我們去剝點？”“你來晚了，”岑珣笑著點了點楊筱的鼻子，“這個季節(jié)剛收完。
”她暢然地望了望粼粼的水面倒映之下那涌動的天，“雖說池里沒有，但是府上后廚還放著不少。
”她笑望著船上二人，“等一會兒回家了，我便吩咐下人拿蓮子給你們煮粥喝。
”“好啊，蓮子粥，”楊筱伸了伸胳膊，又望向白銘，“照青，你吃過嗎？”白銘俯身望向楊筱，“小時候吃過幾回，之后便沒有了。
”“江南的風味和豫州那里不太一樣，但是絕對好喝。
”楊筱信誓旦旦地朝他揚了揚頭，“信我。
”“好，”白銘笑望著楊筱，“那我拭目以待。
”輕舟飄搖而過，拂過水面之上多少樓閣的倒影，搖搖晃晃繞到岑府，在后院徐徐停住。
“到了。
”岑珣朝二人點了點頭，爾后率先邁出小船，回眸朝楊筱道：“咱們那師父定然也在府上，一會兒也把方才之事和齊先生說說。
”“好。
”楊筱跳下小船，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哎，好久沒有這么暢快了，記得我剛來那會兒，你在船上朝我甩水，我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啊。
”岑珣看著余興未盡的楊筱，笑著擺了擺手，“你坐船北上的時候，還能再玩一回。
”“哎，綾玉手下留情，”白銘聞言，回眸笑望著楊筱，“我現在也是毫無還手之力，別到時候還沒過江呢，我就變成落湯雞了。
”二人聞言都不由得笑了起來，楊筱搖了搖頭，抬眸望向白銘，“怎么可能，不過我們到了江邊，可以合力潑煜德啊。
”“好啊，”白銘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那時，煜德應該又找到新理由向你約戰(zhàn)了。
”岑珣輕笑著背手走在前面，探身自偏門往屋里看去，只見縷縷熏香漂浮而上，縈繞于空，擾得她看不清屋內三人的表情。
“算了，”她輕輕搖了搖頭，回頭朝身后兩人招了招手，“不嚇他們了，咱們就這樣進去吧。
”楊筱笑著點了點頭，走到她身旁，俯身一挑簾櫳進了帳，“岑先生，師父，”她掀著簾子讓身后兩人進去，“我們回來了。
”“父親，師父，齊先生，”岑珣款步朝屋里走著，卻一低頭看到了岑扉略顯錯愕的眼神，她不禁皺了皺眉，“這是怎么了？在聊什么？”“曈汐你們回來了，”岑扉臉上立刻擠出一抹笑容，他回眸望向三人，強顏歡笑著招呼道：“快坐，喝點熱茶。
”薛敞看著岑珣蹙著的雙眉，與身旁齊琨對視一眼，望著岑珣想開口說些什么，話到了嘴邊，又化作一聲嘆息，和著茶水咽了下去。
楊筱和白銘也察覺到這異樣的氣氛，楊筱與他對視一眼，也斂去了面上的笑意，坐到位子上望向齊琨，“師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別著急，”齊琨朝楊筱輕輕搖了搖頭，“聽岑先生慢慢說，不是壞事。
”岑扉輕笑著拍了拍坐到身邊的女兒，看向她的眼神不覺間蘊滿萬分憐愛。
他別回視線，任由茶水的熱氣氤氳了他的雙目，“曈汐啊。
”岑珣側頭，細細聽著。
“過兩天，三位北上的時候，”岑扉回眸望向岑珣，“你跟著他們一起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