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秦疏桐并沒有回府，他念著白汲，一甩開晏邈便趕到東明殿。白汲早就在殿中等他，見他步履匆匆而來才松開繃緊的嘴角。
白汲遣退所有g(shù)ong侍，秦疏桐才上前坐到他shen側(cè)dao：“讓殿xia久候了�！�
“少容回來了便好。如何？白淙召你何事？說了什么？”
秦疏桐斟酌著dao：“大皇zi只招待我吃了一頓飯，然后拿chu幾軸字畫給我看，還要送我，我沒收，其他的就沒有了�！�
白汲似是不信，緊盯著秦疏桐的臉看了片刻，忽笑dao：“白淙這是要討好你？”
“也許是吧，但那與我無關(guān)�！彼兆“准车氖�。
“本gong當(dāng)然明白，不過白淙那樣的風(fēng)骨，少容不動心么？”白汲把玩著手中白皙的指骨問dao。
秦疏桐笑得篤定，他最喜huan的就是白汲時(shí)不時(shí)的小xgzi。白淙的確自有一番仙人氣度，但白淙只是楚王、是大皇zi，再多一dian的關(guān)系也就是白汲的兄長，又不是他的心上人。就算白淙拿這世上最名貴的字畫送他，也比不上白汲對他一句溫言ruan語。
“這世上，我只會對一人動心�！彼f得極認(rèn)真，以致白汲都微怔。
白汲nie了一xia他的掌心，顯chu些柔qg來：“本gong相信。那在han德殿，可生chu什么枝節(jié)？少容探chu白淙多少底來？”
其實(shí)今天han德殿發(fā)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在秦疏桐看來都不值一提，而白淙從tou到尾，也沒louchu半diana腳，連晏邈也不過與他突發(fā)了些私人糾葛。可以說完全看不chu白淙有逆反太zi之意。特別是他還親yan所見，白淙長年服用白汲提供的藥方，若他不服白汲，怎會這樣甘愿吃xia白汲給的藥方。
“說來，今日我見到大皇zi服藥，他直言，是殿xia給的藥方。服xia藥后片刻，他還吐了血……”
白汲頓了一頓，雙目微闔：“那方zi的確是本gong給他的，他怎么說？活血化瘀的方zi？那其實(shí)不是治他病的方zi�！�
秦疏桐一驚，靜待白汲的xia文。
白汲笑容詭異，dao：“他那年顯chu弱癥，后來又傷及雙tui，本gong正好尋來一張藥方，能控制他的病qg，不是治愈或者防止惡化的，而是讓他一直就這么不好不壞的一張方zi，以此鉗制住他的人。那藥吃得時(shí)間長了，往后他會一輩zi都這樣病xia去，死不掉罷了�！�
原來他一瞬猜想當(dāng)年或許有過的兄友弟恭是假的，白汲徹tou徹尾地厭惡白淙。
“可還有其他？”白汲問dao。
他回了神，想到chuhan德殿時(shí)和晏邈一番糾纏：“沒了�！�
“……”白汲想要確認(rèn)些什么，無聲看了他一會兒，終笑dao：“那少容就先回去休息吧。這段時(shí)間讓徐蓉we些上等貨來，過幾日要招待一個(gè)重要人wu�！�
“……誰？”
如果是j獻(xiàn)給皇帝，那不必聚在仙音閣中，直接挑揀了送到gong中便可。
“驃騎大將軍謝雁盡�！�
盛朝似乎從開國就一直被軍神所庇佑，從太祖征西，shen邊周、楊兩名大將，到太宗時(shí)的安西將軍魏長澤，睿宗時(shí)魏長澤的次zi魏遲旻。中間隔了幾代，到顯宗時(shí)，又chu了一位人稱戰(zhàn)鬼的紀(jì)不屈�，F(xiàn)在則是為白鳴祎效力的謝雁盡。盛朝真正詮釋了什么叫天佑之國。
相比于顯宗時(shí)為世人三分敬、七分怕的紀(jì)不屈，謝將軍名聲要好太多，不僅戰(zhàn)功赫赫，于私德上也從無負(fù)面風(fēng)評。眾人交kou稱贊其：治軍嚴(yán)明，戰(zhàn)功彪炳，忠君ti國，雄將之風(fēng)。
謝家并非名門望族，祖上最多也就得過縣伯的爵位，又因睿宗革舊立新，謝家的爵位傳傳到謝雁盡的父親便盡了，到謝雁盡承襲父業(yè)時(shí)不過還沾一dian祖輩的余榮。他年少時(shí)看透家業(yè)興衰，棄文從武，十三歲少年投軍，十五年拼殺，竟無往不利，間有救駕之功，被他一飛沖天，官至于此。驃騎大將軍兼山南節(jié)度使，戰(zhàn)時(shí)領(lǐng)天xia兵a大元帥之職，全國兵a任其調(diào)度。
秦疏桐翻著賬本，腦中將謝雁盡的信息梳理了一番。
“秦爺……秦爺？”
“嗯？”秦疏桐才聽見徐蓉喚他，“晚娘？”
“秦爺在想何事？”徐蓉將賬本慢慢理好，問dao。
“這次殿xia要‘招待’謝將軍，但謝雁盡常年在南境戍邊，他的信息我們知dao得太少。他喜huan什么樣的人？男的、女的、纖細(xì)的、豐腴的？我們一概不知。你可zuo好了萬全準(zhǔn)備？”
“秦爺放心，教坊司挑chu的ba尖的人加上仙音閣這些年儲備的各sei人，必有能讓謝將軍滿意的�！�
“楚腰帶走了四個(gè)仙音閣最好的伶人jgong服侍皇上，仙音閣剩xia的人還夠用么？”
“不如……秦爺先親自檢視一番？”
“也好�！�
天光將暗，徐蓉協(xié)同秦疏桐從一暗chu1樓梯直達(dá)仙音閣主樓三層。片刻后，約二十名舞者樂師魚貫而ru，男女盡有。個(gè)個(gè)姿容chu眾，環(huán)fei燕瘦，一時(shí)亂花迷人yan。
領(lǐng)tou的白衣男
子行至秦疏桐右手邊跪坐下，向他行禮：“秦爺安好。”
“季白，倒是許久未見你，近來如何？”秦疏桐笑著撫了撫他的眉眼。
季白身體微顫，輕聲道：“小人一切都好，勞秦爺掛心。”
徐蓉坐在秦疏桐左手側(cè)，給他倒上一杯茶，笑道：“這次的人選，季白已精心調(diào)教過，他們各自所長，一會兒季白會為秦爺一一說明�！�
“嗯�！鼻厥柰┟蛞豢诓�，抬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先是一出舞曲，十二人作舞，剩余八人奏樂。季白湊到秦疏桐耳邊，向他指名各人姓名及年歲。
一舞畢，秦疏桐大致將二十人的姓名、才藝記下。表演中有兩三個(gè)少年少女不住往他們這邊看，他看得出，這幾個(gè)是年歲尚小，沒藏好對他的探究之心和對季白的羨妒之情的。徐蓉掌管仙音閣主副樓的經(jīng)營，而季白幫著她調(diào)教副樓的貨品，他是除了徐蓉之外唯一一個(gè)不用出賣身體就能久居仙音閣的人。而副樓的人也都知道，這都仰賴于秦疏桐的特許。
季白此時(shí)擊掌兩聲，場上的人往兩邊退下一半，將大件樂晶一同搬離。場中十人各取一件樂晶，三人執(zhí)簫、兩人執(zhí)笛，另有兩人抱著琵琶、兩人抱箜篌，剩下一人言著口笛，十人邊合奏樂曲邊再舞起來，相比剛才中規(guī)中矩的舞曲輕快不少。
秦疏桐看了一會兒也頗覺有趣，夸贊道：“這舞編得有意思。”
“秦爺過譽(yù)了�！奔景仔闹行老�，耳際微熱。
舞過gaochao，樂聲漸弱，十人漸次騰躍、旋轉(zhuǎn)，最后眾星拱月將言著口笛之人圍在中間舞出最后一個(gè)謝幕動作。
季白再一擊掌，十人退到場邊暗處奏樂，場邊的人替換上來，四人各拔出一對短劍，一人取長劍，用的都是無鋒的白玉劍，剩余五人水袖飛舞，又換了一出舞。
最后這場舞少了幾分柔媚，多了幾分颯跟。劍影與袖影翻飛，燭光中場上的白衣身影又與舞者腳底斜映的人影交錯(cuò)，眼花繚亂中不禁讓觀者沉醉其中，一時(shí)不知是該被舞姿吸引住目光還是該被黑白光影晃了眼。
秦疏桐見識過季白的手段，也看過不少他排演的令人驚艷的歌舞，但像今日所見這般獨(dú)特的還是頭一回。他瞥一眼季白，那雙桃花眼笑起來的時(shí)候真像白汲，想到白汲托付他時(shí)的鄭重神情，他知道，這次籠絡(luò)謝雁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季白，你也上去�！�
他這一聲很輕，只有徐蓉和季白能聽得見。徐蓉只微頓，神色依舊如常。季白圓睜雙目，本不信，待確認(rèn)過秦疏桐的神情，他才真正死心，眸光黯淡著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氣后站了起來，拿起備用的白玉長劍旋入舞池中與另一柄長劍對舞起來。
徐蓉不是不憐惜季白，這么多年，季白在仙音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兩年半前他本該被高價(jià)賣出初夜，是秦疏桐將他救下——說救或許言重了，秦疏桐是看重季白的能力才決定留用，更甚者說，是季白這張和白汲相似的臉……但季白不在意，在他眼里，秦疏桐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原本死灰一般的心被燃起那么一小撮火焰，卻又被秦爺親手掐滅，這孩子不知該如何的心灰意冷了。但像他們這樣的人，這輩子都沒有資格去奢求真情。
待此曲終了，所有伶人一齊跪在場中，等著秦疏桐的品評，季白頹喪地垂手而立，遲疑片刻后將劍一扔也跪下來。
“樂舞俱佳，辛苦晚娘了�！�
“不敢稱辛苦，白公子要辦的事是最要緊的。仙音閣里的人都承著公子的庇佑，為公子分憂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而且要說辛苦，季白才是最辛苦的那個(gè)……”她還是想幫他一把。
秦疏桐看向季白，他跪在人群最前頭，恭順的樣子和他身后二十人沒什么不同。
秦疏桐招招手，季白會意，走回他身側(cè)坐下，他拍拍他交疊在腿上的雙手，笑道：“季白辛苦了，剛才最后一場舞最好，你的劍舞得也最好。你要明白，這次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你是仙音閣最出色的那一個(gè)，所以這次我才決定讓你也上場。但如果謝將軍沒相中你，你還是可以像現(xiàn)在一樣留在仙音閣�！�
季白心中沉痛，心死了大半，蔫蔫道：“小人明白，愿為秦爺分憂�！�
見他仍舊悶悶不樂，秦疏桐又道：“一共二十一人，謝雁盡未必選你。如果當(dāng)晚謝雁盡沒有挑中你，你就到霧雨居來找我。”
霧雨居是副樓頂層獨(dú)一間廂房，這間房是秦疏桐專用。他戀慕了白汲這幾年，可礙于身份、情勢，最多也就是摸過白汲的手，平日里多是言語上調(diào)弄，甚至稱不上耳鬢廝磨。他為了白汲清心寡欲是有，但在季白頂著一張與白汲七分相似的臉第一次撲到他懷里的時(shí)候，他的堅(jiān)守終究還是出現(xiàn)了一處裂口。在這間房里，他也嘗過一點(diǎn)白汲的幻影所帶來的歡愉滋味。
季白聞言才算起死回生，眼里又重燃了些光，不自覺露出略帶羞赧的笑來，重重一點(diǎn)頭。
“謝秦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