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重傷,生死一線
九黎鐘響了。
[宿主生命倒計時79天23時59秒]謝辭盈靠在藥泉邊的青玉欄上,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水面。
已經(jīng)第十天了,她除了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見到聞昭一面,到現(xiàn)在還未有過他任何消息。
上次見到的最后畫面總是在夜半出現(xiàn)在她的夢境中,即便是朝顏淚也無法緩解。
這些日子她以養(yǎng)傷為由住在棲霞峰,難得過了一段愜意的生活,也在刻意逃避著那件事情。
安逸的生活讓她有些貪戀,但時間不斷地流逝,在這樣下去她會自己步入毀滅。
泉水微漾,映出她蒼白卻精致的臉,黛眉杏眼,唇色淺淡,額間一點朱砂痣艷得刺目。
這是原主的容貌,美得近乎鋒利,像一柄出鞘的劍。
她仔細端詳水面倒影的女子容貌,這張臉倒是跟她前世一模一樣,恍惚中竟讓她生出一種前世今生的錯覺。
[提醒宿主,請盡快采取行動,若未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收集足夠情感值,宿主的意識將被永久抹殺。
][當前情感值:60100]熟悉的機械音響起,謝辭盈猛地攥緊手指,水面“嘩啦”一聲破碎。
這系統(tǒng)似乎被她之前給氣運之子又來了一劍驚到了,怕真的被逼急了玉石俱廢,修養(yǎng)的這些時日竟然沒來催促她。
如今估計實在按耐不住了又冒出來提醒她。
謝辭盈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你口中所說的情感值,愛意值與恨意值都包括是嗎?”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的不帶一絲情感:[是的,宿主]謝辭盈聞言摸了摸手腕上突起的腕骨,這是她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
先前原主的作死行為,再加上那兩劍估計將二人的情誼斬斷得差不多了,獲取愛意值這條道路怕是遙遙無期。
她只有三個月……不,如今只有不到八十天的時間了,而且情感值已經(jīng)掉到及格線,沒有容錯的機會了。
她停下摩梭手腕的動作,盯著平靜的水面。
“看來只能將錯就錯,收集恨意值了。
”只是走這條道路的話,她不免要做出許多傷害聞昭的事情,上次那一劍到現(xiàn)在還會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
夜深被夢魘驚醒的時候,她會產(chǎn)生一種后怕,當時竟然真的一劍刺了進去……她自問自己不算一個良善之人,她自私也冷漠,卻又該死的留有一絲道德感。
死去之前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差點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這件事給她的沖擊一時有些太大。
謝辭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五指纖白,骨節(jié)勻稱,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
這樣一雙手,本該撫琴煮茶,或執(zhí)筆描畫,卻在那日毫不猶豫地捅穿了一個人的胸膛。
她緩緩收攏手指,仿佛還能感受到劍柄上凹凸的紋路,以及刺入血肉時那種微妙的阻滯感。
很輕,卻又很沉,像切開一層浸透水的綢緞。
她輕輕閉上了眼,多可笑啊。
一邊愧疚到不敢閉眼,一邊又清楚地知道:若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刺出那一劍。
因為想活。
因為怕死。
因為在這道選擇題里,聞昭的命終究比不過自己的命。
謝辭盈慢慢蜷縮起來,指尖抵住心口。
那里跳動的節(jié)奏平穩(wěn)有力,沒有半分停滯。
連身體都比靈魂誠實,它不在乎良知的拷問,只管貪婪地吞咽每一口空氣。
就這樣吧。
既然做不了好人,索性把愧疚也一并斬碎。
謝辭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就把這當成一個副本游戲,聞昭只是一個數(shù)據(jù)堆砌的npc,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假的,而她只要成功通關就能回家了。
風從遠處奔來,平靜的水面泛起波瀾。
…………子時三刻,謝辭盈從房間偷偷探出一個腦袋,左右張望一番然后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輕聲關門。
謝辭盈溜進忘機峰時,山間正起霧。
青灰色的霧氣纏繞著竹林,將月色割裂成破碎的銀箔。
她踩著潮濕的石階向上走,靴底碾過幾片枯竹葉,發(fā)出細微的脆響,像極了她此刻繃緊的神經(jīng)。
“謝辭盈,既然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就狠下心來。
”她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就當去打副本,不要有任何情感。
”可當她真的站在聞昭的竹舍前,卻連抬手叩門的勇氣都沒有。
屋頂黑沉沉地伏在夜色里,窗紙上映著一點飄搖的燭火,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吱呀。
門突然從里面拉開。
謝辭盈猝不及防對上一雙警惕的眼睛。
“謝辭盈?”少年攥著藥罐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你來干什么?看看我?guī)熜炙劳笡]有?”是承淵。
若說這承淵,也算是聞昭在流云劍宗除了謝婉之外唯一交好的人了。
他們都是師從忘機峰峰主李逍遙,李逍遙人如其名,修的逍遙道,早前出門游歷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來了。
峰主不在大師兄李乾元便代為執(zhí)掌,帶著幾個攀權附勢的師弟在忘機峰肆無忌憚。
聞昭看不慣他們的行為,出手救過承淵一命,這實心的少年便死心塌地的跟著聞昭。
原本二人關系還算不錯,但是承淵不忍看聞昭把自己的靈石全都給原主謝婉買丹藥一事。
為此多次勸說,加上原主謝婉的挑唆二人關系便淡了。
想到這里謝辭盈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露出個僵硬的笑“我…我來看……”“假仁假義”承淵冷笑。
他比上次見面瘦了許多,青色弟子袍空蕩蕩地掛著,眼下兩片鴉青。
“若非是你,師兄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
”謝辭盈猛地蜷縮了一下手指。
“他…現(xiàn)在還好嗎?”這句話擠出來時,她感到自己剛剛建立好的心理搖搖欲墜。
承淵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側(cè)身讓開一條縫。
屋內(nèi)比想象的更簡陋。
一張竹榻,半卷殘席,藥渣堆在墻角散發(fā)著苦腥。
聞昭躺在榻上,玄色外袍褪到腰間,露出纏滿滲血麻布的肩膀。
最駭人的是胸膛處。
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外翻,血肉邊緣已經(jīng)開始潰爛。
“怎么這些天還不見好?這么嚴重為什么不給他……”謝辭盈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幾個字微弱的甚至聽不見。
是了,聞昭把所有的靈石資源都給原主謝婉,一顆上品固元丹幾萬靈石,眼都不眨的說送就送。
可以說原主謝婉雖然身子不行,但在師尊和聞昭的滋養(yǎng)下,丹藥可謂是極為豐裕。
許是看出謝辭盈未竟的話語,承淵嗤笑一聲“師尊云游,宗門分配給忘機峰的資源都被大師兄扣著,他與聞昭師兄一向不和怎么會給藥?”承淵說完轉(zhuǎn)身走進屋內(nèi),謝辭盈也跟了進去,床邊還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應是承淵剛熬好的。
承淵舀了勺藥湯,扳開聞昭的下巴灌進去,大半順著嘴角流到頸側(cè)“只有千霞師姐偷偷給過兩粒丹藥。
”謝辭盈喉嚨發(fā)緊:“為什么不請棲霞峰峰主?蘇師叔明明……”“還不是因為——”承淵突然將藥碗狠狠放下。
他紅著眼眶,只是死死的盯著謝辭盈,最終什么也沒說。
“你走吧。
”承淵轉(zhuǎn)過頭,看不清神色,顫抖的聲線不知是憤懣還是悲傷。
謝辭盈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空氣中安靜的針落可聞。
“對不起……”她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
本以為自己能夠?qū)⑦@當成一個副本游戲,只是剛開局她便有些不忍下手了。
第一劍雖非她本意,但第二劍確是自己親手送入的。
承淵突然哭了。
到底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些天為了聞昭的事情東奔西跑,處處碰壁卻收效甚微,眼見師兄命懸一線,少年單薄的身體更加消瘦。
他邊抹眼淚邊翻空蕩蕩的儲物袋:“我的靈石全買藥了…明天…明天我去賣本命劍……”謝辭盈看著承淵顫抖的瘦削肩膀,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他有血有肉,有情感,會哭泣。
他與自己沒什么不同。
謝辭盈摸向懷中玉瓶,是白衡給的丹藥。
她倒出三粒,琥珀色的丹藥在掌心滾了滾,猶豫一下又放回去兩粒。
“給。
”她把瓶子塞進承淵手里。
“每天服用一粒生肌丹,可治外傷潰爛,療愈傷口,三天后再用這個養(yǎng)元丹,有清除經(jīng)脈淤塞、氣滯血瘀,恢復靈力之效。
”承淵愣愣的看著他,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謝辭盈很難把這個哭唧唧的人與剛才那個故作兇神惡煞的少年聯(lián)系起來,默默把丹藥放在桌子上。
“不要告訴他這丹藥是我送的。
”一時心軟動了惻隱之心,謝辭盈權當安慰自己這是怕攻略目標出事進行的初始投資。
既然打定主意收集恨意值那便要徹底斷了聞昭對原主的念想。
承淵還是有些呆滯的看著謝辭盈,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個以往一直拿聞昭當冤大頭提款機的人今日怎么會如此大方。
“你這怎么迷迷瞪瞪的?”謝辭盈看承淵這模樣開始有些懷疑這孩子真的靠譜嗎?別一不小心給她說漏嘴了,影響恨意值。
“罷了罷了,我給你想個理由,你就說……”她無意識的摸索手腕,開始頭腦風暴。
該怎么給這些丹藥編個個合理的由來呢?畢竟師尊給的這些丹藥可價值不菲,尋常弟子一下子也送不出這么多出來。
忽地腦袋靈光一閃,謝辭盈眼睛亮了起來。
嘿嘿,云鸞仙子,這次別說我不幫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