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應(yīng)闡

    山，是連綿青山。

    千重巒，萬重嶂，層層疊翠。略低之處，云縹霧涌，縈青繚白，仿佛水墨潑下，隨意點(diǎn)染，便成就了這詩境畫景。

    只是不知道這般勝景，是不為人世所知，還是太過險僻，山間莫說山道石階，卻連人走出來的小徑也見不到。

    應(yīng)闡只得靠著柴刀，邊走，邊砍，辟出路來，艱難前行。

    花了小半天，也沒翻過這個山頭，倒是尋到了個有水源，有林蔭的空處。

    應(yīng)闡在山泉中暢飲一口，只覺清冽甘甜，便把水囊一并裝滿，瞧了一眼日頭，已經(jīng)過了晌午，腹中亦有饑感，索性找塊大石坐下，取出一張粗餅，嚼了起來。

    粗餅味道寡淡，口感也差，好在有泉水送著，還不至于難以下咽。

    應(yīng)闡一邊吃著，一邊望著腳下樹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陣風(fēng)來，林木簌簌搖動，樹蔭便也隨之而動，映入應(yīng)闡眸中，這才叫他回過了神。

    一抬頭，卻見不知哪里來的一只彩雀，停在枝頭上，瞧著應(yīng)闡，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倒似正與應(yīng)闡對視一般。

    它的彩羽仿佛霓裳，在日光下，竟有幾分炫目。

    應(yīng)闡瞧了好一會兒，不覺一笑，收回目光，自言語道：“羽似霞裁，眸如點(diǎn)漆，倒真像是仙山里的靈禽了�！�

    “嘻嘻�！憋L(fēng)中傳來清悅笑聲：“你這道士，嘴巴倒甜�！�

    應(yīng)闡愕然抬首，瞧了彩雀一眼，又四顧，只見涌泉淙淙，林影森森，哪有他人影蹤？

    此間，只有那枝頭的彩雀，仍在瞧他，喙兒一張：“往哪兒瞧呢？就是我在與你說話�！�

    應(yīng)闡怔了一怔，兩字不禁脫口而出：“妖怪！”

    “嗯？”那彩雀兒盯著他。

    “壞了�！睉�(yīng)闡心下暗叫一聲，念頭急轉(zhuǎn)，連忙爬起身來，搜腸刮肚斟酌著言辭：“小道……見過仙子，無意冒犯，實(shí)因不曾見過異類口吐人言，一時驚詫說錯了話，萬望海涵�！�

    他聞彩雀聲線仿佛少女，因此也不去管妥貼與否，便尋了個好聽的稱呼出來。

    果然，彩雀聞言又笑起來。

    它的聲音實(shí)在獨(dú)特，略尖銳于人聲，但是并不刺耳，就真似鳥兒啼囀一般的動聽。

    笑起來亦格外清脆。

    應(yīng)闡不知是否錯覺，竟真在其面上，瞧出幾分女子眉眼彎彎的神態(tài)。

    “果然嘴甜�！�

    “喂，道士。”彩雀兒在枝頭上跳了跳，問道：“你是從哪來的？”

    應(yīng)闡下意識道：“小道從大昌而來�！�

    說罷，又怕彩雀不曉，便解釋道：“大昌乃山外之國，位處于西……”

    “山外來的？”彩雀兒似乎吃了一驚：“不是大萬山修士？……難怪，修為這么淺，見識這么薄�！�

    “大萬山修士？”應(yīng)闡眼前一亮，已顧不上彩雀的鄙夷，忙追問道：“這大萬山中，果然是有修行之人？”

    “咦？”

    彩雀兒輕咦一聲，盯了應(yīng)闡一會，又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求仙訪道來的！”

    “正是，正是�！睉�(yīng)闡連聲應(yīng)道：“我受高人指點(diǎn)，往大萬山而來，便是為了求道�！�

    “不知仙子可否指點(diǎn)于我�！�

    “這個么……”彩雀一雙眼睛烏溜溜的轉(zhuǎn)。

    應(yīng)闡瞧著它的目光，忽有所悟，忙把手中粗餅掰下一小塊奉上，“仙子若不嫌棄，還請笑納�！�

    “道士果然識相�！�

    彩雀一閃，應(yīng)闡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中那一小塊粗餅便不見了。

    抬首望去，果然是已上了枝頭，正被彩雀叼著。

    不過再一轉(zhuǎn)眼，卻又啪嗒一下，掉回到了應(yīng)闡手中，碎了些許。

    “呸呸呸�！辈嗜高B啐幾聲：“好生難吃�！�

    應(yīng)闡無奈道：“粗糧陳餅，放置時日又久，可能不適仙子之口�！�

    “哼。”那彩雀兒輕哼一聲：“好吧，畢竟是嘗過了你的東西。”

    “大萬山廣闊無比，到處都是修行之人�！�

    “不過你要求仙問道，卻不可以隨意去尋。”

    它又在枝頭上跳了跳，似乎是在思索一樣。

    “就我所知，往西翻幾座山，就有一個道觀，師徒十幾個修行之人，性子都很和善……你從西邊來沒有遇見，應(yīng)是錯過了�！�

    應(yīng)闡一怔——

    他入大萬山已頗有時日，卻真沒有遇過人蹤，更不要說道觀了，只檐片瓦都未見過。

    “還有南邊，有個很厲害的修士，有時，夜里隔著好幾座山，都能看見他在吞吐星月光芒。”

    彩雀道：“不過他的道場嚴(yán)禁出入，所以不知道為人如何，也不知道收不收徒�！�

    應(yīng)闡認(rèn)真聽著，彩雀數(shù)起北邊的道觀，東南的小派，似乎還有家族式的修士群居……

    他這才算知道，原來竟有這么多的修行之人，這與他以往的見聞，天差地別。

    應(yīng)闡所在的大昌國，與他記憶中的‘古代’風(fēng)貌大同小異。

    神仙傳說有許多，志怪雜談也不少，但是真正見到過的，卻是寥寥。

    應(yīng)闡到處尋訪名山，拜會過的‘高人’不成百也有數(shù)十，卻連如他一般有些淺薄本事的，也沒見過幾個。

    倒是一次極偶然的機(jī)會，在那州府大城中，遇見一位奇人，受他指點(diǎn)，往這大萬山來……

    果然無錯。

    “還有，往東越過數(shù)十重山，有一道院�！�

    忽然，彩雀的聲音，似乎多了幾分向往：“聽說那道院是大宗門所開，有許多許多人在其中修行……”

    “里頭遍布靈脈，山豬呆著都能成精，又有許多高人講道，講法�！�

    “所以那道院中的修士，個個法術(shù)高強(qiáng)……而且若有成就，還能拜入上宗，真是仙道有望。”

    應(yīng)闡聽著，心中似已有了畫面，亦是不禁神往。

    “仙子可否詳細(xì)說說？”

    “你想去那道院？”彩雀說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了，你要求仙問道，能入那個道院自是再好不過�！�

    “聽說大萬山里，不少厲害修士，都是從那道院出來的呢�！�

    “不過，我不敢到道院里去，知道的卻是不多，只能給你指個方向�！�

    應(yīng)闡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便又振作起來。

    “謝仙子�！睉�(yīng)闡朝那彩雀一禮：“有個方向，也足夠了�！�

    至少比起先前一般胡走亂撞，已是好了太多。

    “不用謝�！辈嗜傅溃骸翱上�，如果我是鷹或者雕，就能馱你去了，幾十重山呢！”

    應(yīng)闡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無妨，腿腳之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