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其中一個小哥，大概是說得激動了，猛地一拍桌子，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槍在手，跟我走！”

    面館老板從后廚探出頭來，一臉懵逼地看著他：“走哪兒去��？面不要了？”

    小哥臉一紅，撓了撓頭，憨笑道：“不好意思老板，入戲了，入戲了�！�

    整個面館里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

    杜玉低著頭，用筷子攪動著碗里的面，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一個角色，能被這樣一群最普通的人記住，喜歡，甚至在疲憊的生活間隙里，愿意借著他的一句臺詞來抒發(fā)一下胸臆。

    給觀眾帶來快樂，讓他感到非常滿足。

    面吃完了，湯也喝得一滴不剩。

    杜玉把錢壓在碗下，又多放了兩張，足夠付鄰桌那兩位快遞小哥的餐費。

    他沒打招呼，戴上帽子，悄無聲息地走出了拉面館。

    夜風(fēng)微涼，吹散了面館里的熱氣。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看著代駕司機(jī)蹲在路邊，就著一瓶礦泉水啃著干硬的饅頭，眼神里是等待下一單的焦灼。

    他看著深夜收攤的菜販，疲憊地將一筐筐賣剩下的蔬菜搬上那輛破舊的三輪車，嘴里哈出的白氣，和車燈的光混在一起。

    他看著環(huán)衛(wèi)工人，用那把比自己還高的掃帚，一下一下，將城市的繁華與喧囂，掃進(jìn)黎明前的寂靜里。

    這些，都是最真實的人間。

    他沒有打開系統(tǒng)去刻意“撿”什么，只是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張麻子離他越來越遠(yuǎn)，而那個叫“拴柱”的，饑餓的、絕望的河南災(zāi)民的輪廓，正在這些鮮活的、為生計奔波的身影里，一點點變得清晰。

    回到公寓，他沒有開燈。

    黑暗中，他脫掉鞋子，赤著腳，感受著冰冷的地板。

    他走到冰箱前，打開，里面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

    他拿出了一瓶水，關(guān)上冰箱門。

    然后，他將這瓶水，放在了空無一物的餐桌上。

    從今天起，到進(jìn)組前，這就是他的“糧倉”。

    他要用自己的身體，去記住饑餓的感覺。

    不是演，是成為。

    第二天，手機(jī)響了。

    是馮曉剛。

    電話那頭，聲音帶著一股子炮仗似的急躁。

    “劇本看了嗎？有什么想法？”沒有一句寒暄，直奔主題。

    “在看�！倍庞竦穆曇�，因為刻意的節(jié)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浮。

    “別跟我說場面話，我就問你一個問題�！瘪T曉剛的語氣變得嚴(yán)肅，“拴柱，到最后，把自己的孩子賣了，換了五升小米。這場戲，你怎么演？”

    這是一個能把演員釘在恥辱柱上的問題。

    演得狠了，是禽獸。

    演得悲了，是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