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他是一株被旱災(zāi)和戰(zhàn)亂，連根拔起的莊稼�！�

    “他的身體里，沒有英雄氣，沒有理想，甚至連多余的恨都沒有�！�

    “只有饑餓�！�

    “那種餓，是會把你的尊嚴(yán)、你的道德、你的一切，都燒成灰的火�！�

    “我不把它種在自己身上，我怎么演？”

    “我怎么讓觀眾相信，一個人，會為了五升小米，賣掉自己的親生骨肉？”

    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慢，很吃力，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可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沉重的鉛彈，砸在林雪的心上。

    她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帶來的那些道理，那些關(guān)于商業(yè)價值、關(guān)于身體健康、關(guān)于未來發(fā)展的勸告，在杜玉這近乎自殘的、對角色的絕對忠誠面前，顯得那么蒼白，那么可笑。

    “瘋子......”

    林雪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聲音帶著哭腔。

    “你他媽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她猛地從包里，抽出那份厚厚的合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你簡直就是個戲癡！”

    “不，我只是一個知道夢想寶貴的普通演員罷了。知道夢想之路的不容易，就會愈發(fā)的努力�！�

    正當(dāng)屋子里的氣氛，陷入一種奇異的平靜時，林雪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神色一凜。

    是華藝那邊，馮曉剛的副導(dǎo)演。

    林雪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開了免提。

    “喂，李導(dǎo)�！�

    “林大經(jīng)紀(jì)人，忙著呢？”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爽朗的男聲。

    “不忙不忙，李導(dǎo)有事您吩咐�！�

    “嗨，吩咐談不上�！崩顚�(dǎo)笑了笑，“是馮導(dǎo)讓我問問，杜玉老師那邊，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我們......一直在準(zhǔn)備�！绷盅┑幕卮�，有些含糊。

    “那就好�！崩顚�(dǎo)的語氣，變得嚴(yán)肅了幾分，“馮導(dǎo)讓我給你們提個醒，這次的戲，跟別的可不一樣�！�

    “我們劇組，前兩天去河南的影視基地看景，馮導(dǎo)看著那些群演，直搖頭。”

    “他說，他要的不是演員，是災(zāi)民。”

    “他要的是，鏡頭懟到臉上，不用演，光看那雙眼睛，就知道他三天沒吃飯了的那種感覺�！�

    “馮導(dǎo)說了，要是杜玉老師那邊......找不到那個狀態(tài)，這個角色，咱們就當(dāng)沒聊過�！�

    “他寧愿這戲不開，也絕不將就�！�

    電話那頭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印證著杜玉之前的瘋狂。

    林雪拿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窗邊的杜玉。

    他依舊安靜地站著，清瘦的背影在明亮的日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像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他的眼神透過玻璃望向遠方，卻像已經(jīng)穿透了這片繁華的都市，看到了那片1942年的龜裂的黃土地。

    林雪沉默了片刻，將手機湊到嘴邊，用一種自己都未曾想過的，平靜而篤定的語氣，緩緩說道：

    “李導(dǎo)，你放心�！�

    “你們應(yīng)該相信杜玉，也相信他的職業(yè)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