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站在東暖閣中，沈初宜一步不敢動，她緊緊攥著雙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東暖閣中燈火昏暗，比平日里少點了四盞燈，此刻昏黃的燭光在屋角搖曳，伴著龍涎香，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

    她正在思索要如何表現(xiàn)，對面的男人卻忽然睜開了眼。

    男人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掩蓋住了他眼眸中的無情和冰冷。

    沈初宜心中一緊，差點就想奪門而出。

    不過男人眼中的冰冷只有一瞬，他初時有些迷蒙，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待慢慢看清眼前人時，竟淺淺笑了一下。

    這一刻，桃花綻放，春意盎然。

    “麗嬪，過來說話�！�

    此刻的皇帝陛下，顯得非常平易近人。

    沈初宜依舊很緊張，她不敢絲毫放松，學(xué)著麗嬪平日里說話的腔調(diào)，嬌聲道：“是�！�

    說著，沈初宜緊緊攥了攥手心，然后才一步步來到男人的身邊。

    她還未來得及請安，一雙強(qiáng)有力的大手就向她手腕襲來。

    下一個，她就懵懂地落入了男人的懷抱中。

    龍涎香更濃了。

    熏得沈初宜有些頭暈。

    男人抱著她，大手下移，落到了她纖細(xì)柔軟的腰肢上。

    在沈初宜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眸子里微微閃出些許疑惑。

    但很快，他似乎就回過神來，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凝視“麗嬪”。

    “怎么這樣拘謹(jǐn)，可是病還未好？”

    沈初宜抿了抿嘴唇，微微往前傾，慢慢靠在男人寬厚的胸膛上。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接觸一個男人。

    不是她的丈夫，亦不是她的良人。

    他只能算是她的主子。

    待及此時，沈初宜的羞赧才慢慢浮上心頭。

    她覺得臉上有些熱，也有些燙，只能顫顫巍巍說：“謝陛下關(guān)心，已經(jīng)好多了�！�

    男人低低應(yīng)了一聲。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男人輕聲一笑：“夜遲了，早些安置吧�！�

    當(dāng)被男人按倒在云錦被褥中時，沈初宜還是懵懂的，也是巧合，大抵因為她“大病初愈”，蕭元宸動作很是輕柔，并沒有讓沈初宜太過害怕。

    除了最開始的疼痛，沈初宜甚至能體會到些許快樂。

    但她心底里還是有些害怕和擔(dān)憂的，故而全程都沒敢出聲，貝齒一直輕咬下唇，隱忍而可憐。

    到了最后，她甚至還落了淚。

    蕭元宸微微一愣：“病了一場，怎么還愛哭了？”

    沈初宜偏過頭，把臉埋進(jìn)軟枕中，沒有說話。

    她不敢多說話，生怕自己說錯了，惹得男人懷疑。

    男人俯下身去，手指上移，尋到了她纖細(xì)的手。

    與往日不同尋常的觸感讓男人再度停住，不過很快，眼前人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他無暇旁顧，燈花搖曳，東暖閣再度陷入春情熱雨里。

    一時間雨打芭蕉，零落成泥。

    待風(fēng)雨稍霽，沈初宜才方喘過氣來。

    她只覺得渾身都痛，尤其一雙腿，甚至依舊在顫抖，整個人都有些失神。

    此時蕭元宸卻仿佛非常困頓，他躺在沈初宜身側(cè)，聲音低沉：“一刻后讓姚多福伺候�！�

    說罷，蕭元宸便沉沉陷入夢鄉(xiāng)之中。

    沈初宜咬了一下下唇，讓疼痛激起自己的意志，她慢慢爬起身來，撐著床框，勉強(qiáng)站起身。

    此刻的東暖閣里曖昧氣息更濃，沈初宜蹣跚著穿好衣裳，一步步來到藏在碧紗櫥后的暗門前。

    她先輕輕敲了一下，很快，房門便被打開。

    麗嬪沉寂的俏臉出現(xiàn)在微暗燭光下，她眼中閃爍著不易覺察的嫉妒和恨意，那一瞬的目光猶如地獄惡鬼，讓人不寒而栗。

    但沈初宜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心神，完全不知麗嬪的眼神是什么模樣，她垂著眼眸，安安靜靜站在麗嬪面前。

    麗嬪看著她臉頰泛著紅暈，嘴唇一道殷紅，又看她露出的脖頸上漫布胭脂花，眼神更是幽暗。

    沈初宜似乎累壞了，也嚇壞了，她眼底還有著眼淚。

    麗嬪沒有說話，沈初宜也依照之前的交待不敢開口，她同麗嬪安靜見禮，然后才慢慢挪著步子，走入暗室之中。

    麗嬪從暗室離開，沒有再看她一眼。

    身后的暗門合上，瞬間遮蔽光陰，黑暗當(dāng)頭襲來，卻不讓沈初宜害怕。

    她靠在墻壁上，忽然環(huán)抱住手臂，眼淚傾斜而下。

    在麗嬪面前，她是膽怯的小宮女，獨處時，她是鎮(zhèn)定自若的大姑娘。

    可此刻，當(dāng)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回頭之后，她才終于明白，她依舊覺得委屈。

    怎么可能不委屈，怎么可能不恨她？

    她是貧賤，是卑微，可她也是個人。

    麗嬪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把她的人生攪爛，讓她就這樣成了替身玩物，沒名沒分，危機(jī)四伏。

    在外人面前時，沈初宜甚至都不能委屈。

    此刻她身上很疼，剛剛經(jīng)歷的事情慢慢浮現(xiàn)在腦海里，讓她覺得越發(fā)難受。

    只有在這全然的黑暗里，她才敢無聲哭泣。

    可這哭泣卻也不能長久。

    沈初宜無聲哭了會兒，覺得自己稍微好了些，這才抹了一把臉，慢慢往外行去。

    等在另一扇門前的果然是周姑姑。

    周姑姑見她眼睛通紅，人也瑟縮發(fā)抖，心里倒是不怎么同情，只是覺得她無甚用處。

    不就是侍寢，怎么這般模樣，以前娘娘可從來不覺得害怕。

    不過面對沈初宜時，她難得端出慈祥面容來。

    “累了吧，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熱水，一會兒沐浴更衣就舒坦了�！�

    她猶如家中的尋常長輩，似乎覺得只要慈悲為懷，晚輩就能感恩戴德。

    沈初宜沉默片刻，才壓低聲音道：“真的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

    周姑姑過來扶住她，那雙干枯的手猶如鐵鉗，牢牢挾制住了她的自由。

    “傻姑娘，方才陛下可有疑惑？”

    周姑姑氣定神閑：“你莫要怕，不會有事的。”

    沈初宜沒有說話。

    這一次沐浴，紅果沒有跟進(jìn)來。

    沈初宜已經(jīng)哭過一場，也沒有再哭，她安靜在浴桶里泡了一會兒，然后才起身穿衣。

    她穿的依舊是自己的宮裝。

    精致柔軟的軟煙羅再好，也不是她的衣裳。

    待她收拾整齊出來，就看到周姑姑溫和的笑容。

    “今日肯定累了，來初宜，喝碗安神湯，回去好生歇著。”

    沈初宜愣了一下。

    她垂眸看向送到手邊的安神湯，沒有任何遲疑，接過便直接喝下。

    藥很苦澀。

    有一股讓人幾乎作惡的味道，讓人難以下咽，但沈初宜還是強(qiáng)忍著吃了下去，沒有剩下半分。

    待她吃完，周姑姑才滿意點頭：“回去吧�！�

    沈初宜福了一禮，然后才地垂著眉眼，安靜轉(zhuǎn)身離去。

    此刻的永福宮并不如平日安靜。

    皇帝陛下從不在嬪妃處留宿，他后半夜還會回乾元殿，獨自入睡。

    今日亦然。

    在沈初宜沐浴更衣的時刻中，蕭元宸已經(jīng)被真正的麗嬪喚醒，被麗嬪侍奉著吃了一碗姜茶湯，才讓姚多福伺候更衣。

    待更衣之后，蕭元宸也不會多言，直接離去。

    沈初宜從偏殿出來時，皇帝陛下的圣駕剛剛離開永福宮。

    所有的榮華與熱鬧都隨著陛下離開，沈初宜回到自己的小臥房，合上房門，隔絕了所有的喧囂。

    她平靜脫下外衫，躺到床上，此刻才慢慢放松下來。

    身上很疼，心里更疼。

    可能周姑姑給她吃的那一碗真的是安神湯，沈初宜躺下沒多久，竟然昏昏沉沉陷入深眠。

    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沈初宜懵懵懂懂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金

    烏高懸，她一口氣睡了四個時辰，錯過了平日早起當(dāng)差的時間。

    不過就如周姑姑說的那樣，給她已經(jīng)告了假，紅果并未來喚她當(dāng)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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