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顧婉顏那張麻木的消瘦面龐,忽然炸出猙獰顏色。
她猛地?fù)涞嚼位\前,伸手死死抓著欄桿,本來清秀明媚的面容比鬼還猙獰瘆人。
“沈初宜,是你!”
她聲嘶力竭。
就在這一瞬間,所有的疑惑都被解開。
即便已經(jīng)在等待死亡,整個(gè)人心如死灰,可她的聰慧是刻在骨子里的。
這件事最后的贏家是誰呢?
被關(guān)在詔獄,她不知外面春秋幾何,只知道家族敗落,她和周姑姑等人被判了死刑,再無生還可能。
其他的事情,從未有人告訴她。
沈初宜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顧婉顏面前時(shí),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初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揭發(fā)了她,自己成了宮妃。
而紅果這賤人,大抵就是幫助她的那個(gè)人。
顧婉顏伸出手,就要去抓沈初宜。
劉三喜目色一寒:“顧庶人,休要放肆,若你敢傷了沈才人,怕是要罪上加罪�!�
顧婉顏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雙突出的血紅眸子里閃過癲狂和嘲弄。
“沈才人?沈才人!”
“她也配!”
沈初宜安靜看著顧婉顏,面上沒有任何難過,也并無大仇得報(bào)的暢快。
她看著她,就如同看一件死物,心里沒有任何喜怒哀樂。
“是啊,我不配�!�
沈初宜忽然開口。
“可麗嬪娘娘,您配嗎?”
顧婉顏幾乎都要吐出血來。
這一刻,她滿心都是怨恨。
憑什么,憑什么。
憑什么她都要死了,沈初宜還能好好活著。
沈初宜見她死死盯著自己,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小腹,再抬頭時(shí),她臉上甚至掛著淡然的微笑。
這動(dòng)作,幾乎要逼瘋顧婉顏。
“沈初宜,你這個(gè)賤人!”
“還有你,紅果,賤人,你們膽敢背叛我!”
舒云橫眉冷豎,身上氣勢(shì)懾人:“住嘴,你欺君罔上,毒害陛下,假冒皇嗣、霍亂后宮,還敢大言不慚?才人與奴婢忠心為主,即便冒著被你滅口的風(fēng)險(xiǎn),也要檢舉你。”
“不能再讓你作惡�!�
顧婉顏目眥欲裂。
她已經(jīng)多日不曾進(jìn)食,方才能聲嘶力竭罵出那幾句話已經(jīng)用盡了全部力氣。
現(xiàn)在被紅果這樣的宮女指著鼻子罵,氣得險(xiǎn)些沒背過氣去,想要反駁卻已說不出話。
“你!你!”
她已是強(qiáng)弩之末,說了兩句就支撐不住,狼狽地跌坐在地。
舒云瞪著眼睛,滿臉都是憤怒:“若非你心思歹毒,我們才人孕期才這樣坎坷,至今都未好全�!�
沈初宜瞥了一眼劉三喜,一把握住了舒云的手。
“舒云,別說了,不值得同她廢話。”
舒云這才氣哼哼住嘴了。
沈初宜垂眸看著癱坐在地上的顧婉顏,沉默良久,才慢慢開口。
“顧庶人,我來這里看你,只想知道一件事�!�
顧婉顏靠在欄桿上,她粗粗喘著氣,整個(gè)人都陷入癲狂。
“呵呵�!�
“沈初宜,你現(xiàn)在是飛上了枝頭,我倒要看看你能好運(yùn)到什么時(shí)候?”
顧婉顏?zhàn)灶欁哉f著,咳嗽了兩聲,鮮血順著唇畔滑落,顯得觸目驚心。
一個(gè)死囚,無人關(guān)心她的病癥。
牢籠外的三個(gè)人都冷漠地看著她,眼眸中沒有任何同情和動(dòng)容。
顧婉顏也不在乎。
她都要死了,還能在乎什么呢?
她只是恨。
恨自己瞎了眼,選錯(cuò)了人。
以為是最好拿捏的白兔,其實(shí)是能把人咬死的狼狗。
顧婉顏呵呵一笑:“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fēng)。”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沈初宜沒有動(dòng):“我說了,我只想問你一個(gè)問題�!�
她頓了頓,才問:“紅豆是不是你害死的?”
顧婉顏微微一愣。
片刻后,她慢慢抬起頭,用那雙赤紅的眼睛詭異地看向沈初宜。
“你還念著那沒用的小宮女?”
顧婉顏惡意一笑,唇邊鮮血刺目。
“對(duì),是我害死她的�!�
顧婉顏倏然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嘶啞,冰冷,猶如毒蛇吐信,讓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那小賤人可沒用了,偷聽到我跟周姑姑說話,當(dāng)即嚇得不輕,就這樣了還想要立即去告發(fā)我,想要保護(hù)你,”顧婉顏盯著沈初宜,笑聲惡毒,“所以我就讓岑青毒死了她�!�
“不聽話的玩意,就不能活著�!�
“沈初宜,她是為你死的,你心痛嗎?”
聽到這里,沈初宜慢慢攥起拳頭。
她盯著顧婉顏,終于露出明顯的怨恨情緒。
“顧婉顏,你該死�!�
顧婉顏又笑了起來。
“死就死了,”她仰頭看著沒有窗的牢房,看著墻角作伴數(shù)日的蜘蛛,眼神逐漸灰暗,“不過我即便是死了,也有那么多人陪著我呢,我不虧,等去了地下,我還讓紅豆那賤人伺候我�!�
顧婉顏轉(zhuǎn)過身,背對(duì)著沈初宜,不再看她。
“沈初宜,我先去等你了�!�
“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shí)�!�
沈初宜沒有說話。
她最后看了一眼顧婉顏的背影,直接轉(zhuǎn)身,對(duì)劉三喜道:“三喜公公,我們走吧�!�
劉三喜把沈初宜直接送回了長春宮,等沈初宜下了轎子,劉三喜才回到乾元宮。
蕭元宸剛忙完,正捏著眉心休息。
劉三喜同姚多福簡(jiǎn)單說了幾句,就進(jìn)入知不足齋,腳步無聲地來到蕭元宸身邊。
“陛下�!�
蕭元宸閉目養(yǎng)神,沒有開口。
劉三喜便低聲把方才詔獄的情形都說了一遍。
聽到最后,蕭元宸捏著眉心的手微微一頓。
“她的宮女說她孕期不適?”
劉三喜常年侍奉蕭元宸,很知道如何回話:“是,舒云的確是這樣講的�!�
“不過之前黃醫(yī)正稟報(bào),小主身體康健,只要按時(shí)服用安胎藥,再過十日左右就能康復(fù),至于其他,黃醫(yī)正都未明言�!�
這里面其實(shí)是有疏漏的。
沈初宜確實(shí)身體健康,大人孩子都無礙,但她孕期是否舒服,懷相好不好,便無人詢問了。
無人問,太醫(yī)院也不會(huì)上趕著說。
何必自討苦吃?
蕭元宸手指在椅背上輕輕一點(diǎn):“把黃茯苓叫來�!�
次日是黃茯苓給沈初宜請(qǐng)平安脈的日子。
一般的下三位小主,大約一月請(qǐng)一次平安脈,不過沈初宜因?yàn)橛性校扛粑迦站鸵?qǐng)一次,以確保母子平安。
這段時(shí)間黃茯苓隔三差五就要來長春宮,同沈初宜宮中上下都很熟悉,尤其是這位沈才人,更是每次都客客氣氣請(qǐng)她喝茶吃果,很是溫柔可親。
今日她來的時(shí)候,卻沒有往日的平靜。
等她給沈初宜診過脈之后,才抬眸打量沈初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