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如煙知道沈初宜膽子大,便也沒有隱瞞,如實(shí)說了:“吊著的就是木念兒�!�
“她也不知道如何爬上方窗的,硬生生從方窗里鉆了出來,蹭得胳膊和臉上都是血。”
“關(guān)押木念兒的房間可能沒有被褥,她是撕破了衣裳上吊的,被內(nèi)行走們瞧見的時候身上只有染血的白衣,加上披頭散發(fā)的,那場景十分嚇人�!�
即便宮人們已經(jīng)早就被訓(xùn)導(dǎo)過,輕易不會一驚一乍,可這樣的場景怎么能不害怕呢?
如煙道:“那幾名內(nèi)行走當(dāng)即就嚇哭了,叫嚷了起來�!�
“這下好,被咱們長春宮的內(nèi)行走聽見了,他回來也害怕,正巧瞧見奴婢出去換水,就同奴婢講了�!�
原來如此。
否則靈心宮的事情,即便是有宮人自縊,也絕對傳揚(yáng)不開。
今日若非那木念兒鬧宮,眾人也不知靈心宮竟發(fā)生了這么多故事。
沈初宜微微蹙起眉頭,低聲道:“這事不簡單�!�
如煙認(rèn)真點(diǎn)頭:“奴婢明白�!�
“那小方窗最多兩尺見方,而且位置很高,旁人站在桌子上才能摸到,奴婢不知木念兒被關(guān)在何處,總不會里面桌椅板凳齊全,可以讓她爬上方窗�!�
“再一個……”
如煙打了個寒顫:“再一個,她為何非要死在方窗之外?”
選了那么個時間,以那種樣子出現(xiàn)。
若巡邏檢查的內(nèi)行走恰好錯過,次日清晨,掃街的掃西宮人們一出來,就能看到吊死在宮墻上的身影。
到了那時,得多嚇人。
沈初宜看向如煙,見她有些害怕,就端了一杯茶給她。
“你安寧一些,莫怕�!�
自從親眼看著劉成死去,沈初宜就再也不怕鬼了。
這世界上也根本沒有鬼。
“今日的事,一定有人有所圖謀,你說的很對,木念兒的死太蹊蹺了。”
“今日在送爽齋,人人都瞧見了她,德妃也說明日就要絞送尚宮局,可她今日偏偏就死了�!�
看起來是自縊,實(shí)際是怎樣,誰說得準(zhǔn)呢?
沈初宜頓了頓,握住了如煙的手。
如煙的手很冷,沈初宜溫暖了她的心。
“莫怕,有我在,我們不會有事的,”沈初宜安慰她,“今夜舒云休息,你去尋她一起安置,另外讓芳草臨時頂班就好�!�
如煙哆嗦著說:“小主,奴婢沒事。”
沈初宜對她溫和一笑:“去吧,沒事的�!�
如煙下去了,很快,周芳草就進(jìn)來了。
她神情很凝重,見沈初宜還沒睡,就過來點(diǎn)香。
等安神香點(diǎn)燃,周芳草就過來扶著沈初宜躺下:“小主若是睡不著,就先躺下來,一會兒就困了。
沈初宜看她神色平靜,并沒有被事情嚇到,就問:“芳草,你出宮后想做什么?”
周芳草陪坐在矮榻上,想了想,認(rèn)真道:“奴婢想去做賬房�!�
她看著沈初宜,笑了一下:“原來在永福宮,奴婢沒學(xué)到什么,倒是徐姑姑有心,簡單教了奴婢看賬簿,奴婢那時候就想好好學(xué),等回了家就去繡樓胭脂鋪?zhàn)幼鲑~房,總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
沈初宜以前同她不算相熟,也很少一起說話,此刻安靜聽了一會兒,心里倒是很高興。
“能出宮,總歸是好事。”
周芳草看著沈初宜笑。
“要不是小主心善,特地還請了溫姑姑教導(dǎo)咱們,奴婢怕是不好尋差事�!�
說到這里,周芳草才道:“小主,其實(shí)奴婢家里也待奴婢不好�!�
“父親母親只操心兩個弟弟,奴婢同妹妹們?nèi)兆舆^得很艱難,當(dāng)年奴婢要是不同意進(jìn)宮,爹娘就要賣了兩個妹妹去做仆役�!�
芳草說到這里,神情很冷淡,似乎已經(jīng)不生父母的氣了。
沈初宜沒有說話,她握著周芳草的手,安靜聽她講。
周芳草對沈初宜笑了笑,神情異常平靜。
“奴婢當(dāng)時同父母言說,若奴婢回家后看不到兩個妹妹,一定會上報尚宮局外行走,必要追回妹妹們的下落。”
尚宮局哪里會管一個宮人的小事。
但周芳草很聰慧,她當(dāng)時沒入宮,都知道拿入宮這件事嚇唬父母。
對于尋常人家來講,尚宮局是很遙遠(yuǎn)也很權(quán)威的。
因此他父母竟然老老實(shí)實(shí)聽了話。
周芳草對沈初宜笑了一下,眉宇間都是期盼:“待年末奴婢歸家,就會帶著兩個妹妹出來,以后都不用再挨人白眼了�!�
“以后如何,全看我們是否努力。”
沈初宜這才明白,周芳草要?dú)w家,是為了兩個妹妹。
周芳草見沈初宜眉眼溫柔,笑容越發(fā)燦爛。
她平日里都是很平和,沉默寡言,唯有此時才綻放出動人的光芒。
“大妹和二妹是雙生兒,比奴婢小了六歲,奴婢今年出宮,她們剛好十九�!�
周芳草是十四歲入宮的,也就是說,當(dāng)年她的妹妹們才八歲。
難怪她不愿意讓妹妹去做奴仆,這樣小的孩子,在主家能過什么好日子?
即便留在了家中,父母也不待見,可那畢竟是自己家,只要熬到周芳草出宮回家,妹妹們就有救了。
否則一生賣身為奴,再無相守可能。
沈初宜握著她的手,聲音很輕柔:“芳草,你很好,很厲害�!�
周芳草倒是羞紅了臉。
“奴婢沒有小主說的這樣好,奴婢平日太靦腆,做事沒有舒云姐和如煙利落�!�
沈初宜卻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喜歡她們,但我也喜歡你�!�
她壓低聲音,道:“芳草,等你回家去,若是有什么困難,你一定要同我說,我能辦的,一定給你辦到。”
她伸出手,順了順周芳草的鬢發(fā)。
沈初宜明明比周芳草年紀(jì)小,同她的妹妹們一般年紀(jì),但她說這話的時候,渾身上下卻都是篤定。
周芳草也覺得奇怪,以前在永福宮時沈初宜就一直很淡然沉穩(wěn),即便遇到了那么大的波折,她也沒有自怨自艾。
現(xiàn)在亦然。
她一直都很堅強(qiáng)。
沈初宜告訴她:“你心里要記得,還有我這個靠山�!�
周芳草方才還笑,這會兒卻又紅了眼。
“奴婢記得了�!�
沈初宜沒有多說什么,安神香的藥效起來,她有些困頓了。
周芳草侍奉她入睡,然后就坐在床榻邊看著窗外皎潔的月。
看著看著,周芳草開心笑了。
次日清晨,沈初宜起來的有些晚了。
等她醒來,舒云先侍奉她洗漱更衣,用過早膳,等她去了小書房,舒云才道:“今日一早,德妃娘娘逼死宮女的消息就傳遍了長信宮。”
沈初宜昨日已經(jīng)猜到了會如此,并未如何驚訝,只問:“德妃娘娘如何處置的?”
舒云道:“聽聞德妃娘娘一早就去了壽康宮,應(yīng)該是去同懿太后稟報內(nèi)情了。”
論說宮中這兩位太后娘娘,莊懿太后是先帝的原配皇后,執(zhí)掌后宮二十幾年,恭睿太后則是皇帝生母,自從蕭元宸登基之后,才慢慢開始處理宮事。
不過她的態(tài)度很堅定,就是萬事以莊懿太后為先,故而德妃先去壽康宮,倒是在情理之中。
沈初宜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便道:“這幾日還是小心著些,少出宮門,不知道宮里還會出什么事�!�
她說要少出宮門,下午午歇起來,外面卻傳來若雨驚喜的嗓音:“舒云姐,陛下駕臨�!�
沈初宜還坐在架子床上,聽到這話也有些懵。
舒云一面吩咐擺好廳堂,一面快步進(jìn)入寢殿,侍奉沈初宜更衣梳洗。
沈初宜剛穿好衣裳,坐在妝鏡前梳妝,就聽到外面?zhèn)鱽硎煜さ哪_步聲。
她回過頭,從屏風(fēng)影影綽綽的朦朧光影里,看到了高大的玄色身影。
沈初宜忙對舒云揮手,自己順了一下鬢邊的碎發(fā),快步來到屏風(fēng)之后。
她微微探出一小半臉頰,一頭烏發(fā)在臉頰邊垂落,俏生生鉆出屏風(fēng)外。
烏發(fā)似墨,襯得她眉目如畫,膚白如雪。
沈初宜輕聲細(xì)語,嗓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柔啞。
“陛下萬安,妾迎駕不利,還請陛下責(zé)罰�!�
蕭元宸接過姚多福端上來的茶,淺淺抿了一口,道:“無妨,你先去梳妝。”
沈初宜立即就高興了。
她輕笑一聲,聲音里都染著歡喜。
“是,陛下略等�!�
她一邊說,一邊轉(zhuǎn)身往寢殿里跑。
看得姚多福都有些緊張:“沈小主,您穩(wěn)重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