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王姑姑，見她晦澀，便明白碧荷確實已經(jīng)被帶走了。
她立即就有些著急：“孫成祥，你敢直接拿本宮的人？”
宜妃這就有些胡攪蠻纏了。
孫成祥跪在堂下，垂眸不語。
倒是德妃此刻冷笑一聲，難得露出與往日不相符的冷傲氣勢。
觀星臺燈火搖曳，亮如白晝。
四周一共點燃十?dāng)?shù)展八角宮燈，頭頂?shù)牧鹆缫鉄粢踩奎c燃，照得人面亮堂。
但德妃卻仿佛剛好沒被燈火照耀，她的面色是幽深而灰暗的。
聲音卻極為冷酷，篤定又堅持。
她冷冷開口：“本宮不怕查�！�
說著，她抬眸看向蕭元宸，高昂的脖頸猶如天鵝，高貴而美麗。
“陛下，臣妾入宮四年，蒙陛下和太后娘娘們不棄，有幸陪伴娘娘們處理宮事�！�
“臣妾愚鈍，這幾年多要太后娘娘們關(guān)照指點，方才能磕磕絆絆行至今日，”德妃一字一頓地道，“今日白選侍被人毒害，是臣妾掌宮不利，臣妾難辭其咎，愿領(lǐng)陛下和娘娘們責(zé)罰。”
德妃說著，起身跪了下來：“但臣妾可以指天發(fā)誓，臣妾并未做傷天害理之事，臣妾今日會賞賜白選侍，是因她伴駕有功，宜妃妹妹也賞賜了，這都是定例�！�
確實，沈初宜得了盛寵時，德妃和宜妃無論怎么想，也會送來賞賜。
這是高位宮妃的尊榮。
白選侍剛?cè)雽m就侍寢，后又被選入暢春園侍奉，因太過倉促，德妃和宜妃的賞賜一直沒空送來。
也是湊巧，今日剛好兩人都想起來這事，都派了人來芙蓉館。
“臣妾不怕慎刑司詳查，臣妾甚至盼著慎刑司嚴(yán)查，好還臣妾清白。”
德妃這一番話說下來，當(dāng)真是鏗鏘有力，不卑不亢。
沈初宜不知事情真相，卻也知道德妃的應(yīng)對是最得體的。
無論最后查出來的結(jié)果如何，無論是否真的是她，但現(xiàn)在，不會有人敢說她半句流言。
德妃話說完了，蕭元宸便道：“德妃，起來說話�！�
德妃行禮：“是�！�
待德妃重新落座，蕭元宸的目光才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
“此事已由宮中各司一起主持，因牽扯德妃和宜妃等人，便由姚多福和孫成祥主管此事，其中牽扯大事小情一應(yīng)稟報朕與兩位太后�！�
蕭元宸都開了口，宜妃也不能再胡攪蠻纏。
宜妃不情不愿地起身，福了福道：“是。”
楊充容此刻也跟著起身，道：“臣妾之前在花園偶遇白選侍，白選侍當(dāng)時說臣妾的發(fā)簪好看，臣妾便讓執(zhí)劍送了一支給白選侍�！�
楊充容也解釋了一句。
她道：“不過既然執(zhí)劍也去過芙蓉館，那就正常詢問，臣妾也問心無愧。”
這話也是落落大方。
如此看來，似乎人人都是清清白白，毫無嫌疑的。
此事到了這里，其實就暫時告一段落。
總得給慎刑司偵查的時間。
蕭元宸放下茶盞，抬眸看向沈初宜身邊梨花帶雨的白選侍。
白選侍似乎感受到蕭元宸的目光，這才抬起頭來，努力向蕭元宸露出一個笑容。
這一笑真是驟雨初停，春光明媚。
沈初宜覺得，蕭元宸的聲音似乎都溫和了。
“芙蓉館不宜再住，白選侍和路寶林今日暫住百景園，待宮人徹底搜查過再搬回居住�！�
白選侍和路寶林忙起身，兩人謝恩。
就在此時，一道矯揉造作的聲音響起。
“陛下，妾有線索要報�！�
眾人此刻又累又困，思緒難免遲滯。
堂下人起身跪下行禮時，眾人都未反應(yīng)過來，等到她開口說話，所有人的目光才慢慢落到她身上。
說話的人是衛(wèi)寶林。
衛(wèi)寶林面色有些緊張，她緊緊攥著手，跪在地上的姿勢很僵硬。
她看起來也很害怕。
蕭元宸微微蹙起眉頭，他道：“說�！�
衛(wèi)寶林哆嗦了一下，她深吸口氣，才顫抖著聲音道：“回稟陛下，妾……妾一早起來采摘花露時，正巧走到宜蘭園同芙蓉館相交一側(cè)，當(dāng)時妾和妾的宮女都看到有一個鬼鬼祟祟的黃門偷偷從芙蓉館后門進(jìn)入�！�
“妾人微言輕，又不知此人究竟是做甚，便不敢同旁人提及，今日整日都是惴惴不安�！�
說到這里，衛(wèi)寶林露出一個如釋重負(fù)的笑。
“還好，白選侍和路寶林都無礙�！�
她說到這里似乎終于放松下來，說話越來越利落。
她長長舒了口氣，面色也稍微和緩：“否則妾真是罪過�！�
這一條線索的確很重要，最起碼，她的這一開口，似乎把德妃和宜妃等人的嫌疑洗清了。
不過衛(wèi)寶林本就是宜妃宮里的人，她到底是不是為宜妃開口誰都不知。
蕭元宸垂著眼眸，神情一直淡漠平靜，一點都不為衛(wèi)寶林的話驚訝。
倒是莊懿太后問：“你何時看到的那人，又為何要一大清早采摘花露？”
花露得日出之前才能采摘，四更天過，即便天色依稀有些亮光，但整個暢春園依舊安靜如夜。
最重要的是，起那么早，肯定會十分困頓。
這種差事，宮妃都是吩咐宮女做，哪里有親自動手的道理。
衛(wèi)寶林一開始沒開口。
等到眾人目光往她身上刺過來，她才哆嗦了一下，有些羞赧地道：“妾聽聞懿太后娘娘最喜歡吃牡丹花釀，要配牡丹花釀，木芙蓉的花露是最好的，妾想著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生辰，想再給娘娘添一份壽禮�！�
說到這里，衛(wèi)寶林大抵也知道自己太過諂媚，她羞赧地低下了頭，聲音也弱了幾分：“就差一點，就攢夠一只玉瓶了�！�
聽到這話，在坐宮妃心思各異，倒是莊懿太后神情明顯好轉(zhuǎn)了。
就連恭睿太后也贊許地點了點頭。
莊懿太后難得有了些笑意：“好孩子，你是個孝順的�！�
衛(wèi)寶林跪在冰冷的青石磚上，低著頭不敢開口。
莊懿太后同蕭元宸對視一眼，然后才道：“衛(wèi)寶林，你可有看到那人面容？”
衛(wèi)寶林有些遲疑，卻還是鼓起勇氣，道：“回稟懿太后娘娘，妾瞧見了�！�
這話落地，摘星樓眾人不由有些驚詫。
誰都沒想到，最后峰回路轉(zhuǎn)，作惡之人一早就被人瞧見。
蕭元宸適時開口：“懿母后，您對宮規(guī)熟悉，此事由您做主。”
這意思是讓莊懿太后直接處置了。
莊懿太后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詳查宮中游走的年輕黃門�！�
說到這里，莊懿太后道：“若是查到有嫌疑者，就讓衛(wèi)寶林看一看，另外，孫成祥，你那邊也不能斷�！�
“畢竟，我們尚未可知究竟是誰下的手�！�
莊懿太后倒是雷厲風(fēng)行。
然而衛(wèi)寶林卻猶豫了一瞬，她很快便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莊懿太后，眼神格外堅定。
“懿太后娘娘，妾可以挨個看暢春園侍奉的黃門，直到尋到人為止。”
她頓了頓，堅定道：“為了宮中平安，妾不怕吃苦�！�
這話一出口，眾人都有些驚訝。
暢春園雖然不如長信宮宮人眾多，黃門卻總有三百多人，即便除去年老者，也有二百余人。
要一一見過，耗神又辛苦。
這衛(wèi)寶林的一番作態(tài)，真是厲害極了。
沈初宜垂下眼眸，心里不由感嘆，衛(wèi)寶林即便不是世家千金，到底也是富貴人家中的女兒，從小到大所見所聞皆是一流，眼界心思都有過人之處。
這件事受害的是白選侍，可如今眾人的目光卻都落在了忽然出現(xiàn)的衛(wèi)寶林身上。
倒是真有幾分本事。
果然她這樣一說，莊懿太后的神情越發(fā)慈愛了。
“你是個忠心的好孩子，若是能找到真兇，哀家一定不會薄待你。”
莊懿太后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今日實在困頓，你們也都累倦，明日高興一日，后日再開始查吧。”
莊懿太后看向蕭元宸：“皇帝，如此可好？”
蕭元宸道：“懿母后做主便是。”
事情說到這里，眾人心中稍安，有蕭元宸雷厲風(fēng)行，大家其實都不那么害怕了。
再說如今暢春園風(fēng)聲鶴唳，有人即便動了壞心思，也不敢再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