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沈初宜昏昏沉沉的,她感覺身上出了一層汗,可又覺得冷,此刻極不舒服,整個人都疲憊無力。
她勉強睜開眼睛,根本看不清蕭元宸的面容。
她還想再堅持,一雙大手就覆蓋住了她的眼眸。
“閉目凝神。”
確實是蕭元宸,沈初宜這次安了心。
她合上眼眸,淺淺呼了口氣。
炙熱又滾燙。
她聲音有些啞,因為病了,尾音顫顫巍巍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嬌嗔。
病中的沈初宜少了幾分沉穩(wěn),多了幾分孩子氣。
這是平日里很難見到的。
“陛下,妾發(fā)熱了?”她問。
蕭元宸應了一聲。
他伸手取過邊上放著的帕子,在涼水里浸濕,擰干后仔細覆蓋在了沈初宜額上。
“你今日吹了風,受了寒,回來后就發(fā)熱了,”蕭元宸聲音沉穩(wěn),“黃茯苓過來看過,說你忽然搬來暢春園,有些不太適應,今日坐船全部激了出來。”
沈初宜都覺得有些好笑。
“妾哪里那么嬌貴了,以前風里來雨里去的,還不都好好的�!�
宮里這些年,她什么苦沒吃過?不過是搬了一回宮,竟是把自己弄病了。
可她不覺得有什么不適,這幾日在暢春園也很開心。
“你有身孕,如何不嬌貴?”
蕭元宸總是不太喜歡聽沈初宜說這些,他知道她以前吃過很多苦,可那些都已時過境遷,即便是九五之尊,也無法讓時光倒轉。
所以每次聽到她這樣自嘲,他總會覺得心里被壓了秤砣,沉甸甸的,有些滯郁。
沈初宜愣了一下,她動了動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小腹。
才三個多月,肚子還沒顯懷。
“孩子無事吧�!�
蕭元宸道:“無礙,不過因著有孕,黃茯苓只能給你用最溫和的藥,不知你還得病幾日,這幾天就好好休養(yǎng),哪里都不要去了�!�
難怪要用冰帕子降溫。
沈初宜笑了一下:“不出去反而安靜�!�
原本在長信宮,似乎還沒那么多是非,一到了暢春園,那些眼花繚亂的手段齊齊出現(xiàn)。
蕭元宸沉默片刻,道:“等事情結束,你再出去行走,乖一點�!�
沈初宜啞著嗓子笑了一聲:“妾還不乖?”
兩個人說了幾句,沈初宜就問:“陛下怎么過來了?”
蕭元宸說:“你病了,朕如何能不關心?”
沈初宜就又笑。
她此刻嘴唇蒼白,臉頰卻泛著紅,秀氣的眉眼閉著,顯得格外蒼白羸弱。
可她笑起來的樣子,卻一點委屈都沒有,反而干凈又純粹。
她是真的很高興。
“陛下心里有妾,這病來得值得�!�
蕭元宸卻拍了一下她的手:“胡言亂語,健康才好�!�
沈初宜輕輕應了一聲。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蕭元宸才道:“過幾日,再給你晉封吧�!�
沈初宜愣了一下,不知蕭元宸為何說這些。
對于份位,沈初宜從來不著急,她知道等生下孩子,她肯定就能成為四儀。
等升為四儀之后,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從下三位到中三位,猶如一道天塹,就如同正五品堂官一樣,再往上一步就柳暗花明,可許多人卻硬生生卡在那里,直到頭發(fā)花白都不見希望。
她相信自己,知道憑借自己的努力,可以一步步爬上去。
所以她從來不著急。
只未曾想到,竟是蕭元宸替她考慮了這些事。
沈初宜依舊閉著雙眼,沒有主動去看蕭元宸的眼神,她手里微微用力,用那雙滾燙的手攥住了蕭元宸的。
“陛下真好�!�
千言萬語,只有這四個字最真誠。
蕭元宸笑了一下,居然哄她:“就這四個字?”
“你也不關心朕要給你什么份位?”
沈初宜面色蒼白,卻微微勾起唇角,眼睛笑成一彎月牙。
“陛下給的,什么都好�!�
沈初宜晃了一下他的手,認真道:“妾其實并沒有那么著急�!�
她實話實說:“人生漫長,妾總能一步步走到陛下身邊,一直陪伴在陛下左右�!�
“陛下是個很心軟的人,不會舍棄妾的。”
沈初宜的聲音溫柔親昵,猶如情人呢喃。
卻是那么篤定。
“我堅信,陛下心里會一直有我的位置�!�
心里有她,那么榮華富貴,份位尊榮,早晚都會有。
所以沈初宜從來不著急。
蕭元宸垂眸看著她緊閉的雙眸,看著她顫抖的卷翹睫毛,輕聲笑了一下。
他沒有給她篤定的回答,卻俯下神,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你好好歇著�!�
說罷,蕭元宸幫她蓋好被子,起身離開了。
等人走了,沈初宜才長舒口氣。
她這一場病
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并不嚴重,當日用了藥,睡了一整夜,次日就退燒了。
舒云幫她擦身,換了一身干凈的里衣,才道:“小主,御膳房送了紅棗雞湯過來,還有瘦肉小米粥和紅糖流沙包,小主可要用一些?”
沈初宜今天輕松許多,沒有那么難受了。
她坐起身來,靠在床榻邊,簡單洗漱過后就開始用膳。
她還是沒什么胃口,吃得也不多,不過精神卻格外好,整個人都很精神。
“昨日都發(fā)生了什么?”
如煙侍奉她用膳,輕聲細語開始講述。
“昨日陛下走后,司禮監(jiān)的一名看管小庫房的小黃門便招供了,說他家里缺錢,有人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夜里輪值時留一下門�!�
“整個過程都是書信往來,他自己心慌,不敢留著,已經(jīng)都燒了。”
“留門的時候他怕被人滅口,也不敢看,但他很肯定那人是個黃門�!�
“因為腳步聲很重�!�
沈初宜微微蹙起眉頭:“這豈不是沒有任何線索了?”
如煙的神情也有些沮喪。
“是的,昨日慎刑司審了一整夜,只有這個小黃門招供了,慎刑司并司禮監(jiān)又去搜他住處,確實發(fā)現(xiàn)他家中父親重病,急需用錢�!�
“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線索了�!�
沈初宜思索片刻,道:“可知道為何只有德妃和楊婕妤的壽禮被污染?”
如煙愣了一下,仔細思索一番,道:“趙姑姑說,德妃和楊婕妤的壽禮正好放在最外側,可能方便動手,時間又緊迫,就只對這兩樣下了手�!�
沈初宜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芙蓉館的事呢?”
如煙搖了搖頭:“聽聞衛(wèi)才人已經(jīng)去了司禮監(jiān),挨個看黃門面相,不知何時會有線索�!�
“不過諸位娘娘身邊的宮人,芙蓉館伺候白選侍的宮人和掃洗宮人,暫時都是清白的。”
“路寶林身邊的宮人已經(jīng)回去繼續(xù)侍奉了。”
他們可是被審了一天一夜,能看到現(xiàn)在,要么就是真的清白,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心里虔誠得很,哪怕是死也不可能說。
沈初宜看來,這都有可能。
宮里的確蠅營狗茍,可也有人真心相待。
不過這不是沈初宜要操心的事,她道:“讓甄順繼續(xù)盯著,這幾日咱們都不出門,即便來人,也說我病中不能見客�!�
她這病來得恰是時候。
宮里這些是是非非,暫時都與她無關,就如同蕭元宸說的那樣,等風波結束了,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思及此,沈初宜臉上帶了些笑。
她有時候看不懂蕭元宸,不知道他是溫柔還是冷漠,不過至少,對她,他還是存了溫柔和用心的。
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