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她彎下腰,聲音很低:“貴妃娘娘母家的姻親諫言,說后宮空虛,妃嬪太少,還望陛下來年再開選秀,充盈后宮,為皇室孕育子嗣�!�
定國公府最近不是很太平。
有關(guān)聯(lián)的官員相繼被奪職下獄,年長的朝臣們也都被榮恩致仕,最重要的是定國公的三弟因貪墨被下獄,定國公府幾番籌謀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這還是蕭元宸看莊懿太后和貴妃的面子松了手。
這種情況下定國公府怎么能不著急。
可這話若是他們自己說了,就顯得太過招搖,最后還是繞了個(gè)彎。
沈初宜道:“陛下怎么說?”
舒云道:“陛下讓他們家先算好今年皇莊的出息再說,算不明白明年就可以不用做這個(gè)御行走了�!�
沈初宜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笑了。
以前的蕭元宸難得還會客氣幾句,現(xiàn)在的他幾乎是鋒芒畢露。
除了他賞識的朝臣,多余的廢話一概沒有。
蕭元宸的轉(zhuǎn)變,令朝臣們都緊了緊心神,以前蕭元宸是少年天子,年輕溫和,朝臣們心里難免有些輕慢。
四載過去,這種輕慢慢慢減少,至今幾乎已再無蹤跡。
沈初宜慢條斯理吃著素三絲春卷,酥脆的餅皮在口中炸開,胡蘿卜的鮮甜涌入口中,配合的恰到好處。
“陛下跟以前不同了�!�
舒云道:“是�!�
說到這里,舒云欲言又止。
沈初宜抬眸看她:“有什么不好說的?”
舒云就笑了一下,道:“娘娘,近來尚宮局和御膳房都很勤勉,往咱們宮里走動的比德妃娘娘宮里還多�!�
這是自然的。
沈初宜雖然懷有身孕不能侍寢,可她顯然是陛下如今心里最惦記的人,后宮所有妃嬪見陛下的次數(shù),都不及她一人。
加之陛下這兩月都未踏足后宮,對沈初宜的格外寵愛就顯得特別突兀。
宮里面踩低捧高是常事,德妃是正二品妃又如何?膝下有大皇子又如何?純昭儀也有孩子,無論生下是男女,陛下愛屋及烏,難道還不會更偏愛這個(gè)孩子?
雖然如今沈初宜不管宮事,可宮里的大事小情,總有人往長春宮里報(bào)。
步昭儀擋過幾次,舒云也擋過幾次,還是有擋不住的時(shí)候。
沈初宜道:“我知道了�!�
她同舒云道:“再來人一律不讓進(jìn)長春宮,無論是誰都不行�!�
舒云點(diǎn)頭:“是�!�
沈初宜想了想又說:“明日我去一趟乾元宮,同陛下說一說此事�!�
許多事情,沈初宜從不會自己費(fèi)力解決。
有蕭元宸在,有太后們在,哪里要她自己出面呢?
說完這事,沈初宜的早膳也用完了。
在院子里走了兩刻,林婕妤和陳才人就到了。
林婕妤比陳才人還沉悶,她面容生得普通,也不愛說話,見了沈初宜都要緊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去歲賢妃落水那一日,顧庶人跟林婕妤一起散步,時(shí)至今日已經(jīng)過去一年,林婕妤依舊沒有長進(jìn)。
沈初宜看著她安靜站在后面,不由嘆了口氣。
陳才人身上穿著夾棉的褙子,一身衣裳倒是很素靜,她一進(jìn)來就搓手:“如今越發(fā)冷了�!�
林婕妤趕緊跟在后面行禮:“姐姐。”
沈初宜笑了一下,道:“你們略等一下,步姐姐到了時(shí)辰才會出門,這會兒肯定在讀書�!�
步九歌是個(gè)做事非常有規(guī)律的人,說幾時(shí)就是幾時(shí),不早也不晚。
沈初宜前些時(shí)日去同她說話,得知她最近頗有心得,已經(jīng)開始寫自己的著作,便不再多去打擾。
陳才人拉著林婕妤在桌邊落座,給林婕妤倒了一杯茶:“林姐姐,吃杯熱茶吧�!�
林婕妤安靜點(diǎn)頭:“多謝。”
陳才人雖說也靦腆,但跟林婕妤一比幾乎能稱得上是活潑好動了。
尤其在熟悉的人面前,陳才人還有些小孩性子,會跟沈初宜撒嬌。
林婕妤卻全然不會。
陳才人同林婕妤同住一宮,之前林婕妤是鼓起勇氣才同陳才人說,以后若是要去看望貴妃和熙嬪娘娘,能否帶上她,她自己是不敢去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事。
幾人坐了一會兒,沈初宜換了一件厚實(shí)寬松的大袖衫,又穿了一雙夾棉的踏云履,幾人便出了門。
一出殿門,冷風(fēng)便迎面而來。
圣京的冬日風(fēng)大干燥,一陣陣的冷風(fēng)刮過,能讓人遍體生寒。
沈初宜仰頭看了看天色,道:“一日比一日冷了�!�
再過幾日就要燒火墻了,一晃神,一年匆匆而去。
幾人見過步昭儀,一起往貴妃的延華宮行去。
同在西六宮,沈初宜和步昭儀都沒叫步輦,四人一起步行來到延華宮前。
延華宮宮門大開,門口守著一名小黃門,一見沈初宜幾人就行禮:“見過純娘娘,步娘娘,林娘娘和陳小主�!�
沈初宜等人一早就上了拜帖,今日是掐著點(diǎn)過來的,小黃門自然知曉。
“王姑姑方才有些事,謝姑姑馬上就到�!�
他話音落下,一名年輕的姑姑就出現(xiàn)在宮門前。
這位謝姑姑身量很高,瞧著很是結(jié)實(shí)有力,面容非常干凈,眼眸明亮有神。
沈初宜見過她幾次,知道她是被蕭元宸選來特地照顧貴妃的。
謝姑姑人很年輕,力氣又大,貴妃耐不住疼的時(shí)候都是謝姑姑幫著她換藥,貴妃能接受她侍奉。
“見過幾位娘娘小主,”謝姑姑行過禮,道,“方才貴妃娘娘剛吃過藥,在歇息,娘娘們得略等一等。”
沈初宜道:“娘娘身體要緊�!�
自從貴妃受傷之后,沈初宜已經(jīng)兩月未曾見過她了。
之前在暢春園,她情況很不好,所有宮妃都不能探視。
回到宮中之后,沈初宜幾人原本要去看望她,被事情耽擱,就拖到了現(xiàn)在。
其實(shí)貴妃并不喜歡其他宮妃探望她,可若不探望,宮妃們卻又有不敬之嫌,于是只能這樣相互折磨。
沈初宜幾人被謝姑姑安排在花廳落座,宮人們立即上了茶水點(diǎn)心。
謝姑姑道:“娘娘們略坐,奴婢去去就來�!�
等她走了,兩名小宮女便進(jìn)來侍奉,貴妃的大宮女碧荷也上了前來,對沈初宜等人道:“娘娘若有事,只管吩咐奴婢。”
沈初宜見碧荷瘦了一大圈,眼底一片青黑,便嘆了口氣。
“娘娘可好些了?”
貴妃的燒傷不好治,即便蕭元宸從宮外延請名醫(yī),依舊沒辦法讓貴妃立即好轉(zhuǎn)。
只能用最好的藥,盡快讓她免除疼痛。
可燒傷的皮膚要刮去腐肉再生新肉,一層刮一層,一日痛一日,那日子簡直難熬無比。
貴妃以前是多么嬌氣的人,如今受了這么大的罪,簡直痛不欲生。
碧荷勉強(qiáng)笑笑。
“還好。”
她頓了頓,道:“太醫(yī)院給開了安神散,用了之后娘娘能小睡幾個(gè)時(shí)辰�!�
安神散跟安神湯不一樣,藥效極強(qiáng),這種藥還不能多用,時(shí)間久了就戒不掉了。
沈初宜同步昭儀對視一眼,步昭儀道:“用金針不行嗎?”
碧荷搖了搖頭。
“一開始是用金針的,陳醫(yī)正和溫醫(yī)正都用過,后來時(shí)間久了,漸漸沒什么用,才迫不得已用了安神散�!�
碧荷一時(shí)間不由說的有些多。
她意識到的時(shí)候,忙福了福:“是奴婢多嘴了。”
延華宮這樣的情景,碧荷又是貴妃身邊侍奉的人,這兩個(gè)月簡直是煎熬,她瞧著精神也不是很好,恍惚之下說錯(cuò)話也情有可原。
沈初宜柔聲安慰:“無妨,你放寬心�!�
她頓了頓,道:“你也坐下來歇一歇吧,臉色是真的不好�!�
純昭儀一貫心軟,對宮人們格外好,這個(gè)宮里人都知曉。
碧荷也實(shí)在撐不住,她在繡凳上坐下,整個(gè)人都萎靡起來。
沈初宜正要再問問貴妃的事,忽然一聲凄厲的叫聲響起。
“啊!”
那聲音嘶吼著,帶著難以言喻的痛處。
“為何不讓我死?”
那竟是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