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沈初宜深吸口氣：“娘娘，您的傷不是不能治好，即便到了那一日，也牽連不到您身上，您可以自己照料鴻兒�！�
貴妃卻輕嗤一聲。
她本來想要搖頭，可這個動作對如今的她來說太難了，每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她熬不下去了，也不想熬下去了。
她不怕重藥，不怕用有毒的藥物，只盼望能睡個好覺，平靜過最后幾年光陰。
貴妃道：“我不喜歡那孩子。”
“不知道怎么了，那孩子既不聰明，也不伶俐，甚至還很怕他父皇，一點(diǎn)用都沒有�！�
“但我總歸生了他�！�
“當(dāng)人母親，好歹要有點(diǎn)母親的樣子，我給了他一條命，就不想讓他年少夭折。”
貴妃沒有回答之前的問題，只平靜看向沈初宜：“你可能答應(yīng)我？”
沈初宜想了想，頷首道：“可以�！�
她又道：“若是我連自己都護(hù)不住，可能要讓貴妃娘娘失望了�！�
貴妃挑眉嗤笑：“沒事�！�
“你自己努力就好�！�
沈初宜都要笑了。
若是不計(jì)較貴妃的陰陽怪氣，跟她說話真的很有意思，她的思維跟常人不同，的確不太在乎任何人。
包括她自己，包括她親生骨肉。
所以當(dāng)時聽到路淼自縊的時候，她也只是覺得厭煩。
現(xiàn)在想來，之前貴妃的那些作態(tài)，不過是滿不在乎的肆意而為。
有些話她甚至是故意說的。
讓人討厭她，讓太后覺得她毫無用處，日子反而好過許多。
沈初宜心中微嘆，道：“娘娘，你安心養(yǎng)病便好�！�
貴妃挑眉笑了一下。
沈初宜看著她，忽然問：“娘娘，您當(dāng)時為何要救熙嬪？”
若不是要救她，貴妃也不會受傷，經(jīng)歷這半年痛苦。
貴妃收斂起笑容，她沉默了。
殿中很溫暖，沈初宜坐了一會兒，甚至都出了薄汗。
窗邊掛了帳幔，屋里一片漆黑，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容貌。
但沈初宜卻能清晰知道，貴妃臉上并無笑容。
“可能，我也想做一回好人？”
貴妃笑話自己：“真可笑呢，我這種人也想做好人�！�
“我不是要救她，我只想救那個孩子，稚子畢竟無辜�！�
“可如今……”
貴妃頓了頓，沒有繼續(xù)
說下去。
“沈初宜，我忽然覺得人生還是挺有意思的，”貴妃對沈初宜道，“以前我不明白，現(xiàn)在我倒是大徹大悟了�！�
“作繭自縛這四個字，真的有趣極了。”
沈初宜不知她在說什么，卻道：“既然娘娘覺得有意思，便好好活下去。”
貴妃愣了一下，隨即低低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
事情交代完，沈初宜就準(zhǔn)備走了。
貴妃倒是有些意猶未盡。
她忽然叫住沈初宜：“你的孩子我還沒見過呢。”
“明日有沒有空？抱來我看看�！�
沈初宜倒是沒有拒絕，道：“好，明日就帶他來跟貴妃娘娘討紅封�！�
貴妃道：“嗯，一言為定�！�
等沈初宜走了，王姑姑才進(jìn)了寢殿。
她沉默看著貴妃，一言不發(fā)。
貴妃冷笑一聲：“怎么？要去跟太后告狀？”
王姑姑跪了下去，道：“娘娘冤枉奴婢�！�
貴妃就瞇著眼睛笑了。
“王姑姑，念你從小陪我長大，所以你做過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要知道，”貴妃道，“等我死了的那一日，你也活不下去�！�
“你覺得，她會讓你好好活著嗎？”
回到長春宮，沈初宜逗了會兒兒子，才坐下來思忖。
舒云跟如煙在寢殿伺候，沈初宜就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
等她說完，如煙才道：“貴妃娘娘倒也是個奇女子�！�
沈初宜蹙了蹙眉頭：“我總覺得她要做什么事。”
舒云端來一盞桂花奶酪，又把果脯蜜餞放到桌上，讓沈初宜墊墊肚子。
“貴妃娘娘無論要做什么，大抵都同懿太后娘娘和定國公府有關(guān)，娘娘還是同陛下說一句才好。”
沈初宜自然知道這些，不過她也說：“陛下說不定一早就知道，有些事怕是無法對我明言�！�
畢竟之前貴妃都不愿意見他們，后來倒是難得見了蕭元宸一面。
自然不是因?yàn)榍榉�，也不是想念，大抵貴妃是有事情同蕭元宸說，才屈尊降貴見一見他。
兩人之間或許達(dá)成了協(xié)議。
沈初宜正說著，東配殿里就傳來哭聲，她也顧不上貴妃，起身過去哄兒子去了。
待及晚膳之前，蕭元宸就回了長春宮。
他今日回來得早，同沈初宜道：“今日早些用晚膳，用過之后帶你去個地方�！�
沈初宜笑瞇瞇地幫他換衣裳：“是，去哪里呀？”
蕭元宸頓了頓，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保密。”
“有什么要保密的，宮里我去過的地方可多著呢�！�
蕭元宸笑道：“還真有你沒去過的�！�
說到這里，他問：“雪團(tuán)呢？”
沈初宜就開始笑話兒子：“方才他被自己臭到了，氣得哇哇哭，嬌貴得很。我哄了好一會兒才不哭了，給他換了尿布和襁褓，才委委屈屈睡了�！�
“這會兒大概醒不過來�！�
蕭元宸就說：“這小子倒是氣性大�！�
夫妻兩個說了會兒閑話，沈初宜才陪著蕭元宸在雅室落座，取出茶具開始忙碌。
蕭元宸一貫喜歡吃清苦的白茶，沈初宜準(zhǔn)備的是云山白霧，味道非常清淡，最近蕭元宸很是喜歡。
他的眼眸一直落在沈初宜身上，看著她行云流水地煮茶，心里不由感嘆。
曾經(jīng)沈初宜只會倒茶，如今就連點(diǎn)茶的手藝都學(xué)會了。
她從來都很清醒和篤定。
知道自己出身不足，所見所聞皆有欠缺，那就努力學(xué)習(xí)，而非許多人那般一步登天之后只知享受。
蕭元宸知道，現(xiàn)在的沈初宜比以前要更努力。
她要盡力做到最好，要給兒子一個最好的榜樣，要成為配得上貴嬪身份的人。
也正因此，蕭元宸才會一步步淪陷。
因?yàn)樗o與的一切，沈初宜似乎都很珍惜。
這讓他有一種自己也被珍惜的錯覺。
蕭元宸倏然笑了一下。
即便是錯覺，也讓人心安。
沈初宜聽到他笑，有些不解抬頭，問：“陛下今日很高興？”
“自然是高興的，今日雪團(tuán)滿月了�！�
沈初宜勾起唇角，瞇著眼睛笑了。
“是啊，孩子會慢慢長大的�！�
等沈初宜煮好茶，給蕭元宸倒了一杯，才道：“臣妾去看過貴妃娘娘，娘娘說讓臣妾多照看二皇子�！�
沈初宜只挑了最簡單的說。
然后她才道：“臣妾總覺得，貴妃娘娘要做什么事�！�
蕭元宸垂眸看向她，臉上笑容不變，眼眸卻比往日深邃。
那一團(tuán)黑霧氤氳在眼中，讓人看不到他的所有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