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沈初宜道：“想啊�！�

    她頓了頓，才道：“與其說想家，不說是想念年少時(shí)一家人團(tuán)聚的時(shí)光，因?yàn)樵僖舱也换貋砹�。�?br />
    兩人單獨(dú)漂泊于星河之上，沈初宜卻并不覺得孤單，因有蕭元宸陪伴，讓她的心安靜寧謐。

    平日里不想說的話，不能說的話，現(xiàn)在也能很自然說出口。

    這些話，都是沈初宜內(nèi)心深處的回答。

    沒有矯揉，沒有造作，沒有刻意逢迎，也沒有精心謀劃。

    一切都很自然。

    她忽然明白，為何蕭元宸會(huì)帶她來此處。

    大抵是想讓她放松一下。

    能當(dāng)上皇帝，蕭元宸自然不愚蠢。

    沈初宜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機(jī)，蕭元宸一直都看在眼中。

    也一直都很配合。

    因這皇宮之中，人人皆是如此。

    就連蕭元宸自己，也習(xí)慣于說場(chǎng)面話，做體面事。

    但凡心中有愿景的人，都不會(huì)肆意妄為，更何況有那么多史官盯著他，起居注上一筆一劃，都是他百年之后的名聲。

    且不說這長(zhǎng)信宮中，便是普天之下，蕓蕓眾生，又有誰能隨心所欲生活？

    蕭元宸以前不覺得這樣活著有何不好，亦或者說，他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在這長(zhǎng)信宮中，人人都是如此，沒有誰是例外。

    后來登基為帝，成為九五之尊，他才忽然發(fā)現(xiàn)，大凡時(shí)候，他都比常人要更隨心所欲。

    這或許是成為皇帝唯一便利。

    但慢慢的，他的心更多落在沈初宜身上，便不想讓她這樣生活。

    哪怕只短暫離開長(zhǎng)春宮，短暫在此處觀星，也是極好的。

    這種想要為別人付出的心情，是蕭元宸第一次體會(huì)到，卻并不抗拒。

    他反而甘之如飴。

    陪伴和理解，大抵是這人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這兩樣，沈初宜都給了他。

    母后總是說，人要學(xué)會(huì)知足。

    現(xiàn)在蕭元宸就很知足。

    蕭元宸無比慶幸，自己同父皇不同。

    他身邊還有她。

    所以他更想讓她開心。

    沈初宜自然不知蕭元宸這諸多情緒，她只是平靜說著年少時(shí)的趣事。

    “有一年落雨不停，家里附近的小河漲水，從上游沖來許多魚蝦�！�

    “我父親是個(gè)腦子很靈活的人，他沒有把魚蝦撈來自己吃用，而是讓母親和我一起收拾出來曬干，那一年家里攢了不少魚干蝦干�！�

    “等冬日里冰凍河面，魚蝦打撈不上來，父親和母親就一起去了縣里，把積攢的魚干蝦干一并售出�！�

    “賺了不少錢�！�

    沈初宜說著，聲音都染著笑，那是對(duì)過往生活的懷念。

    “不過父親倒也不是一心為錢，魚干和蝦干平日里自家也吃，我記得魚干特別鮮，只要同蔥姜一起蒸煮，滋味就很甜美�！�

    沈初宜說著，笑道：“也不知如今母親還做不做魚干了�！�

    蕭元宸就說：“以后得了機(jī)會(huì)，朕也一起嘗一嘗�！�

    “好呀？”她道，“明日我寫信，問問阿妹，看家里是否還有。”

    這話說完，兩個(gè)人就又安靜下來。

    星空亙古不變，卻怎么都看不夠。

    閃爍的星芒有著無窮的力量，它們一直懸掛在蒼穹之上，陪伴著皎月和大地，無言卻有聲。

    蕭元宸忽然問她：“初宜，你覺得累嗎？”

    沈初宜愣了一下，不知道蕭元宸問的是何事。

    “陛下指什么？”

    蕭元宸反而沉默了。

    他不知道要如何說，也不想點(diǎn)破沈初宜的偽裝，話到嘴邊，最后才道：“宮里事情越來越多，你覺得累嗎？”

    沈初宜卻笑道：“不累。”

    “雪團(tuán)有奶嬤嬤和

    管事嬤嬤照料，長(zhǎng)春宮的事有舒云和如煙，臣妾有什么好累的？”

    沈初宜從來都是斗志昂揚(yáng)的。

    “宮事臣妾也在學(xué)，有賢妃娘娘和步昭儀教導(dǎo)，臣妾很快就能上手，也不算累�！�

    沈初宜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就是能吃苦，勤勉努力，永不退縮。

    她記憶本就好，天生就比常人聰慧，許多事情學(xué)起來都很快。

    加上她自己肯花心思，自然都能得心應(yīng)手。

    說累嗎，其實(shí)也不是完全不累，可這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bào)。

    就不覺得辛苦了。

    “其實(shí)人都不怕付出，只要付出能有回報(bào)，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初宜聲音清潤(rùn)，擲地有聲。

    “陛下，臣妾能有今日，有陛下的寬宥和垂青，也有臣妾自己努力，”沈初宜柔聲道，“臣妾靠自己走到今天，無論付出多少努力，臣妾都覺得值得�！�

    “既然要享受榮華富貴，就要有所付出，若是整日里自怨自艾，那還不如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宮女，日子反而舒服一些�！�

    “所以陛下，臣妾不累，陛下也不用總是覺得臣妾疲累。”

    蕭元宸緊緊握著她的手，緩緩舒了口氣。

    “你不累就好。”

    沈初宜安靜片刻，反問：“陛下累嗎？”

    蕭元宸偏過頭看她。

    星光爛漫，撫照大地，蕭元宸的面容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可他那雙眼眸卻依舊明亮。

    星光在他眼中閃爍，是沈初宜能清晰見到的溫柔。

    “剛登基的時(shí)候，覺得挺累的�！�

    “主要是心累�！�

    朝廷、宗室、世家、門閥，各家之間的關(guān)系盤根錯(cuò)節(jié)，最初的時(shí)候，許多隱藏在幕后的事情他都不知。

    而那些表面上溫和有禮的閣臣們，面上一貫是溫和的笑容，對(duì)他總是恭恭敬敬叫陛下，似乎一切以他為先。

    可嘴里一句實(shí)話沒有。

    前些年，他們陽奉陰違，蕭元宸不是不知。

    他不是無可奈何，也不是直接放棄，他慢慢努力，收攏人手和權(quán)柄，讓他們?cè)僖膊桓宜烈馔秊椤?br />
    當(dāng)皇帝，也是在同朝臣們不斷拉扯，相互試探出對(duì)方的底線。

    “一年又一年過去，現(xiàn)在倒是迎刃有余，可在更上一層樓的同時(shí)，我又想要追求更多的東西�！�

    如何做個(gè)好皇帝，是沒有任何上限的。

    蕭元宸這樣性格的人，會(huì)不斷攀巖，就如同攀登這觀星臺(tái)一樣，他永遠(yuǎn)不會(huì)氣餒。

    直到他抵達(dá)巔峰的那一日。

    沈初宜安靜聽著他說完，才輕聲開口：“陛下，那我也陪著你，我們一起努力往前走，好嗎？”

    蕭元宸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此時(shí)此刻，萬千星輝都落于她眼中。

    “好�！�

    兩個(gè)人安靜觀星，之后未再言語。

    蕭元宸到底記得沈初宜剛出月子，躺了一會(huì)兒，就道：“該回去了�！�

    等兩人回到長(zhǎng)春宮，沈初宜洗漱更衣，同蕭元宸一早就睡下了。

    不知道是因話說開，還是心中稍安，這一夜兩人都睡得很好。

    夢(mèng)里似也有萬千星辰。

    次日沈初宜抱著雪團(tuán)又去了一趟延華宮。

    這一次貴妃沒讓她進(jìn)寢殿，自己倒是梳妝打扮整齊，在正殿見的她。

    她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看雪團(tuán)，沒有上手抱他，只是說：“跟鴻兒小時(shí)候還挺像的�！�

    說完這句，貴妃就有些不耐煩了：“你走吧�！�

    沈初宜倒也不惱，她福了福，道：“是�！�

    貴妃就坐在延華宮的正殿上，垂眸看著她離開，臉頰邊的紗布沒有血再滲出，卻似乎永遠(yuǎn)也摘不下來了。

    過了正月，宮里的氣氛便恢復(fù)如初。

    沈初宜一邊讀書，一邊帶雪團(tuán)，偶爾跟著賢妃等學(xué)習(xí)處理宮事，日子充實(shí)又繁忙。

    就在滿宮和氣的時(shí)候，貴妃忽然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