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營帳中面粉漫天,分不清到底是誰在打噴嚏,總之噴嚏的聲音起此彼伏,濃重的面粉雀躍的起伏著,仿佛嚴(yán)重的空氣污染,縱使距離很近,也難以看到對面之人。
“咳!咳咳……”喻隱舟咳嗽起來,捂著自己的口鼻,道:“這面粉,竟如此輕盈,如此不聽話�!�
葉攸寧:“……”
葉攸寧扇了扇風(fēng),驅(qū)散空氣中的面粉,道:“君上還是不要和面了�!�
短短一句話,又令喻隱舟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傷。
“噗嗤……”
葉攸寧突然笑了起來,大有花枝亂顫的意思。
喻隱舟奇怪的抹了抹自己的面頰。
“君上,別……”
喻隱舟手上有水,葉攸寧想要提醒他不要摸臉,畢竟喻隱舟的臉上遍布著面粉,敷了一張面膜那般,猶似上了半斤的粉底。
為時已晚,喻隱舟的手摸到了自己的面頰,手上的水和臉上的面粉一混合,瞬間變得泥泥濘濘,儼然一只大花貓。
“噗嗤——”葉攸寧又笑了出來。
喻隱舟:“……?”
喻隱舟以前從未接觸過理膳,自然不知面粉糊在臉上是甚么模樣,見葉攸寧笑得花枝亂顫,歪頭看著他。
葉攸寧肚子有些疼,但體貼的秉性,讓他礙于喻隱舟的面子,沒有大笑出聲,而是斯文的遮著嘴唇,隱忍的發(fā)笑。
喻隱舟挑眉:“孤有何不妥?”
葉攸寧:“君上……很妥�!�
妥?為甚么笑成這樣?喻隱舟更是一頭霧水。
葉攸寧走過來,抬起纖細(xì)的手掌,托住喻隱舟的面頰,輕輕為他擦了擦臉上的面粉。
柔軟的手心,光滑而細(xì)膩,喻隱舟沒有動彈,甚至能聞到葉攸寧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體香。
葉攸寧道:“君上的面上,沾染了一些面粉,需要凈面才是�!�
喻隱舟則是道:“你來給孤洗�!�
葉攸寧并沒有拒絕,讓柳羨之打來一盆溫水,將帕子浸透,仔細(xì)的為喻隱舟擦掉臉上的面粉和面糊糊。
喻隱舟微微揚(yáng)起面頰,一副“乖巧”的大型動物模樣,那俊美無儔的容顏,一點(diǎn)點(diǎn)從面粉之下展露出來。
喻隱舟看著葉攸寧專注的眼神,心竅中有些蠢蠢欲動,那種沖動又席卷了上來,他突然襲擊,向前探頭,吻在葉攸寧的唇上。
“唔……”葉攸寧沒有想到喻隱舟會搞偷襲,縮了縮脖子,道:“君上,別動�!�
喻隱舟卻不理會,變本加厲的傾身過去,吻在葉攸寧的唇上,淺淺的輾轉(zhuǎn)廝磨。
罷了,喻隱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角落的方向,唇角上勾,眼神挑釁,朝著柳羨之冷笑一聲,一個小小的柳羨之,簡直不堪一擊。
葉攸寧把餃子的做法交給柳羨之,柳羨之日前便有理膳的經(jīng)驗(yàn),動手能力很強(qiáng),一下子就會,并沒有耽誤太長功夫。
葉攸寧道:“明日燕飲,你便讓膳房做這道餃子,將里面的壯陽食材全部替換,公孫無疾定是不會發(fā)現(xiàn)的�!�
“是,”柳羨之拱手道:“太子妙計。”
喻隱舟戒備的看著柳羨之,涼颼颼的開口:“既然柳書吏無事了,正好孤也要離開,一起罷?”
喻隱舟一直沒離開,便是打算盯著柳羨之,以免他找借口留下來,此時更是斷了他的念想,要與他一并子離開。
柳羨之并沒有拒絕,道:“君上,請。”
二人離開營帳,自然是從后門。
走出營帳之后,喻隱舟懶得與柳羨之多說一句,畢竟柳羨之身份低微,如不是他生得與寒生一模一樣,喻隱舟根本不會注意他一分一毫。
“君上,請留步�!�
柳羨之卻開口了。
喻隱舟頓住腳步,回頭看著柳羨之,那眼神完全不似面對葉攸寧時的隨和,冷冷的道:“說。”
柳羨之垂著頭,露出他脆弱的后頸,但整個人看起來并不軟弱,反而充斥著一股柔韌,道:“君上,太子秉性純良,若君上并非真心,請不要再頑弄太子�!�
喻隱舟的眉頭微微一動,氣壓明顯比方才低了許多。
柳羨之卻仍然道:“太子脾氣溫和,但也絕非不會受傷之人,倘或君上只是利用太子,便不要越過利用的邊線,這樣……對太子也好一些�!�
“哼�!庇麟[舟冷笑,出手如電,一把擒住柳羨之的脖頸。
“嗬!”
柳羨之仿佛一個小雞仔,直接被喻隱舟提了起來,吐息困難,臉頰憋得通紅。
喻隱舟幽幽的道:“輪得到你來教訓(xùn)孤?”
嘭——��!
“啊……”柳羨之痛呼一聲,被喻隱舟狠狠甩在地上。
他捂住自己的脖頸,艱難的吐息著。
喻隱舟垂頭,眼神睥睨,不帶一絲溫度,道:“太子攸寧是孤的人,做不做棋子,受不受傷,還輪不到你這個吏人來肖想�!�
喻隱舟擦了擦手,嘲諷道:“如不是留你還有用,今日……孤便扭下你的腦袋�!�
罷了,直接揚(yáng)長而去。
柳羨之跌在上,想要爬起來,此時才真切的感覺到手腳發(fā)軟,根本無力爬起,渾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那是……恐懼的感覺。
獵場,宋公營帳。
燕飲散去,宋公子源回到下榻的營帳。
他面色濃重,不見一絲燕飲的歡愉。
宋公子源是被押入雒師的,這些日子一直是半軟禁的狀態(tài),若非秋祭狩獵,宋公子源此時不能自由的活動。
嘭!
摘掉冕旒,隨手扔出去,象征著公爵權(quán)威的頭冠,發(fā)出噼啪之響,掉在地上,嘰里咕嚕的滾出去,流蘇撞擊,幾乎被摔散架。
啪!
一聲輕微地響動,滾動的冕旒似乎撞到了甚么,突的停了下來。
宋公子源這才意識到,營帳中竟然有人,冷聲呵斥:“誰?!”
“宋公,”那人慢條條的站起來,彎腰撿起地上的冕旒,笑盈盈的開口:“本相已然在此恭候多時了�!�
宋公子源蹙眉:“太宰?”
營帳中并未點(diǎn)燈,公孫無疾一直悄無聲息的坐在案幾旁邊,宋公子源入內(nèi),他也不說話。
宋公子源道:“太宰深夜前來,可有要事?子源要就寢了。”
公孫無疾的舉止溫吞,不似有要緊事的模樣,反而拋了一個問題:“宋公,可甘心?”
宋公子源瞇了瞇眼目。
公孫無疾笑道:“堂堂一等公爵,竟被押解入雒師,面子可不好看吶!”
嘭�。�
宋公子源狠狠拍了一掌案幾,他的姿儀雖文質(zhì)彬彬,但身材高大,自小習(xí)武,手勁兒決計不小,案幾被他拍的搖晃起來。
宋公子源咬著后槽牙:“太宰到底要說甚么?”
公孫無疾道:“別急,本相是來與宋公合作的�!�
宋公子源冷笑一聲,沒有說話,他看不到公孫無疾合作的誠意。
公孫無疾仍舊慢條斯理:“宋公,天子馬上便要不行了�!�
宋公子源蹙眉,連忙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道:“你怎可說出如此大不敬之言辭?”
公孫無疾卻不理會,自說自話的道:“天子駕崩之后,新王便要即位,大周還是那個大周,早晚要有新天子的,而太子攸寧……可是喻隱舟那面的人,宋公希望太子登上新王之位么?”
宋公子源臉色發(fā)青,似乎只要順著公孫無疾的話一想下去,宋國從此便灰暗無望了,他的眼神狠戾,卻又無可奈何。
公孫無疾卻道:“宋公,還有法子�!�
“還有法子?”宋公子源反詰:“太子乃大周唯一宗室正統(tǒng),還能有甚么法子?除非……”
“除非?”公孫無疾笑著重復(fù)。
宋公子源根本沒當(dāng)真,道:“除非戰(zhàn)死北狄的長王子,能死而復(fù)生,否則誰能與太子攸寧這個名正言順一爭高低?”
太子攸寧因著母族的緣故,一生下來地位便十足崇高。
大周的禮儀,夫人只能有一位,雖周天子也可以三宮六院,但其余的女子,最多只能是妾夫人,絕不能是正夫人。
太子攸寧那是當(dāng)之無愧的嫡子。
除了太子攸寧之外,周天子原本還有許多兒子,長王子云霆,品格高貴,姿儀出眾,文成武就,在朝中威望頗高。
王子云霆乃是周王的大兒子,人品又如此貴重,按理來說,合該是冊封太子的最佳人選,只可惜,王子云霆并非夫人所出,他的母親,乃是隨著葉氏陪嫁的婢子。
婢子因著美貌,得到了周天子的寵幸,比葉氏這個正宮夫人還要早一些懷孕,早一步誕下男嬰。
然少葉姬身份太過低微,雖有美貌傍身,但周王秉性風(fēng)流多情,再好看的美人,也有膩歪的一天,少葉姬誕下王子云霆之后,身材多少有些不如從前,用周王的話說,食之無味,從此便少了寵愛。
少葉姬失去寵愛沒多久,突然惡疾發(fā)作,醫(yī)士治療了短短半個月,便撒手人寰。但其少葉姬到底是不是惡疾,誰也不知,誰也不會去關(guān)心一個失寵的妾室。
長王子云霆,無依無靠,自小過的便是沒有母族庇護(hù)的苦日子,秉性卻沒有長歪,反而出落的猶如圣人一般,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任是誰看了都說一句青年才俊,未來可期!
相對比任性驕縱的太子攸寧,和其他不成器的幾個王子,長王子云霆簡直便是天之驕子,大周棟梁。
公孫無疾聽到他提起長王子,笑容幽幽擴(kuò)大:“誰說……長王子戰(zhàn)死在了北狄?”
宋公子源奇怪:“諸侯早就接到了訃告,還能有假?”
前段時間,大周動亂,天子病重,各地的諸侯紛紛躁動起來,圍殺周天子的兒子們,而長王子云霆,正好在出使北狄的使團(tuán)之中。
北狄狡詐,殺光了使團(tuán)所有人,唯獨(dú)柳羨之落下了終身殘廢,死里逃生,逃回了大周來。
而長王子云霆,也被北狄人殘忍戕害,訃告一時傳遍了大江南北。
公孫無疾愉悅的笑起來,抬起手來,道:“請宋公看一看,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