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而且這話有些子耳熟,分明是阿蠻被關(guān)在圄犴之時(shí),刺殺他的死士,開口說的那句話。
黑影似乎聽懂了,冷笑一聲,也開了口。
還是方言。
說出口的話,與阿蠻回答死士的話差不多,略有偏差。
黑影說完,突然發(fā)難,抱緊懷中的紅漆錦盒,突然沖上,嘭——
當(dāng)胸打了黑衣人頭領(lǐng)一掌。
“嗬!”那黑衣人的頭領(lǐng),竟然躲也不躲,看起來完全不會(huì)武藝似的,向后跌倒在地上。
黑色的面巾脫落,露出清秀猶如文生的臉面。
身材纖細(xì),面容清秀,尖尖的下巴,一張臉蛋總是故意板著。
——是柳羨之!
黑衣人頭領(lǐng)竟然是柳羨之,根本不是甚么北狄人。
黑影看到柳羨之的真面目,顯然吃了一驚,沙啞的道:“是你�。俊�
柳羨之捂著刺痛的胸口,道:“抓住他!”
嘭��!
寢殿大門應(yīng)聲關(guān)閉。
身后的黑衣人快速撲上去抓黑影。
黑影只露出一雙眼睛,狠戾的瞇起,閃現(xiàn)出一抹殺意,“嗤——”拔出彎刀。
黑影武藝精湛,雖懷里抱著一個(gè)大盒子,竟不落下風(fēng)。
柳羨之從地上爬起來,蹙眉看著眾人纏斗,突然找準(zhǔn)時(shí)機(jī),沖向黑影。
黑影一愣下意識將彎刀收起,柳羨之已然撲上去,一把抱住黑影,“嘭!!”狠狠一撞他懷里的紅漆錦盒。
哐當(dāng)——�。�
錦盒的蓋子落在地上。
從錦盒里掉出一塊……
大石頭。
黑影一怔,與此同時(shí),一股煙霧騰起。
黑影瞬間反應(yīng),立刻掩住口鼻,已然來不及,方才還矯健如狼的身影,轉(zhuǎn)瞬身子發(fā)軟,咕咚跌倒在地上,仿若一攤?cè)饽�,爬都爬不起來�?br />
啪啪啪!
“精彩。”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
黑影抬頭去看,葉攸寧一身白色內(nèi)袍,肩頭披著毛領(lǐng)披風(fēng),慢悠悠撫掌從太室走出。
喻隱舟隨同大步而出,“唰——”長劍一點(diǎn),架在黑影的脖頸之上,令他動(dòng)彈不得。
葉攸寧凝視著跌倒在地上的黑影,道:“真是精彩,是也不是……阿蠻?”
黑影瞇眼,但始終動(dòng)彈不得。
柳羨之走過去,“唰”的一把撤掉黑影的面巾。
果然是阿蠻!
喻隱舟嗤笑:“果然是你�!�
阿蠻瞇著一雙眼睛,如果他以前是狗,那么現(xiàn)在便是狼,分明是一般無二的容貌,哪里也沒有改變,只是神態(tài)的變化,竟能讓阿蠻看起來如此的不一樣。
阿蠻沙啞的道:“陷阱?你……是故意讓我看太子印信的?”
葉攸寧笑道:“自然,釣魚當(dāng)然要有魚餌�!�
葉攸寧踢了踢地上的錦盒,道:“這便是魚餌�!�
阿蠻冷聲道:“你從何時(shí)開始懷疑我的?”
他的中原話雖然帶著口音,但十足流利,根本不似之前佯裝的那般磕磕絆絆。
葉攸寧思慮了一番,道:“很早……你可能沒注意,但是死士刺殺你的時(shí)候,說了兩句話,孤全都聽到了。”
“你聽到了……”阿蠻道:“怪不得……”
他看向柳羨之,又道:“怪不得剛才你會(huì)說同樣的兩句話,原來……是在試探我�!�
葉攸寧聽不懂白支國的方言,但是柳羨之乃是書譯,他聽得懂。
葉攸寧將那些話,依葫蘆畫瓢的學(xué)給柳羨之聽,柳羨之立刻便聽懂了。
死士說的喜歡你
阿蠻自嘲:“偽裝了這么久,沒成想,全都是你們的試探……”
阿蠻審視著葉攸寧,完全無視了脖頸上點(diǎn)著的劍尖,頑味一笑:“看來……你這個(gè)大周的太子,也不只是臉蛋兒中看,竟是還有一些手段。”
“放肆!”喻隱舟冷聲道:“區(qū)區(qū)階下囚,何敢言勇?”
葉攸寧不動(dòng)怒,道:“謬贊了,但孤受之無愧�!�
阿蠻被噎了一記,臉色明顯變得有些難堪。
他的眼眸波動(dòng),并不顧脖頸上架著的刀尖,昂起脖頸,態(tài)度比方才還要囂張,道:“你們便算是算計(jì)與我,若我不說,從頭到尾,你們也不知我的身份到底是誰。”
葉攸寧挑眉:“你的意思是……自己要說了?”
“那你聽好。”阿蠻的唇角劃開冷酷的笑容:“你們可曾聽過,白支國有四大將軍,我便是四大將軍之首,王上的義子——白偃!”
“白偃?”
好像是有這么一號人物,書中記錄著白支國驍勇善戰(zhàn),國中有四大將軍,其中為首的,便是白支國國君的義子,以白為國姓,名喚白偃。
白偃在白支國的地位很高,統(tǒng)領(lǐng)大軍,部將眾多,又是國君的義子,可謂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只不過并未有多少人見過白偃的真面目。
因著白偃上戰(zhàn)場,從來都戴著面具,他的部族以白狐為圖騰,白偃但凡出現(xiàn),都會(huì)戴著一張狐貍面具。
“是你?!”
柳羨之突然驚喊出聲。
身為一個(gè)讀書人,柳羨之向來都是斯文的,從不會(huì)高聲擴(kuò)語,更不要說大喊大叫了。
柳羨之失控的沖上去,一把揪住阿蠻,不,白偃的衣領(lǐng)。
他不如白偃高,他不如白偃壯,也不如白偃力氣大,不過一個(gè)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手指甲攥得發(fā)白,眼珠子充血。
“是你!!是你——”
柳羨之連喊了三聲是你,震驚的無與倫比。
“柳書吏?”葉攸寧奇怪的看向柳羨之。
柳羨之已經(jīng)顧不得身邊之人,顧不得甚么太子,顧不得甚么喻公,憤恨的道:“就是你——埋伏使團(tuán),將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嘶吼,響徹整個(gè)太子寢殿。
白偃的表情很平靜,淡淡的看著柳羨之,收斂了笑容,與平日里傻呵呵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說話�。 绷w之道:“你是白偃!你是白偃!是不是你!把我……把我……”
柳羨之跟隨使團(tuán)出使北狄,遭到了北狄伏兵的埋伏,整個(gè)使團(tuán)都被擒拿,長王子云霆被虐待,斷了一條腿,幸得公孫無疾拼死救出。
而柳羨之……
一個(gè)區(qū)區(qū)書譯,根本無人注意的存在。
落下了終身的“殘疾”,被當(dāng)死人扔在亂墳崗中。
爬,用手扣著泥土,柳羨之才從死人堆兒里爬了出來,一步一步走回雒師。
可回到了雒師,又能如何呢?面對的是大行署的苛待,和同僚的冷嘲熱諷。
柳羨之的天早就塌了,后來遇到了葉攸寧,這片支離破碎的天才慢慢修復(fù),如今晴天霹靂,頭頂上的那片天,再次轟塌……
白偃沙啞的道:“……是我�!�
“哈哈哈�。�!”柳羨之瘋狂大笑,清秀的臉孔猙獰起來。
“我要?dú)⒘四悖 ?br />
柳羨之雙手縮緊,狠狠掐住白偃的脖頸。
“咳……”白偃的臉色瞬間漲紅,憋得眼眸充血。
喻隱舟站在一旁,手持長劍掠陣,竟沒有開口拒絕。
葉攸寧看了一陣,慢悠悠的道:“柳書吏�!�
柳羨之猛然回頭,葉攸寧的嗓音很輕,很平穩(wěn),像是滴入大海之中的一滴溪水,但柳羨之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來。
“太子……您……您要阻止小臣?xì)⑺俊?br />
柳羨之的雙眸充斥著淚光,努力不眨眼,這樣才不會(huì)真的哭出來。
葉攸寧緩緩的道:“他在激怒你�!�
轉(zhuǎn)頭看向白偃,葉攸寧了然的道:“你這個(gè)時(shí)候說出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擺明了是知曉柳羨之與你有仇,故意想要激怒柳羨之,給你個(gè)好死,對不對?”
“咳——咳咳咳……”白偃激烈的咳嗽著,吐息恢復(fù)了順暢,瞪著一雙狼目,狠狠盯著葉攸寧。
葉攸寧道:“好死當(dāng)然容易,可是柳書吏你不要忘了,想要?dú)⑺浪乃朗�,是他的義父,他的國君派遣而來的,就這么給他好死,豈不是太容易他了?”
柳羨之含著淚水的眼眸微動(dòng),喃喃的道:“對……太子說得對,他這樣的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