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利凜很常到住家附近的超商買熱狗吃，而且她最喜歡蹲在外面的地板上，無所事事看著路過的行人，然後默默啃完。
她有時候是很想買一瓶啤酒喝的，但安古秋很討厭她碰酒jg，也很討厭她吃超商的食物，但她就是有反叛心，他愈討厭的事情是愈ai做，差別不過是現(xiàn)在不在他面前做。
而今天，她家附近的超商變得很不一樣。
禹燕岑脫下身上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扔在室外區(qū)座位上的椅子，天曉得那張椅子有多臟，但他一點也不在意，而是跟她一起蹲在了墻角邊。
還不到四十歲的禹燕岑長得就跟十幾歲時相遇一樣，他有一張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臉，眉骨高挺，鼻梁挺直，一雙g人的桃花眼，這些年他身邊的nv人來來去去，似乎沒一個定下來。
她也曾深深為那張臉沉淪過，在年少無知的時候。
禹燕岑手指從唇邊放下，一口白煙吐到了天際，他的眼里塞滿了天上的星星，唇邊帶著慵懶的笑意。
「啊……好久沒這樣了呢，真是懷念啊�！顾念^微微側(cè)傾，半靠著自己的手臂，對著她微笑，「你也這樣覺得吧，凜凜。」
利凜啃著起司熱狗，嚼嚼嚼。
「唉唷，你又不理我了�！�
十幾年過去了，沒想到她跟禹燕岑的孽緣還沒斷掉，這是債吧。
「有興趣聽調(diào)查結(jié)果嗎？」禹燕岑咬著菸，從口袋里ch0u出一張摺疊過的紙張，在空中晃了晃，像在引誘小貓過來一樣。
利凜冷淡的瞥了他手上的紙一眼，繼續(xù)啃著熱狗。
「你真是油鹽不進(jìn)啊�！褂硌噌敛辉谝獾男χ约褐鲃映恢门擦诉^去。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利凜能夠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混雜著尼古丁的味道，融合成了令人懷念的氣味。
「凜凜呀，你知道若不是跟你有關(guān)，這種麻煩事我是從來不會做的吧？」禹燕岑帶著笑意的眼入了瞳孔里，利凜看著他，總算是開了第一句口。
「我以前覺得你進(jìn)清龍幫，或是去哪個堂口怎樣的都無所謂，反正你這個人八面玲瓏，去哪都可以混得很好�！�
「這是在稱贊我嗎？」禹燕岑面露欣喜。
利凜沒有理會他的開心，而是看著停放在超商前的兩臺勞斯萊斯，還有那四名背對著他們站著，看似想留私人空間給他們，卻又帶給路人極大壓迫感的護(hù)衛(wèi)。
如今的禹燕岑，已經(jīng)跟她不是同種人。
「問題是你居然真的當(dāng)上幫主了。」
利凜還能回想起來，清龍幫的前幫主果真應(yīng)驗著無人可撐過十年的詛咒，直接在一架飛機上連同兩百多人的x命一同炸毀。
看來不只是詛咒，每一任的si法也都是屍骨無存。
就在自己懷上安曉曉的那一年，禹燕岑捧著這份大禮上門，他當(dāng)時的排場已非過往軍師的簡單，身邊永遠(yuǎn)都有護(hù)衛(wèi)隨侍在旁。
安古秋覺得他危險，更討厭她和禹燕岑碰面。
關(guān)於直覺這一點，怕是沒人b安古秋靈敏了。
「算一算也十四年了啊�！估麆C收回過去的回憶，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果真禍害遺千年，你居然沒si�！�
「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nv人希望我去si，很令人難過呀�！褂硌噌�0心狀似心碎。
「曉曉碰上的事情跟你沒關(guān)系吧�！估麆C眼神一沉。
她并不想懷疑禹燕岑，如果這件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會兩手一攤，自然的接受，但如今發(fā)生在安曉曉和方逸儒身上，她就無法像對自己一樣豁達(dá)。
禹燕岑把手上那張紙放在兩人中間的地板上，捻熄了嘴中的香菸，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被你質(zhì)疑，我還是會心痛呢�！褂硌噌嘈�，「雖然你一直不相信，但你和你的孩子對我來說是同等重要。」
「那安古秋呢？」
「你老公就免了吧！」禹燕岑想也沒想就用力搖頭，「我很慶幸他大學(xué)畢業(yè)後是從商啊，我還真的有點怕了他為了要防范我跑去考警察�！�
利凜這才把那張紙拿起來看，上面有幾個人的名字，還有幾張照片，「這些人是誰？」
「許炎，紅組現(xiàn)任的堂主�！�
紅組兩個字讓利凜眉向上挑起，「這就是那兩個人的老大？」
「但命令他們的人是許炎的nv兒，許純沛，她和曉曉現(xiàn)在是同班同學(xué)�！�
利凜瞠目結(jié)舌，不敢置信的指著紙上漂亮小nv孩的照片，「你說這個人？」
「嗯……雖然她才十四歲，但許炎也不是一般正常的人，許純沛的母親當(dāng)年就被許炎像貨物一樣的賣出去了。」禹燕岑看著利凜震驚的表情，微微一笑，「瘋狗養(yǎng)出來的崽子會多正常呢？」
「那她為什麼要抓逸儒？」利凜感覺頭變得有點暈，資訊量過重。
禹燕岑面對這些刷新三觀的事情還能面不改se，不愧是長年就在這個染缸里混的人，怕是更撕裂1un1i道德的事情他都已經(jīng)見過不少。
「你看上面那一長串的名字�！褂硌噌统隹诖锏妮魏校沽艘桓谡菩纳�。
利凜確實注意到上頭除了許炎和許純沛，剩下的就是一連串不知意義的名字。
「那是許純沛的玩具，她有收藏男人的癖好�！狗里L(fēng)打火機點起火，禹燕岑咬著菸靠近，在菸草燃燒時深深x1了一口。
黑眸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是一味的淡然，「她大概也想收集方逸儒�！�
「不可能，她才十四歲而已，這種事情一定是許炎的意思�！�
禹燕岑望著拚si命想否認(rèn)現(xiàn)實的利凜，覺得她的舉動特別可ai，不禁失笑。
「凜凜，許炎曾對他nv兒說過一句話：要麼你c控他們，要麼你就會像你媽一樣，被他們c�！顾粗琢四樀睦麆C，知曉一般人是無法接受這些話會從一個父親口中說出來。
「他們不是一般人，那些人是奉行暴力的黑幫�！�
利凜轉(zhuǎn)過頭，表情已經(jīng)是壓抑住震驚的僵y，「清龍幫就不是嗎？」
沒想到矛頭會又轉(zhuǎn)回自己身上，禹燕岑眼底閃過無奈，他望著利凜的臉蛋，話問得很輕，「你還在覺得是我害的嗎？」
利凜沉默。
禹燕岑卻突然有趣的上下打量她，「看來夫妻會越長越像是真的，你剛那個樣子和安古秋很像呢，吊著一張臉的。」
「我只是正常的質(zhì)疑�！估麆C把紙張扔回禹燕岑身上，拿起剛剛吃到一半的熱狗，沒好氣地繼續(xù)啃起來，「你現(xiàn)在告訴我曉曉的同班同學(xué)里有個黑道崽子，還是個瘋子，我要怎麼讓曉曉他們繼續(xù)回去上課？」
禹燕岑x1了口菸，望著天空，嗯了很長一聲。
「我有辦法呀�！�
「蛤？」利凜懷疑的瞥了他，「難不成你想在校園里做什麼？那些都只是一般家庭的小孩。」
「不會扯到學(xué)校，大概就是去找一下他們麻煩，讓他心力交瘁的無暇動腦筋到這上面之類的。」
利凜認(rèn)為禹燕岑在將一件很大的事情，輕描淡寫的說成兩邊人的小吵小鬧，如果連身為一個大幫派的他，都認(rèn)為紅組不是普通人，而要讓他們感到心力交瘁，就更不會是小事。
「只是凜凜哪，你就得知道這事不簡單了�！褂硌噌训厣夏菑埣埬闷饋�，摺好收回口袋里，「這或許只會成為一個開端也說不定�！�
真是麻煩……
「你是不是認(rèn)為如果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我總算t會到為人母親的辛苦了�！估麆C嘆氣。
「現(xiàn)在才？」禹燕岑驚訝，「那你前面十幾年怎麼過的？」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過�！估麆C吞下最後一口熱狗，把塑膠袋r0u成一團(tuán)扔到禹燕岑手上，她站起身，由上而下睥睨那張不羈的俊容，「你盡快去做吧，這件事只有我跟你和逸儒知道，絕對不能讓曉曉跟她老爸知道�！估麆C臉變得扭曲，「我可不想因此被軟禁在家里。」
「你可以到我那邊去住��！」
「拉倒吧�！�
＃＃＃
方逸儒半邊臉包紮的過於恐怖，單純的方家夫妻看到時都嚇si了，但不曉得利凜是怎麼說的，後來父母并未對他過度追問前因後果。
利凜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夠認(rèn)識像禹燕岑那種人物。
印象里，他也不曾從安古秋嘴里聽過禹燕岑的名字，安曉曉和雙胞胎也不常提起他，就像是個神秘的遠(yuǎn)房親戚，可方逸儒看出禹燕岑并不簡單。
他親眼看見那兩個男人在禹燕岑出現(xiàn)時的神情，宛如見到地獄惡鬼般的恐懼，可那個人當(dāng)時臉上卻是掛著親切的笑容。
他一直都在笑，也許就是因為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夠從容不迫。
方逸儒看著鏡中的自己，將臉上的紗布撕下。
怵目驚心的傷口讓容貌變得可怖，他卻反而覺得這樣b較好，如果能省去那些對他迷戀的目光。
經(jīng)過一個晚上，這是他在安曉曉暈倒後第一次見到她，不曉得她心情如何？
站在安家大門前，他按下門鈴。
前來開門的是利凜，她看著方逸儒臉上的傷，驚訝的說：「你怎麼沒貼著人工皮？如果留下傷痕就不好看了！」
「沒有關(guān)系的。」
怎麼會沒關(guān)系，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利凜心痛不已。
「曉曉呢？」
「呃……」利凜撓撓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乾脆讓了一條路，「你上去她房間找她吧�！�
方逸儒覺得疑惑，但也沒多問，向利凜頷首致意後，便踏上二樓的階梯。雙胞胎和安古秋都已經(jīng)出門了，家里只剩下利凜和安曉曉。
他站在門外，舉起手朝門上敲了兩聲。
「進(jìn)來�！顾穆曇袈犉饋砗苷�。
方逸儒推開門進(jìn)去，看見安曉曉脫掉上衣，只穿著一件運動內(nèi)衣，身上貼滿了藥膏，而她此時整個人正貼著墻倒立，看見他進(jìn)門時，用著充血的臉朝他打招呼。
「嗨。」
方逸儒怔愣住，緩步走到她面前坐下。
「你在做什麼？」
「鍛鏈�！�
「為什麼？」
「為什麼……」安曉曉閉眼想了想，「為了世界和平�！�
很奇怪的說法。
方逸儒伸出食指，戳著她的臉頰，惹的安曉曉瞪去。
「你g麻！」
「想看你會不會倒下來�！�
哼，雕蟲小技。
安曉曉動作輕松的放下兩腿，雙手叉腰站定，她手臂上的肌r0u線條都出現(xiàn)了，看起來很像nv版筋r0u人。
她不言不語的盯著方逸儒看，他冷俊的臉上面無表情，但發(fā)現(xiàn)她在看著自己時，下意識的別開受傷的那半張臉。
安曉曉兩腿張開蹲下，像只青蛙似的。
她伸手把他的臉扳回來，挑著眉打量那難看的傷痕，「你也很奇怪，沒人動你，自己把自己ga0成這樣�！�
方逸儒沒有拉開她的手，而是在她的注視下，不自在的擰起眉。
「因為當(dāng)時……」
「擔(dān)心我？」
總覺得兩人的立場好像顛倒過來了。方逸儒這才抓住她的手腕，讓她的手指離開自己的下顎，他白皙的臉上隱隱有些淡淡的粉se，他困擾的看著安曉曉。
「不要像調(diào)戲我一樣�！�
安曉曉驚訝的瞪大眼，「你真該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突然可以理解國小時他被人壓在病床上的原因了，這雙眼彷佛帶著水意，柔得要讓她心都化掉。
「你身上怎麼貼了藥膏？」
被他轉(zhuǎn)移話題，安曉曉不甚在意的瞥了身上藥膏一眼，聳聳肩。
「可能是昨天掙扎時太用力，早上醒來後全身像被車撞一樣痛，但我也沒被車撞過啦，就是整個人很酸痛。」
「那為什麼要倒立？」
「因為我在冷靜�！拱矔詴宰叩揭鹿袂�，拿出制服套上，眼底浮現(xiàn)怒火，「想到你被那兩個人折磨，還有我自己——我就覺得很憤怒，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很沒用，以前說好要保護(hù)你，結(jié)果也做不了什麼�！�
「那不是你的錯�！�
「可能吧，但如果當(dāng)時我夠強，我們也不會出事了�！�
方逸儒坐在地上，聽見安曉曉的話，黑眸卻結(jié)了冰霜，他感覺到身上所有血ye彷佛凍結(jié)，渾身冰冷。
「應(yīng)該是我要保護(hù)你。」
「蛤？」安曉曉聽得一臉莫名奇妙的，但沒有回頭，只是忙著收拾書包，「你連自己都自身難保了，而且我們兩個的力量，我遠(yuǎn)遠(yuǎn)在你之上。」
她扣上書包，一甩到身後，轉(zhuǎn)身對著地上的青梅竹馬說，「我會變強的，你不用擔(dān)心。」
方逸儒漠然轉(zhuǎn)開頭，身上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你g麻生氣？」安曉曉狐疑的湊近他的臉，忍不住想伸手0他的傷口，卻一把被方逸儒抓住。
她和冷淡的黑眼對上，怔住。
「不要碰，會痛。」他放開了手，拿起書包先走出臥房。
安曉曉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第一次看見方逸儒對自己露出那種神情，就好像她說了什麼話傷到他，那句「會痛」又像意有所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