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最後我還是沒說出口
我打開對話框的時候，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七分。
聊天室里乾乾凈凈，沒有任何一則訊息，只有我們彼此的名字，安靜地并排躺著。
沈子安。
我看著這三個字，看了很久。
手機螢?zāi)坏墓饴湓谖夷樕希袷悄撤N提醒，提醒我這一段沉默已久的情感，終於來到了臨界點。
我原本只是打算傳個訊息。
一句很普通的話。
b如：今天的成果展，你有來嗎？
或者：那張你看的字卡，是我做的。
甚至只是：晚安。
但我終究還是沒能按下傳送。
那天下午，成果展正式開場。
我在文創(chuàng)社的攤位後面守著，手里握著一疊自己親手做的小卡，心里卻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來，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站在我們展區(qū)前停下。
我甚至連你會不會注意到我都不敢肯定。
可是我還是偷偷準備了一張專屬卡片，寫著：
如果你看到這張卡片，希望你知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把你記得那麼認真。
那是我寫過最直接的一句話。
我沒署名，沒留下任何痕跡，只是把它壓在攤位角落，用最普通的方式存在著。
後來展覽結(jié)束，我整理桌面時，那張卡片不見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拿的，也不敢去確認。
我只知道，心里某個地方，忽然有點酸。
因為我多麼希望，那張卡，是被你看見的。
晚上我洗完澡，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翻著手機。
那個對話框還是空的。
我終於鼓起勇氣，在輸入框打下第一行字：
嗨，我是林沐晴。
然後盯著那行字看了好久。
接著又補上：今天謝謝你有來社團展，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那張卡……
打到這里，我停了下來。
為什麼我要謝謝？
為什麼我還要裝作自己不知道？
為什麼連傳訊息的姿態(tài)，都這麼小心翼翼？
我反覆讀著這兩行話，心跳卻越來越快。
有點像那種快站在高處，想往前邁一步，卻不敢的感覺。
我想了想，又把訊息刪了。
然後再打第二次。
你今天應(yīng)該有看到吧，那張卡……是我寫的。
刪掉。
其實我一直……
又刪掉。
到最後，我什麼都沒留下。
我放下手機，低頭靠在桌面上，額頭貼著書桌那處有點溫?zé)岬哪炯y。
心里很悶，卻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不是難過，也不是失望，反而像是一種早就知道會這樣的預(yù)感。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尤其是面對你。
我可以花很多時間準備卡片、設(shè)計小物、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但就是無法真的開口。
甚至連一個訊息，都要想很久很久，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我拿起手機，打開備忘錄，在那一行行空白之間寫下：
喜歡你很久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知道。
但我真的很認真地，把你放在生活里的每一個角落。
只是我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你會怎麼回應(yīng)。
所以最後，我還是沒說出口。
我把這幾行文字存下來，然後關(guān)上手機，房間陷入一片黑。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里反覆出現(xiàn)今天你可能拿走那張卡片的畫面。
我想像你低下頭，讀著卡片，眉頭稍微皺起，然後也許會露出一點點疑惑的表情。
也許你會想：這是誰寫的？
也許你不會知道是我，但那也沒關(guān)系。
至少，我有說，雖然不是對著你說。
也許這就是青春里的某種告白方式。
不說出口的那種，藏在字句、目光、行為里。
藏在那個寧愿刪掉訊息，也不想讓你為難的人心里。
那晚，我夢到一個場景。
你坐在窗邊看卡片，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靜靜地望著你。
你轉(zhuǎn)過身來，忽然問我：你寫的嗎？
我點點頭。
然後你笑了，很輕地說了一句：我猜是你。
夢里我沒有說話，只是笑了。很安靜的那種笑。
醒來的時候，我的臉上還有一點點發(fā)熱。
隔天早上，我照常去學(xué)校。你從我面前經(jīng)過時，點了點頭，我也笑著回應(yīng)。
我們之間好像什麼都沒發(fā)生，卻又像什麼都在悄悄改變。
你還是不知道那張卡是不是我寫的，我也沒有再傳出訊息。
但我知道，某種情感，在那封被刪掉的訊息里，完成了它的告白。
不是給你，而是給我自己。
給那個喜歡你很久、終於想說出來、卻還沒準備好的人。
也許哪一天我會說出口。
但不是今天。
今天，我選擇繼續(xù)把這份喜歡，藏進日常里。
藏進你看不見的那些小事里。
藏進我沒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