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他在后面抓,葉紅纓就在前面跑,回頭看看白根強,發(fā)現(xiàn)對方在追著自己,那更是越跑越快,繞著整個車間跑,還能靈活的躲開大型機器,那身子矯健的模樣壓根不像個孕婦。
葉紅纓手里舉著吳主任用來宣講的大喇叭,跑的氣喘吁吁,聲音通過大喇叭傳遍車間每一個角落里,“我才沒有胡說八道,白根強曾經在廠子里縱火!之前大禮堂的那一場大火,就是白根強自導自演的,他就是為了立功!”
“啥�。。�!我草�。 避囬g里頓時爆發(fā)起一陣怒罵,所有職工聽到這個消息都是出離的憤怒!
縱火,不管是在現(xiàn)在還是在未來,都是一項重罪。
水火無情,一旦火焰熊熊燃燒起來,那就不受人為控制了,燒掉東西也就罷了,要是燒死了人,那就真的無可挽回。
哪怕是小孩子,在懂事之后家里人都會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玩火,這東西可是會要人命的。
此時聽說白根強故意縱火,而且還一手造成了大禮堂的那場火,對廠子里造成那么大的損失,在場所有職工皆是一臉憤怒的盯著白根強,那眼神,仿佛要把白根強活吃嘍!
“白根強這個王八蛋,要是他真的故意放火燒人,我要打死他,你們都別攔著!那天我女兒也在,娃胳膊都被燒傷了,燙傷不容易好,娃回去嗷嗷哭了一個星期,到現(xiàn)在胳膊上的疤還在!”有個站在最前面的男職工罵罵咧咧,直接開始捋袖子,恨不得上去打死白根強。
“我也上去打,誰攔著我跟誰急,我那次被煙嗆到了,回去之后一直在咳嗽,后來還是去醫(yī)院開了兩副藥才吃好了,花了我一塊錢呢,這個錢我得找他家討回來!”
還有人保持理智,叫停說,“等等大家伙兒先別激動,照理說這事兒不對勁啊,白根強為啥要放火?還有,啥叫個為了立功放火,我咋不相信呢?不是說那次火災是因為大禮堂的電路老化引起的嗎?”
“對,我也感覺這事兒蹊蹺�,F(xiàn)在葉紅纓那么仇恨白根強,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話也不可信啊�!�
……
職工們吵吵嚷嚷,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討論,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總之大家都是滿腦袋的疑惑。
倒是保衛(wèi)科的孫科長反應特別快,立刻說,“許大方,帶幾個人過去把他們倆拉住,不許在車間里到處跑,把他們倆帶過來問話�!�
在場所有領導的表情都嚴肅起來,目光冰寒的看著白根強,本來以為只是個單純的風紀問題,沒想到卻牽扯到這么一樁大事,要是真查明真相,證實那場火災確實是白根強故意引起的,那他這次可攤上大事兒了。
于國良沒有去世,沒有鬧出人命,但也造成重傷,白根強得被批d一番,去邊疆改造。
那地方地廣人稀吃不飽,去改造的人還得趕緊干活兒,天寒地凍的,不死也去半條命。
許大方聽到領導的命令,立刻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帶著幾個治安隊的小伙子跑向白根強和葉紅纓。
他們都是訓練過的小伙子,抓個白根強那是輕輕松松,很快就把白根強兩只手反綁在后頭,押著送到人民群眾跟前。
白根強被抓,葉紅纓也就停了下來,也被帶到人群前面,氣喘吁吁的,她終于扔掉了大喇叭。
幾個領導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孫科長開口的,“白根強,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大禮堂的那場火是怎么回事?”
白根強剛才臉色是綠的,現(xiàn)在是慘綠,綠的都有點發(fā)青了,他腦子一片空白,張了張嘴,愣是不知道怎么說。
他腦子已經完全成了一團漿糊,一時半會找不到借口了。
當然,他也在賭,賭葉紅纓只知道一點皮毛,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想聽聽葉紅纓是怎么說的,然后針對性的狡辯。
所以白根強在一陣支支吾吾之后,把頭耷拉下去,開始裝死。
“葉紅纓你來說,剛才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孫科長又把視線轉向另一邊的葉紅纓。
葉紅纓頭發(fā)亂糟糟的,辮子早就不成樣子了,衣服上還沾染上左一塊右一塊的機油,狼狽的像換了個人,她也顧不上那么多,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就說,“之前大禮堂的那場火災,你們保衛(wèi)科調查之后說是線路老化,但其實不是那樣,是有人在故意放火的,兇手就是白根強�!�
“這里我要打斷一下。”孫科長抬起手掌心向下,這是個暫停的手勢。
他提高聲音說,“當初我們保衛(wèi)科在火災現(xiàn)場檢查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因為怕引發(fā)恐慌,我們沒有公布消息,只是跟領導報備過,這么多天以來,我們一直在追查火災的真正兇手。”
保衛(wèi)科就是負責保護廠子職工安全和維護廠子治安的,要是連這點事情都發(fā)現(xiàn)不了,職工們難免心里要泛起嘀咕,會懷疑這些草包真的能負責自己的安全嗎?
經過孫科長這么一說,好多在心里嘀咕的職工們,也就閉上嘴巴不說話了,他們要繼續(xù)等待真相。
孫科長說完之后看了一圈,看大家的表情都很淡定,這才示意葉紅纓,“你繼續(xù)說,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白根強是兇手的,有證據沒?”
“白根強當初放那一把火,就是為了立功,他在火災里頭把于主任救出來了,后來大家伙兒不都夸他有情有義嗎?為了這事兒領導們還當眾夸獎他,我呸!他就是故意的,踩著別人往上爬,那會兒他鉚足心思想當車間小領導,才計劃了這么一出……”葉紅纓跟胡寡婦唇槍舌戰(zhàn)了一番,又打了一架,還跟白根強你追我趕的在車間里到處跑,腦子里昏昏沉沉的,說起話來也不怎么靈光。
她說上一段話,就得停下來想一想,組織一下語言。
就在葉紅纓停下來思考的時候,旁邊突然想起一道破音的嘶吼。
“瘋子!瘋了瘋了!你們大家可別相信她,葉紅纓這娘們瘋了,她就是在誣陷我,我是冤枉的啊�!卑赘鶑娔樕n白,嚇得上下牙都在打顫顫,他不知道怎么反駁了,只能一個勁兒的喊葉紅纓瘋了,“你們不能相信一個瘋子的話,就這么冤枉我,我承認在男女關系上我做的不對,但不能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更何況是葉紅纓勾引我的,我沒有放火!”
他倒是嘴硬,但葉紅纓立刻爬起來給了他一個耳光,聲音尖銳的喊,“你才是個瘋子,到了這會兒你還想抵賴!”
“你胡說八道!”白根強的手被捆著,沒辦法還手,只能怒吼,“你有啥證據證明我放火了?”他那會兒是趁著天黑透了才過去的,根本沒人看見,只有一個人證,也被他打理好了,這事兒做的隱蔽,這是他最大的底氣了。
葉紅纓也回頭吼了一句,“大禮堂起火是因為你剪斷了電線,電線耷拉到窗簾上點燃窗簾,然后燒著了舞臺,我說的對不對?你還敢抵賴!”
她喘了一口粗氣,忽然表情有些猙獰的笑了出來,“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沒人能發(fā)現(xiàn)是不是?哈哈哈,那天晚上你剪完電線是不是發(fā)現(xiàn)被一個老頭看見了?那老頭是廠子里負責看守鋼材的老頭,出來撒尿正好碰上你搗鬼,就在窗戶外面看完了你剪電線,你出來之后他攔住你,勒索你,跟你要了五十塊錢,你還許諾給他一包玉溪香煙,讓他不要把事情說出去,是不是?”
說到這里的時候,白根強的臉色已經不像個人了,比鬼還要白上三分。
而且,他渾身都開始打擺子了。
白根強被抓
一股寒意竄上了腳底,然后順著雙腿緩慢的往上爬,一直爬到了白根強的后脖頸子,讓他起了一身的汗毛。
這個時候,白根強臉上的血色已經完全消失了,慘白如紙。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的聲音都在哆嗦。
葉紅纓就好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怎么知道的?那個老頭是我舅舅,親娘舅!你說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天晚上剛抓到你,沒過幾天舅舅就跑來告訴了我媽�!�
聽到這個答案白根強已經傻眼了,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在心里翻來覆去的罵那個老頭混蛋,不守信用,簡直該死!
但就是這么可笑的。
那老頭勒索他,恐嚇他,但轉眼因為骨肉親情,把他剪斷大禮堂電線的消息告訴了葉紅纓她娘,故而,葉紅纓掌握了對他最致命的證據。
常言說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白根強以前干了那么多傷天害理沒良心的事情,還覺得得意洋洋,覺得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不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這下可好,一抓就抓了個顯形,還抓住了最致命的一件事。
現(xiàn)在只憑著這件事,葉紅纓就可以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要是早知道葉紅纓知道這么多事情,白根強是打死都不敢把責任往她身上推的啊。
他嚇得魂飛魄散,雙手合十不知道該求哪位神仙救救自己,最后掙扎著挪到葉紅纓了身邊,磕磕巴巴的哀求,“求求你,別說了,別再說了!我答應你,剛才說的我全答應你行不行啊,你饒了我吧?對了,你肚子里還有我們的孩子呢,孩子,你不是這輩子只能懷上這一個嗎?我保證這件事情過去了就把玉娘轟出去,跟你結婚,我們好好過日子行嗎?我一定會對你對孩子好的,難道你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沒有爸爸,或者有一個罪人當爸爸嗎?”
胡同里的老鄰居們離得近,正好就站在距離領導們不遠的地方,把白根強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玉娘更是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伙兒齊刷刷的撇嘴翻白眼。
白根強這個狗東西,剛才還說選擇玉娘,這會兒又巴結上葉紅纓了。
倒是蕭寶珍跟齊燕相互攥了一把對方的手,一起把目光轉移到玉娘身上,生怕她因為白根強的話傷心。
結果人家玉娘就跟沒聽見似的,眼皮都沒掀一下,反而移開了目光。
而葉紅纓呢,這會兒看見白根強的表現(xiàn),心里就覺得諷刺的要命,甚至覺得這個人好煩,自己簡直是瞎了眼了,越看越煩,她抬手又給了白根強一個大耳刮子,“反正事情都鬧成這樣,我也顧不上什么臉面了。”
“白根強,我之前找了你那么多次,讓你趕緊想辦法娶了我,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當初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真的打心眼里想跟你好好過,我還叮囑舅舅,說你是他未來的外甥女婿,不能出去亂說害了我,誰能想到你個狗東西,一出事就把所有的責任往我身上推,說我勾引的你……”
又是一個大耳光,葉紅纓手都打的發(fā)麻,“現(xiàn)在才說這些話,我告訴你晚了,給我滾開,我才不想跟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結婚,你愛跟誰過跟誰過,不,不對,你現(xiàn)在可沒的選擇了,給我滾到邊疆開荒去。”
她一腳踹開白根強,直接朝著幾個領導大聲的說,“我要實名舉報白根強,他在大禮堂蓄意縱火,給廠子造成了特別大的經濟損失,還害死了于國良主任�!�
“另外,他還在胡同里裝神弄鬼,假裝自己鬼上身,實際上當初說出來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兒,全是他白根強干出來的,這個他親口跟我承認過!”
“對了,他還不止一次的謀害了于主任。”
這個時候蕭寶珍站出來了,插了一句,“各位領導,我這兒也有一件事得匯報,當初于主任舊病復發(fā),我送他去市醫(yī)院看病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神志不清醒,高度懷疑他被人喂了安定藥片,這才沒從起火的大禮堂跑出來。后來回到廠子之后,我翻看了醫(yī)務室的記錄,就在事情發(fā)生的前幾天,白根強曾經來開過兩枚安定藥,但因為沒有直接證據,我沒有向領導匯報。”
說到這里,葉紅纓好像被點醒了似得,連忙點頭,“對對,這個我是人證,那兩枚藥片就是我給他開的,他嘴上說是給自己老娘開的,其實是喂給了于主任,白根強不是第一次干這事兒了�!�
作為保衛(wèi)科的領導,孫科長需要隨時保持警惕,抓住了個盲點就問,“既然不是第一次,可以直接讓你幫他開藥,為什么還得記錄在冊,不過兩枚藥片而已,你直接拿給他不行嗎?”
葉紅纓臉上露出些不自在的表情,“以前這么干是可以的,但是自從蕭寶珍來醫(yī)務室以后,她把所有的藥品庫存都清點的清清楚楚,每天早上都盤查一遍,偷偷的開藥,等她問起來就說不過去了�!�
孫科長看了一眼蕭寶珍,深吸一口氣,再示意葉紅纓,“你繼續(xù)說�!�
……
葉紅纓一口氣說完,好像卸下了一塊大石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而此刻整個車間里都已經炸鍋了,全體職工就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到處亂竄,又好像瓜田里找不到瓜吃的猹,到處找人詢問呢。
“臥槽,大禮堂失火的事情竟然真的是白根強干的,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他從里面逃出來之后,又進去救了于主任,合著全是自導自演!”
“這意思是,白根強先給于主任喂了安眠藥,然后故意讓大禮堂起火,把于主任一個人留在里頭,等大家伙兒都逃出來之后,他搭臺子唱大戲,又沖進去救人?自己害的人又自己救,哎喲,這想的可真好啊,踩著自己師父上位,他真是個孝子賢孫。”
“啊呸!白根強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們還記不記得,以前他在廠子里裝的有多好,人人都說他白根強孝順,關心于主任,比親兒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合著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這人的人品也太惡劣了�!�
“光是人品惡劣嗎?葉紅纓剛才不還說了什么裝神弄鬼的事情,這又是哪一出兒,我咋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啊!”
“這個我知道,前些天白根強住的那個銀杏胡同鬧鬼了,說是于國良變成鬼來找他索命,白根強一害怕,把自己干過的那些缺德事全都說出來了,后來又裝鬼上身,說那些事兒不是自己干的,合著,這老小子又耍了我們一次,他嘴里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
“他還干過啥缺德事兒啊,那天晚上的事情聽著也挺熱鬧,誰知道的,快跟我們說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訴你們啊。”說話的,當然是銀杏胡同第一號情報能手,金秀兒同志了,她可是聽完了全部過程的,立刻竄到人群里津津有味的講解起來,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通。
什么跟婦女搞破鞋啦,攪黃師父的相親啦,故意裝笨讓自己生病的師父代替自己加班啦,一樁樁一件件的全都說出來了。
跑過來湊熱鬧的鋼廠職工們,一開始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來的,但聽到最后,大家伙兒全都出離的憤怒了。
這個年代的人都很淳樸,樂于助人為人善良,整個鋼廠都很難找出一個像白根強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
所以大家伙兒乍一聽見白根強的所作所為,都覺得驚嚇,驚嚇過后就是怒火。
白根強不僅把他們當猴兒耍,還故意傷人性命,更是差點燒死廠子里三分之一的人,給廠子造成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白根強這思想可太不對了!
“我他媽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就沒聽說過這種人,太毒了!”
“鬼話連篇,撒謊都不打草稿,這種人竟然一直隱藏在我們群眾里頭,而且以前大家還把他當成榜樣去學習擁戴,白根強簡直……簡直……”
“剛才口口聲聲說要我們批d葉紅纓,我看真正應該被批的人是他吧,我建議咱們現(xiàn)在就在內部開個批評會,好好批一批白根強,他罪大惡極!”不知道哪個年輕熱血的小伙子,直接舉起拳頭就號召起來了。
而這句話一出來,幾個大領導就皺眉頭了。
外頭逮著誰就批評誰的風潮剛剛才過去,而鋼廠因為時間緊任務重,也因為他們領導的堅持,沒有讓這股風氣流傳進鋼廠內部。
難道要因為一個白根強,把鋼廠好好的風氣搞亂,繼而耽誤生產進度嗎?
當然不行,這時候主管宣傳的吳主任得出來說兩句,“大家先冷靜一下,白根強的事情得我們領導……”
“怎么冷靜啊主任,這人一直隱藏在我們人民群眾之間,不知道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害死了于國良主任啊!主任多好的人,以前我剛進廠子的時候啥都不會,還是于主任帶著我上手的,這么好的人竟然被白根強害死了,想想都覺得憋屈,我們得替于主任報仇!”
“對,我們得替于主任報仇��!就算不能殺人償命,也讓他嘗嘗被人傷害的滋味,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