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火初燃
世界是靜止的雪,一如夢垂城千百年來的夜。
這里的孩子從未見過綠意,從未見過春。但他們見過夢,見過夢里那團(tuán)燒不盡的詩火。
這座城位於霧脈中央,是六大寒朝之心,如銀針刺入永冬的天紋。城墻被冰層包裹,塔尖刺入云霧,終年無日。街道依詩句命名,巷弄錯落如書頁摺角,風(fēng)從詩骨市集吹過,夾帶墨香與霧的寒涼。
羽寧在這樣的城中長大。他沒姓沒籍,是所謂的「霧民」,沒有夢冊記名,沒有家族詩繡,也從未入過照火塔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幾歲,只記得在夢垂南城的一口霧井旁醒來,那夜霧厚如絹,舊詩的低y聲在他耳邊縈繞,像是誰將遺忘遺落在他心里。
羽寧的臉龐蒼白,仿若未曾照過日光。他的雙眼如染過霧水的夜墨,深邃卻無光澤,長睫微垂,總像在夢中未醒。發(fā)是銀黑夾雜的se澤,細(xì)軟如絲,在霧氣中微微卷起,披散過肩。
有人說,這是「夢發(fā)」,只有曾在夢中見過神火者,才會生出的發(fā)se。羽寧從未承認(rèn),也從不辯駁。
他身形偏瘦,骨架細(xì)長,走路時總輕若無聲,像是為了不驚擾街邊墻上那些沉睡的詩印。衣袍寬大,掩不住他靜默之下隱藏的警覺與敏銳,那是一種在城市縫隙中長大的孩子才有的本能,總在夜里的夢影與風(fēng)聲中警醒。
他的眉心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淺痕,像是某種古老符印的遺痕,隱隱閃著銀灰微光,只有在夢災(zāi)前夕才會浮現(xiàn)。羽寧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每當(dāng)霧井出現(xiàn)異響,那痕就會微熱微痛,像是某種沉睡的記憶在皮膚底下喘息。
夢垂尊詩。名者有家族詩冊,si後名會刻入「詩魂殿」,夢會被封進(jìn)夢晶里流傳百年。霧民則無聲無名,si了就像霧一樣散去,連名字都不會留下。
羽寧的心,從未屬於夢垂城。
在這座城市中,所有的詩歌與夢境早已被si神與時間編織成牢籠,懸掛在每個生者的頭上。名者的詩篇猶如金線,連接著過去與未來,消逝與重生。而霧民則如塵埃,隨風(fēng)飄散,無人記得他們的名字,無人注意他們的存在。
羽寧曾想過無數(shù)次,若他能在這個冰封世界中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是否能打破這些枷鎖,成為自己的主人。
今天,他再次站在夢垂市集的邊緣,望著一條條街道穿過霧氣,彷佛無盡的詩句在他眼前交織。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身旁磚墻上詩印的冰冷。這些詩印記錄著已故者的聲音,若仔細(xì)聆聽,彷佛可以聽見他們從過去的回響中走來。羽寧從不愿聽見那些聲音,因為那意味著他與這座城,永遠(yuǎn)無法真正連接。
羽寧每天在詩骨市集的邊緣撿碎墨討活。
他認(rèn)得每條街、每句古詩,每一道鐵門上的詩印。
他知道「照火街」在晨鐘第三響後會有夢僧送詩卷來換墨石,知道「孤云巷」最容易找到未被刻印的夢頁。這座城市不屬於他,但他卻是它最熟悉的y影。
今天是「塔y日」。城市的霧燈將同步啟動,照火塔的學(xué)僧會y出一段古詩,引領(lǐng)整座城的夢火脈絡(luò)更新。羽寧站在市集邊緣,望向那座銀白高塔。塔的最上層,永遠(yuǎn)隱在云里,彷佛與神話連通。
這一次,他不再只是低頭撿拾殘墨,而是直視前方,走向那座隱藏在霧中的「照火塔」。
羽寧的心中升起一gu奇異的渴望。每當(dāng)他望向那座高塔,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x1引力將他拉向它。傳說中,只有在塔內(nèi)的人,才能在夢中觸及神x,喚醒沉眠的古神。
當(dāng)初,羽寧以為那只是傳聞,可這些年來,他越來越常夢見那座塔,夢見那些遺落的神魂,夢見破裂的詩冊與燃燒的火焰。
「今天,是否真的會發(fā)生些什麼?」他自問,心中的火焰愈加旺盛。
不知怎的,這一天,羽寧的腳步b以往更加堅定。
他來到了「照火街」的盡頭,一條長滿苔蘚的石階通向塔下。他停下腳步,靜靜地望著那座詩塔,心跳微微加速。
雖然他從未被允許接近這座塔,但今天的直覺告訴他,他的命運將與這座塔交織在一起。
他低頭看見地上積滿的冰霜,手指輕輕觸碰,感受到那gu熟悉的寒冷感。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他眼前,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那是個年約四十,臉上刻滿歲月痕跡的男人,衣襟上繡著一條褪se的金絲夢詩。他的眼睛看起來疲憊,但又隱隱閃爍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光芒。
「你來了�!鼓腥说恼Z氣低沉而沙啞,「我等你很久了�!�
羽寧愣住。他不認(rèn)識這人,也無法理解他的話語,但心中那gu莫名的情緒卻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等我?」羽寧低語,心中升起一gu強(qiáng)烈的疑問,「你是誰?」
男人微微一笑,并未回答。相反,他伸手向羽寧的眉心輕輕一指。
羽寧本能地想要退後,但一gu奇異的力量卻讓他無法動彈。隨著男人的手指接觸,他的眉心瞬間被一gu寒氣所包圍,隱隱可見一個古老的符文浮現(xiàn)。
那是羽寧從未見過的符號,但他卻感到它與自己某種深藏的記憶相連結(jié),像是夢中的遺忘之地。隨著符文的浮現(xiàn),羽寧的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微弱的金光,像是一道從未有人見過的詩火。
「你有資格見證它了�!鼓腥说穆曇粼俣软懫�,這次中帶著某種肯定,「你的詩,還未寫完�!�
羽寧的心猛地一震。那道金光,如同火焰一般,瞬間在他心中點燃。他還未完全理解發(fā)生了什麼,但內(nèi)心卻升起一gu強(qiáng)烈的渴望,渴望踏入那座塔,渴望尋找到自己命運的真相。
但他知道,這一切才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