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就在ktv經(jīng)理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道身影從他旁邊經(jīng)過。

    經(jīng)理眼前一亮，連忙拉住路過的章宇：“小兄弟，幫個忙，我問你件事�！�

    章宇：“？”

    “你們老大，”他把章宇當(dāng)成了賀旭的小弟，“他今天晚上遇上什么事了，怎么氣成這樣？”

    章宇看了看前方盡管很努力地調(diào)整走路姿勢，但還是能看出來一點(diǎn)不協(xié)調(diào)的賀旭，又看了看面前一臉期待的禿頭人類，歪頭：“他……生氣了嗎？”

    賀旭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經(jīng)理：“……”

    小伙子，你是什么時候瞎的？

    禿頭人類一臉的難以言喻，作為被蛐蛐的人，章宇只覺得莫名其妙。

    賀旭生氣了嗎？

    沒有吧？最多不就有點(diǎn)暴躁？而且他不是一直都兇兇的，臉色臭臭的，不喜歡笑，但很喜歡哭的嗎？他都習(xí)慣了。

    不愛笑又沒什么關(guān)系，反正賀旭哭的也很好聽，他很喜歡。

    沒再管那個胡說八道的禿頭人類，章宇快走幾步，跟上前面的賀旭。

    到了大街上，夜風(fēng)冷冷刮在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幾盞路燈在冷冽的夜風(fēng)里發(fā)光。

    見賀旭悶頭往前走，章宇忍不住道：“你要去哪里？”

    之前不是還一副站不穩(wěn)的樣子嗎？這個時候，應(yīng)該要好好休息才對啊，不然又要生病了，他憂心忡忡地想。

    “滾！別跟著我�！辟R旭頭也不回。

    “可是你的身體……”

    前面的人突然轉(zhuǎn)身，一把拽住他的衣領(lǐng)，低吼道：“老子讓你滾！聽到?jīng)]？！”

    章宇愣了一下。

    賀旭瞪著他，眼眶泛著點(diǎn)紅，沙啞的嗓音像是要噴火：“你他媽，一直跟著老子，煩不煩？！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宇小聲道：“我沒想干什么，我就是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哈！你他媽算個什么東西？！輪得到你來不放心我？！”

    章宇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我不算什么東西，我只是喜歡你�！�

    賀旭要是死了，他的海洋空間就拿不到了。

    賀旭兩只手拽著他的領(lǐng)子，喘著粗氣，黑眸倒映著他的臉，半晌，咬牙道：“老子不喜歡你�！�

    他松開手，一把將少年推開：“不想被打，就滾遠(yuǎn)點(diǎn)！”

    少年呆呆地看著他，像是被嚇到了，當(dāng)賀旭再次往前走時，他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夜風(fēng)呼呼地吹著，幾片落葉從地上旋起，擦過腳邊，又向前飄去。

    一道聲音從后方響了起來，低低的，伴著風(fēng)，飄到耳邊：“你說過的……以后不打我的�！�

    賀旭停下腳步，嗤笑一聲：“那又怎么樣？”

    他抬起腳步，繼續(xù)向前走去。

    這一次，沒有人再跟上來。

    ……

    路燈下，章宇看著人類漸漸走遠(yuǎn)的背影，一開始站著不動，然后身形慢慢變矮、變矮……最終抱著膝蓋，蹲成了路邊的一坨章魚蘑菇。

    章魚蘑菇沮喪地在地面上畫圈圈：“可惡，為什么不愿意讓我跟著……”

    大章魚還沒被這么拒絕過，在海里的時候，哪個被他看上的有趣家伙不是隨便抗議了幾下，就愿意跟他一起玩了的？

    聽到他碎碎念的系統(tǒng)：……

    那些海獸難道不是因?yàn)橄胩訁s根本逃不掉，所以只能擺爛裝死了嗎？

    察覺到宿主郁悶的心情，9527安慰道：【宿主別灰心，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到目前為止，主角都沒有被反派欺負(fù)，再過幾天就是月考，只要主角安心參加考試，等成績出來之后，他就能憑借優(yōu)異的成績被物理老師看重，我們的任務(wù)進(jìn)度就能完成一半了�！�

    “哦……”章魚蘑菇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沮喪，背景都冒出了幽幽的黑氣。

    “可我更想知道賀旭為什么不愿意讓我跟著他，明明我都像電視劇里一樣，說了我喜歡他，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了�！�

    人類不是都說了嗎？只要說了喜歡，做任何事都是可以被理解的，賀旭為什么還不相信他？

    9527給不出指導(dǎo)，于是也陷入了沉默。

    好在過了一會兒，章宇自己就恢復(fù)了過來。

    海洋生物把這件事當(dāng)成了一個新奇的挑戰(zhàn)，支棱起一頭小卷毛，眼神灼灼地燃燒著。

    不就是被拒絕了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當(dāng)是孤僻難搞的魚了，反正賀旭脾氣本來就不好。

    他可是章魚，最擅長的就是纏了，就跟那些最后都陪他一起玩的家伙們一樣，只要他纏得夠緊、夠用力，一定可以把賀旭拿下！

    聞著空氣里人類殘留的味道，章宇雄赳赳氣昂昂地追了上去，心里念叨著才看過的一句話。

    小小賀旭，拿捏！

    ……

    賀旭并沒有回家。

    他的家，或者說，他住的房子，離這里有一段距離，單靠兩條腿，要走一個小時。

    賀旭一點(diǎn)也不想忍著那個地方的撕裂痛，以及身上其他地方的異樣感覺，去走那一個小時。

    于是他拐進(jìn)了最近的一家酒店，上去前，還到旁邊的藥店里買了點(diǎn)紅霉素膏。

    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聊勝于無吧。

    很快賀旭就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這一點(diǎn)其實(shí)從他和章宇分開沒多久的時候，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在剛剛甩掉卷毛少年的幾分鐘內(nèi)，賀旭只顧著向前走路，但很快，他就變得有點(diǎn)緊繃起來。

    路上行人很少，四周都空蕩蕩的，一眼就能看個遍。

    盡管如此，他也還是會被各種聲音驚擾，一陣風(fēng)，一片落葉，一只野貓竄過去的聲音……只要視野范圍之外有一點(diǎn)動靜，他就會立即望過去。

    尤其是背后，賀旭不知道自己短短的一段路，究竟回了多少次頭，他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像個瘋子。

    一個嚇破了膽的，一驚一乍的瘋子。

    他感覺自己像一根越繃越緊的線，每一點(diǎn)不同尋常的聲音，都像是在扯著線往兩邊拉。

    要么是他能控制住這根線，把它松下來，要么是這根線越拽越緊，直到某一刻，徹底繃斷。

    賀旭知道這不對。

    他應(yīng)該放松下來，把這根線往回拉，讓他松一點(diǎn)，再松一點(diǎn)，直到變回曾經(jīng)游刃有余的樣子。

    但他控制不住。

    連續(xù)三次被襲擊，一次比一次更無力，這次還差點(diǎn)被殺。

    盡管他一直告訴自己，他不是完全沒辦法對付那個怪物，但身體卻已經(jīng)牢牢記住了瀕死的感覺，像是自然界抗?fàn)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野獸，理智還在固執(zhí)抵抗，本能卻早已承認(rèn)了自己的地位——

    是獵物。

    任由獵手戲弄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

    一旦身體有了這種認(rèn)知之后，某些東西也開始崩塌。

    他頻頻回頭，警醒地關(guān)注著每一處地方，明明置身人類社會，卻覺得自己仿佛處在了憧憧密林，四面都是危機(jī)，每個角落里都可能出現(xiàn)一只巨大的觸手怪物，把他拖走，禁錮在粗大的觸手堆里，肆意掠奪。

    這一點(diǎn)在進(jìn)入酒店套房之后，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愈演愈烈。

    衣柜中、電視后、浴室間、床鋪下……太多太多能藏匿的地方了。

    哪怕他一進(jìn)門，就已經(jīng)把所有燈全部打開，但還是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賀旭試圖告誡自己，那個怪物昨晚才出現(xiàn)過，不會這么快就又追上來，所以別一驚一乍的，像個懦夫。

    可卻有一道微小的聲音在說，真的嗎？那個怪物真的不會再追上來嗎？

    當(dāng)初他以為觸手怪物只會出現(xiàn)在荒涼的工地，可它卻在商場的電玩城里襲擊了他。

    他又猜測可能它會避開人群，但ktv的廁所離最近的包廂只有十米，相當(dāng)于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把他拖走。

    他以為觸手怪物進(jìn)不去，也不會進(jìn)去的地方，怪物卻都出現(xiàn)了，而他甚至不知道那個怪物到底是怎么進(jìn)去的。

    就如他至今不知道觸手怪物為什么會盯上他一樣。

    是純粹倒霉，每次都不小心撞見？還是他身上有什么，讓怪物對他產(chǎn)生了什么興趣？

    聲音一下下叩問理智。賀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聲音掐掉。

    他把所有門都打開，脫掉衣服，進(jìn)浴室清洗身體。

    水流的嘩嘩聲響在耳邊，不可避免地掩蓋掉其他動靜，聽不到更多聲音，賀旭只能用眼睛看。

    他一邊搓著身體，一邊不斷掃視浴室和浴室外能看見的所有地方，瞳孔微縮著，帶著一點(diǎn)深深藏著的不安。

    太大，太空曠了。

    他再次有了這種感覺。

    熱水澆在頭上，流過眼皮，他反射性閉上眼，但下一秒就被迫睜開。

    在黑暗襲來的一瞬間，只是那么一瞬間，就有一股強(qiáng)烈的情緒在xiong口炸開，充斥在每一寸xiong腔。

    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又被狠狠掐住，皮膚上升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哪怕有熱水沖著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