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傅春秋把他帶回了家,剛到家的時候,每天晚上小傅玨都會驚醒,光著腳跑到門外,然后看著外面的莊園茫然,他好像還以為自己在山里,一醒就想找那個熟悉的人,直到跑出門,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差不多過了半個多月,小傅玨終于不再醒來就跑了,但他每天都要抱著朗厲給他的那件外套,去哪里都不放手。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傅玨慢慢長大。
他開始學習寫字,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的,用稚嫩的筆觸,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下:狼哥哥。
監(jiān)控更新迭代,朗厲也看清了他寫的是什么,他心頭恍然,原來是這個狼哥哥……
學會了寫字后,小傅玨好像還不滿足,就開始嘗試著喊出這幾個字。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最終,在努力了半年后,他喊出了這三個字。
“狼哥哥�!�
這是小傅玨從失語中恢復過來后,喊出的第一句話。
或者說,正因為他想要喊出這句話,所以克服了自己的失語。
這些是資料上看不到的細節(jié)。
朗厲看著視頻里的畫面,資料上冷冰冰的框架,被視頻里的細節(jié)一點點填充上血肉。
他重新認識了一遍傅明律。
他看著小傅玨因為說不出話,被其他孩子嘲笑欺負,含著眼淚縮在角落里,身體嚇得發(fā)抖,手里卻緊緊抱著那件外套,好像要從上面得到安慰。
那件已經(jīng)變得破舊的外套很快成為了他被嘲笑欺負的新理由,在某次被人強行把外套搶過去剪碎時,從來不敢還手的小傅玨第一次爆發(fā)了。
他用力把那個人推倒,用搶過來的剪刀給每個損毀外套的人身上都留下了傷口。
動靜吸引來了大人,因為說話艱難,手里又拿著剪刀,小傅玨在其他孩子的一言一語間,變成了陰沉兇狠的壞孩子。
只是一次反抗,顯然不會讓嘲笑他的人退縮,他們變本加厲地欺負起來,最嚴重的一次,是將他推到了水里,掙扎了好久,才被路過的傭人發(fā)現(xiàn)。
小傅玨也變了,每一次被欺負,他都會想盡辦法報復回去,一次比一次兇狠,性格也一天比一天陰郁。
當他真的成了那些人誣陷的壞孩子時,沒人再敢嘲笑欺負他,他也改了名字,變成了傅明律。
成年的那一天,他從傅春秋手里要了一個娛樂公司,進入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了一份企劃,內(nèi)容是如何把狼哥哥捧成全球巨星,實現(xiàn)他環(huán)游世界的夢想。
生意場上的有色眼光比孩子們之間更多,那些不經(jīng)意的輕蔑,隱晦的嘲笑,每一次都能刺痛傅明律。
但在一次報復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樣是沒有用的。
于是他開始學著經(jīng)營公司,讀那些他從來不感興趣的課程書籍,為了一個企劃,在公司忙一整晚,累到直接趴在辦公桌上睡著。
他放慢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咬著說,帶上微笑,去和別人談判。
每一次公司得到發(fā)展,他都會很高興,鄭重其事地將新的資源放進【給狼哥哥】文件夾里。
偶爾,他也會失落地把已經(jīng)失效的資源拖出來,扔進回收站,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發(fā)呆。但很快,他又會重振旗鼓,繼續(xù)去談判,經(jīng)營、發(fā)展公司,獲取新的能放進文件夾里的資源。
天長日久,文件夾里已經(jīng)滿滿當當。
被朗厲揍了一頓,一瘸一拐上班的那天,他也依然往里放了新的。
看到這里,朗厲終于明白了最初的那個疑惑。
傅明律開這個娛樂公司,是想找誰?
是想找他。
傅明律記得十歲的他隨口說過的、連他自己都忘了的“夢想”,為此克服不適,忍耐著其他人譏笑的目光,努力經(jīng)營公司,一天都不曾懈怠。
……
再往后的畫面大多都是朗厲已經(jīng)知道的,但也有他不知道的。
比如花園的攝像頭拍下的一點浴室畫面,傅明律站在鏡子前,磕磕絆絆地練習“狼哥哥,我是小玉,好久不見”。
比如辦公室走廊的攝像頭拍下的一堆廢紙,上面隱約可見傅明律的筆跡,用謹慎的措辭寫著一句句話。
比如酒吧、走廊、各個地方的攝像頭,拍下的傅明律從欣喜變得沉默,最終變成恐慌、不安,乃至嫉恨的神情。
視頻的最后,是傅明律給奚風發(fā)的消息。
輸入框里的語句被反反復復地刪除修改,從最開始【要殺了你】的威脅恐嚇,到最終交易般的警告。
視頻結(jié)束,轉(zhuǎn)成了一段錄音,是傅明律奚風的通話記錄。
開始是憤怒、怨恨的語氣,說著“毒啞他”,又忽然驚醒似的,神經(jīng)質(zhì)地念叨“不行,狼哥哥,不許”,最終變成了“把他,綁到倉庫,關(guān)一天,別傷到他”。
“嘟”的一聲,畫面徹底暗了下去,聲音也全部消失,車廂里恢復了寂靜。
【宿主,就這些了。】9527道。
朗厲沉默半晌:【……謝謝�!�
【不客氣�!空f完這句話,9527識相地隱身,不再打擾。
朗厲坐在駕駛座上,夜風輕輕地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又涌進車廂。
許久之后,他啟動車輛,往莊園里開去。
夜已經(jīng)深了,以往早就暗下去的別墅,現(xiàn)在依然亮著燈。
朗厲下了車,走進大門,一眼就看到了沙發(fā)上的傅明律。
傅明律還穿著他走的時候的那套睡衣,眼睛紅腫著,神色憔悴,他抱著腿縮在沙發(fā)里,一動不動,目光呆怔地看著門口,似乎是從白天一直等到了現(xiàn)在。
看到他進來,傅明律愣了下,好像一下子活了過來,從沙發(fā)上猛地起身,慌慌張張?zhí)聛恚艿剿媲�,卻又在兩步外的地方猛然停住。
他不安地抓緊了衣角,看著朗厲,張了張嘴,眼神惶恐無助:“老公,對……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朗厲看著他。
他依然不懂為什么傅明律會覺得他喜歡奚風,但他也明白了許多。
傅明律在為了他改變。
當初他為了他變壞,現(xiàn)在也在為了他改好。
他早已不再是原著中那個傅明律了,他會嫉妒主角,僅僅是因為自己。
而他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切。
他讓傅明律不要傷害別人,但他的忽視,對傅明律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傅明律惡毒,囂張,會不擇手段地報復,但也會因為他的一句話收斂。
他將一顆赤忱的心毫無保留地捧到了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期盼著,乞求他能接受。
為了他懷孕,為了他改正。
他是最沒有資格傷害傅明律的人,卻也是能傷害他傷害到最深的人。
朗厲慢慢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他抬起手臂,將傅明律圈在懷里,低聲道:“對不起�!�
傅明律愣住了。
朗厲一點點將他擁緊:“是我不好,沒注意到你的心情�!�
傅明律呆呆地看著他,忽然回過神來,表情更加惶急,他張開嘴想要說什么,嗓子卻又開始發(fā)堵,怎么用力都發(fā)不出聲音。
見他急得快要哭出來,朗厲順著他的背,溫聲安撫:“別急,別急,慢慢說�!�
傅明律眼圈通紅,帶著哭腔,艱難道:“我……不敢,了……別,走……老公,別,走……”
他好像誤會了什么,以為朗厲要徹底離開他,越說到后面,嗓音就越抖,臉色也完全白了下去。
看來他真的忽視了很多。朗厲心口發(fā)酸,親了親他的眼角,安慰道:“我不走,別怕,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永遠都是�!�
他低下頭,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細細親吻傅明律的臉頰,一個字一個字,表達自己的心意。
“我喜歡你,也只喜歡過你,給我一點信心,好嗎?”
傅明律怔愣地看著他。
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倒映著他的面容,溫柔地注視著他,目光是不容錯認的專注和愛意。
“……”他張了張嘴,眼淚卻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傅明律顫抖著伸出手,緊緊抱住他的腰,哽咽著喊:“老公……老公……”
“我在�!崩蕝栍弥父鼓ǖ羲樕蠞L落的淚珠,抬起他的臉,吻住他的嘴唇。
“唔……”
傅明律只頓了一下,隨后就急切地纏了上來。
他勾住朗厲的脖子,仰著頭用力回吻,鼻腔里發(fā)出細細的鼻音,流下來的眼淚打shi了他的臉,也打shi了兩人相貼的嘴唇。
朗厲摸著他的后背,輕輕順著,耐心地安撫。
他不是不喜歡傅明律。
他只是不喜歡說煽情的話,不擅長表露溫情。
戰(zhàn)場上沒有溫情,只有子彈和殺意。
生死邊緣走過那么多次,他習慣了強硬,習慣了只下達命令,而從不解釋。只有服從,只需要服從。
但傅明律不是他的戰(zhàn)友,不是他的部下,也不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