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激烈反應(yīng)
鄭二少忍痛割愛開了三瓶珍藏的好酒,還得表現(xiàn)得樂意至極。最后整個甲板的人都醉得不成樣子,空氣中彌漫著熱帶水果熟透后的糜爛香氣,玩得很亂。
舒枕山坐在清靜的角落,能將整個甲板盡收眼底。
郝樂癱在他旁邊,餐桌上堆了至少八個盤子,他滿足地摸著肚子:“要不是又饞鄭家私家主廚的飯了,我才不想來。光看著他們玩我都覺得累,那個跳鋼管舞的妹子轉(zhuǎn)得我頭暈�!�
“嗯�!笔嬲砩矫嫔坏氐皖^敲字,時不時抬眼看一下人群,也不知道他看的是誰。
郝樂腦袋湊過來看舒枕山在忙什么,眼睛一亮,壓低聲音驚喜道:“董事會同意造機(jī)器人啦?”
舒枕山又嗯了一聲。
“那你現(xiàn)在還加什么班啊,還不快慶祝慶祝!去開瓶香檳!”郝樂推了他一把。
舒枕山:“在組建團(tuán)隊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
“……”郝樂幽幽嘆了口氣:“哎,阿枕,休息一天,機(jī)器人又不會孵不出來了。何必把自己搞得跟高三學(xué)生一樣累?你又不用高考。”
舒枕山:“我要的。”
郝樂仿佛一個表情包:“哈?什么時候考?”
這么離譜的問題,舒枕山居然也答了:“三周之內(nèi)�!�
好吧,郝樂喃喃自語,我時常跟不上你的思路。
這些年承硯集團(tuán)一直在穩(wěn)步擴(kuò)展在科技領(lǐng)域的布局,投資額都不算大,行事低調(diào)。但舒總眼光毒辣,幾乎沒有失敗的項目。從幾年前,郝樂就能看出舒枕山的野心,或者說,是他一直不愿明示的理想。
郝樂有時跟他開玩笑,說阿枕,你從世界第一的工學(xué)院畢業(yè),回來做財大氣粗的土地主實在太屈才了,你應(yīng)該發(fā)明一堆新科技,帶領(lǐng)全人類跑步進(jìn)入賽博時代!
舒枕山反問:你不是說我應(yīng)該去當(dāng)男模嗎?
郝樂妥協(xié)地聳聳肩:“行吧,你愛怎么加班都行,但是你就不能回公司加班嗎?你看看這是能工作的地方嗎?你也不怕哪個二代偷看你的資料然后泄露商業(yè)機(jī)密。”
確實不是適合工作的地方。舒枕山看著舞池里光怪陸離的光線,妖魔鬼怪般的男女……以及追光燈下那只靈動潔白的蝴蝶。
不論他們在玩什么酒桌游戲,打什么牌,冉步月都融入得很好,即使是從未接觸過的新游戲,冉步月觀戰(zhàn)一局立刻就能上手。該藏拙時不露鋒芒,該出手時大殺四方,手法很聰明,在人精堆里游走自如。滴酒不沾、借刀殺人地默默灌倒了很多人。
幾個些真才實學(xué)的公子哥意識到他很厲害,邀請冉步月之后去他們的俱樂部,冉步月卻笑而不語,像一只抓不住的精靈,轉(zhuǎn)而投身旁邊姑娘們的歌舞派對。
被酒濕透的襯衣早已不翼而飛,冉步月身上穿著一件不知道誰為他披上的鑲鉆無袖背心,頭上也戴著頂不知誰送的鉆石皇冠,簡直是上流世家的貴公子,冉步月被簇?fù)碇S著節(jié)奏輕歌曼舞,跳得漫不經(jīng)心,美得毫不費勁,勾得人無法移開目光。
舒枕山從來不知道冉步月這么吃得開,在他的印象中,ran還是那個在派對上表現(xiàn)局促的大一新生,用冷臉掩飾拘謹(jǐn),會偷偷詢問舒枕山怎么疊口袋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像一只窩里橫的乖乖手養(yǎng)鳥。
而現(xiàn)在,女孩子們的香水味纏繞著他的小孩,公子哥們稱兄道弟的手臂搭著他的小孩,價值連城的好酒像雨滴一樣落下,灑在冉步月和陌生人們放慢鏡頭的笑容上。
舒枕山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從那個飄滿彩色氣球的午后到現(xiàn)在,從那個只愛泡實驗室的小男孩到現(xiàn)在熟稔推杯換盞的貴公子,冉步月已經(jīng)獨自走了太長的路。
在飄滿輝煌金屑的慢鏡頭前,舒枕山心中居然只有一個想法——
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冉步月肯定受了很多苦。
冉步月大概是玩累了,還沒來得及放下酒杯,身子就晃了一下。
風(fēng)箏線被狠狠扯動,舒枕山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然而他還未邁步,就見到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男模出手扶住了冉步月,低頭關(guān)心詢問狀況,看起來笑容很溫柔。
年輕人端來一杯溫水,冉步月沒推辭,看嘴型,他還對男模說了“謝謝”。兩人就這樣肩并肩坐到旁邊的矮凳上,手臂緊挨著手臂,笑著不知道在聊什么。
舒枕山好像挨了當(dāng)頭一記悶棍,但又沒法邁動腳步。
他現(xiàn)在要去做什么?扯開他們倆嗎?憑什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場?
冉步月剛才笑著問,舒總,我喝我的,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是,現(xiàn)在冉步月除了欠他一筆荒唐的清潔費,和舒枕山?jīng)]有任何關(guān)系。
他們分開了六年,冉步月和多少人約過會、接過吻、上過床、談過戀愛、甚至打算廝守終身?
——這些,統(tǒng)統(tǒng)和舒枕山?jīng)]有任何關(guān)系。
該死的。
一股無名野火突然灼燒他心的荒原,方才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沖動又野蠻地竄上來,難以言說的焦慮感飛快地蠶食著他,渾身頓時涌出一層冷汗。
舒枕山幾乎是有些慌張地從貼身內(nèi)兜掏出一片什么東西,緊緊攥在手心,渴求地用指尖摩擦布料粗糙的紋路,像一個溺水的人抓到唯一的浮木。
不知是因為六年前他們的分別,還是因為別的什么,舒枕山染上了這個毛病。他很矛盾,渴望人的觸碰,在日常生活中又極為排斥。他強(qiáng)烈地渴望占有什么,又極度害怕失去,以前癥狀嚴(yán)重時甚至?xí)龀銎茐男孕袨椤?br />
所以剛才被冉步月觸碰的那一瞬間,身體本能地做出了抗拒,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會做什么。
舒枕山強(qiáng)迫自己轉(zhuǎn)移目光,看向深邃幽暗的大海,默念醫(yī)生教他的方法,調(diào)整呼吸,告訴自己處在一個絕對安全的、舒適的地方,放松雙手,將注意力從觸覺上移開,平、靜,平、靜。
堅強(qiáng)的意志打敗了一切,舒枕山顫抖著松開手,掌心里沾著舊紅酒漬的方巾已經(jīng)被他揉成了一團(tuán)。
再回神時,冉步月身邊的那個男模不知所蹤,舒枕山不明顯地松了口氣,心跳平復(fù)了許多。
“什么,你說船上的白松露沒了?”郝樂難以置信,勉為其難道,“哎好吧好吧,沒事,那給我做一份黑松露剁椒魚頭吧�!�
郝樂一轉(zhuǎn)頭,被舒枕山的眼神嚇了一大跳,忙問:“阿枕,你沒事吧?”
“……”舒枕山還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幽幽地說,“幸好郝家沒有進(jìn)軍餐飲行業(yè)�!�
“不允許你質(zhì)疑我對美食的品味!”郝樂怒氣沖沖地說,“船快要返程了,你還要吃什么快點下單,一會兒大廚就休息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舒枕山誠懇道:“謝謝郝大人提醒�!�
船正在返程,意味著派對接近尾聲。
那些爛醉如泥的公子哥們估計會在船上或者海邊私人會所里挑幾個模特度過春宵一夜,舒枕山和吃回本了的郝樂顯然不屬于此列。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冉步月就不見了。
舒枕山站起來:“我去換衣服,準(zhǔn)備下船了。”
郝樂擺擺手:“哦,拜拜。我要等我的黑松露剁椒魚頭。”
舒枕山目標(biāo)很明確,直奔下層公共更衣室。
冉步月現(xiàn)在身上沒半件干凈衣服,就他的潔癖程度,一定會換上得體的衣服再走。客艙里的私人浴室大概率被富哥們占了,冉步月不可能擅闖,所以他只會在公共更衣室。
和甲板上的杯盤狼藉形成鮮明對比,下層更衣室里十分冷清,歐式復(fù)古壁燈亮著昏黃的光暈,將空曠的更衣室染出了油畫般的質(zhì)感。
油畫的筆觸中,長發(fā)男人背朝門口,他正抬手摘下頭頂?shù)幕使�,脫掉亮閃閃的無袖背心,甩到地上。
奶油般光滑的背部裸露出來,瘦削的肩胛骨隨著他脫衣服的動作,像蛇骨般收緊、而后舒展。腰線緊窄漂亮,渾身都沒什么肉,唯有后腰處陷下去兩枚淺淺的腰窩,像古典油畫里的美神。
舒枕山完全忘了呼吸,生怕驚擾了眼前的景象,碰碎了夢里的夢。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無聲無息地鎖上大門,然后來到冉步月身后的。
但他確信,縱使自己再小心,他還是發(fā)出了聲響。
因為冉步月整個人身子一僵,保持著背對的姿勢,問:“kelv?”
舒枕山喉頭動了動,但沒發(fā)出聲音。他那顆從世界第一學(xué)府畢業(yè)的大腦此刻在很緩慢地為他檢索,誰是kelv。
冉步月好像突然放松了些,修長的手指拉住舒枕山的手腕,將他往那邊拽。
“kelv”他面色紅潤,呵氣如蘭,語氣好生繾綣。
濃烈的酒精氣息撲面而來,像沾著水露的綿密蛛網(wǎng),將兩人籠罩在粘稠曖昧的氛圍中。
舒枕山覺得自己一半浸在冰水里,另一半在巖漿中燃燒,他終于從淺層記憶的犄角旮旯中翻出這個名字——
kelv,這是那個男模的名字。
冉步月單手捧住舒枕山的臉,指尖像彈鋼琴似的,哆唻咪地從舒枕山英挺的眉骨彈到唇角,醉醺醺地吐字:“你的下巴……真的好硌手啊。”
他渾身滾燙,不要命似的往舒枕山身上貼。
內(nèi)陷的部分非常柔軟,擠著舒枕山的大臂肌肉。
舒枕山覺得自己渾身血管正在一根、一根地轟然爆裂。
他啞著嗓子問:“ran,我是誰?”
“……你是,你就是啊。”
冉步月嘟噥著含糊抱怨,勾住舒枕山的脖子向上求索,濕熱的呼吸完全撲在他臉上。舒枕山明明滴酒未盡,卻覺得自己醉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