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燈希又想起之前那條雖然活著,但毒牙都被拔掉的海蛇,茫然地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什么。
所以之前那些食物其實都是小啞巴找的?!他每天還拿著那些食物游回去跟小啞巴炫耀,說這些都是他抓來的!
燈希臉上霎時發(fā)燙,粉暈一路蔓延至眼尾,他將臉埋進自己的手心里,恨不得找條縫鉆進去。
小啞巴之前沒有傳承到人魚的歌聲,也能在大海里存活下來,雖然對付不了大型的魚類,但肯定比他厲害得多,抓到一些小魚小蝦肯定不是問題。
他好沒用。
燈希有點落寞地想。
小啞巴沒有他其實也可以抓到魚,況且現(xiàn)在傷也養(yǎng)好了,也可以說話了,人魚的歌聲也學會了。
小啞巴已經(jīng)不需要自己的保護了。
反而是他,食物是小啞巴找的,新巢xue也是小啞巴找的,他被海蛇抓走,也是小啞巴把自己救回來的。
只有燈希,才真正需要族人的保護。
他們的約定會作廢嗎?
小啞巴會離開自己嗎?
不可以!
燈希抿緊了唇,小啞巴已經(jīng)答應自己留下來了,才不能反悔。
好一會兒,燈希才抬起臉安慰自己,這些都是他的猜測而已,萬一,萬一不是小啞巴抓的呢?
燈希深吸一口氣,沒有心情再進食了。
他啃了點可食用的海草,靜靜地等著銀尾醒過來。
燈希并沒有等太久,祀寂生每天都會將睡眠時間控制在六小時之內(nèi),他早上睡下,中午也到了時間清醒。
清醒過后,自然就到了午餐時間。
祀寂生看了眼坐在巢xue口,低頭摳著手,無意識地擺動尾鰭的藍鮫,今天對方格外得安靜。
祀寂生也沉默地將昨天的海蛇處理干凈,坐在洞xue口,將片好的蛇肉夾著能去腥的海草,遞給燈希。
燈希靜靜地接過來。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吃過的最安靜也最壓抑的一頓午餐。
他們同時在想著。
有什么事等進食完再聊。
午餐結(jié)束后,祀寂生將殘留下來的骨頭跟蛇皮等等,都扔出了巢xue外,回來時,他并沒有游到燈希的旁邊坐下,而是游到燈希的前面,銀尾垂落,漂浮在海水里,面對面地看著坐在巢xue口的燈希。
明顯有話要說。
不會是來跟他商量離開的事情吧?!
燈希蜷縮起手心,仰首看向銀尾,突然緊緊閉上眼,硬著頭皮拒絕:“不可以!”
“我不同意!”
長久的沉默。
燈希豎起耳朵聽了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睜開藍眸,眼前赫然是一只攤開的大掌,手心上是一個他熟悉的黑色鐵圓環(huán)。
燈希的瞳孔微微睜大,愣了愣,怔怔地看著正歪了下頭,表達出疑惑的銀尾。
“我我我以為,你想……”燈�?ぃ瑔蕟实卮瓜履X袋,“對不起。”
祀寂生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固執(zhí)地將手心的圓環(huán)往上抬了抬,呈到燈希的臉前。
解釋。
燈希沒懂,歪了歪頭,“怎么了嗎?”
他把黑鐵圓環(huán)從銀尾的手上拿過來,胡亂地用指尖戳了戳,“我記得我之前把它丟在……好像是丟在鯊魚們的海域里了,怎么會在小啞巴你的手上�!�
祀寂生銀眸微凝,收回手的指尖微微緊繃。
燈希戳了好久,才戳到正確的地方,熟悉的藍屏重新在眼前出現(xiàn)。
表現(xiàn)得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作為一尾在這顆沒有任何科技元素,原始落后的星球上,土生土長的藍鮫,這樣的表現(xiàn)再正常不過。
祀寂生緊繃的指尖一松。
燈希好奇地戳了下藍屏,“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呀?我還以為它壞掉了,都不亮了,就把它扔掉了。”
藍屏被戳了一下后,不知道被燈希點到了什么,界面驟然一變。
“這個還會變,好神奇。”
燈希想到那天那個長相奇丑的人類,重新仰首看向祀寂生,認真道,“但是這里面,有個壞人!”
“那個大壞蛋長得特別特別丑,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笨笨的�!�
祀寂生銀眸微微彎了彎,眼底出現(xiàn)淺薄的笑意,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伸手將黑色的鐵圓環(huán)拿了過來,將藍屏關(guān)掉。
燈希愣愣地看著小啞巴熟練的操作,后知后覺,自己好像是在小啞巴掉落下來的那片海域找到的這個圓環(huán)。
所以……
“這是小啞巴的東西嗎?”
祀寂生微微頷首,將圓環(huán)變作指環(huán),嚴絲無縫地套在拇指指節(jié)上,在燈希驚訝的目光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指環(huán)的黑瞬間消失,變成透明。
肉眼根本就看不見。
燈希用指尖戳了戳銀尾的指節(jié),才感受到指環(huán)的存在,“好厲害,這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我沒有呀?”
明明他們都是人魚,都在這顆星球上破殼長大,為什么小啞巴有,他沒有。
燈希困惑。
祀寂生的語言系統(tǒng)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能出聲解釋,他沉默地搖搖首。
燈希好奇心退卻得很快,他點了點頭,突然起身游進巢xue里,拿出剩下的海蛇,眨著藍眸問,“它們的毒牙是小啞巴拔得嗎?”
祀寂生點頭承認。
燈希的心跳微微一滯,屏住呼吸,緊張地問,“那……我們沒有搬家之前,那些食物都是你抓的,對不對?”
“其實我們說好的交易里,那個一百條魚,你早就抓給我了,對不對?”
所以,交易結(jié)束了,對不對?
燈希在心里默默地問。
祀寂生沉默了很久,他低垂著銀眸,靜靜地看著脆弱得好像要哭出來的藍鮫,想起副官收到音頻后,詢問什么時候能接他回帝國的首都,讓帝國的元帥正大光明地出現(xiàn)在民眾面前,為這場戰(zhàn)爭,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這個交易其實或早或晚都會結(jié)束。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燈希仰著首,銀尾的沉默讓他的心越發(fā)慌亂,忍不住丟下海蛇,握住銀尾因為體溫偏低,所以格外冰冷的小臂,深吸一口氣,眉眼重新彎了起來,“沒關(guān)系的,小啞巴,你說吧�!�
明明是在笑,眼尾卻泛起了即將快哭出來的紅暈,魚在水里哭泣是什么樣的感覺?它們溢出的淚會消失在海水,誰也看不見。
這代表著全世界只有魚自己知道,他在傷心,在難過,在不舍。
祀寂生透銀色的耳腮顫動的次數(shù)緩緩變低,他微微張了張唇,第一次在沒有傾聽海螺的情況下,緩慢地發(fā)出了聲音,“……”
毫無意義的含糊字音。
誰也聽不懂的語句。
燈希眨了眨茫然的藍眸。
祀寂生抬起指尖,俯下身很輕很輕地拭過燈希的眼瞼,喉腔滾動,聲帶振動下,吐出的字音嘶啞得不行,艱難地一字一句道,“不、是�!�
不是他抓的。
所以,交易沒有結(jié)束。
燈希微微怔忪,破涕為笑,藍色的眼眸淺淺地彎了起來,“小啞巴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祀寂生xiong膛重重起伏了一下,點頭的幅度很輕。
燈希笑容的幅度越來越大,唇角出現(xiàn)了軟軟的梨渦,“小啞巴,那我們?nèi)フ乙粋你也可以睡的貝殼吧?”
祀寂生閉了閉眸,頷首。
祀寂生光是魚尾就接近兩米,要找一個將近三四米大的貝殼,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連燈希平時睡覺的那個貝殼也不過將近兩米,這還是他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的,勉強可以把自己的尾巴都蜷縮進去。
深海里最大的貝殼一般體長兩米就已經(jīng)是極限,這種雙殼貝類的名字叫硨磲貝殼,一般分布在較淺的珊瑚礁區(qū)。
燈希顯然很有經(jīng)驗,沒有帶著銀尾在海底峭壁上的珊瑚礁區(qū)尋找,而是先游到了海面上,在海面下繞著這片海域游了一圈,大致對哪里分布著珊瑚礁有了了解,才準備一處一處地開始尋找。
他們很幸運,在第一片枯萎的珊瑚礁區(qū),就找到了一個硨磲貝殼,但它的體長只有一米多一點,實在太小了,
祀寂生并不介意,他的銀尾可以搭在貝殼外面,貝殼蓋上后能不能合得上都無所謂。
但燈希不同意,“小啞巴還要睡好久好久,不可以這樣一直不舒服地睡覺�!�
第二片的珊瑚礁區(qū)里也有一個硨磲貝殼,體長很合適,兩米多長,祀寂生躺進去時,只有尾鰭會搭在外面。
燈希很滿意。
但祀寂生卻攔了下來,眼神復雜地看著面前這個外套膜十分絢麗多彩的硨磲貝殼。
粉紅色的外殼,接近開口的部分是顏色極深的孔雀藍,硨磲貝殼一張一合地呼吸時,體內(nèi)的色彩甚至更加豐富。
對亮銀色的漂亮銀尾而言,簡直是一個噩夢。
燈希很喜歡五顏六色亮晶晶的東西,眨著眼驚嘆,“好漂亮,小啞巴,我們把它搬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