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周紅語肩負著哥哥的期望,想到周尤母女倆如今的處境,周紅語試探性地詢問:“要不讓你小姑父給你介紹個對象?他身邊不少優(yōu)質(zhì)男生。他有個學(xué)弟好像也是西坪人,我覺得蠻合適你的……”
周尤現(xiàn)在聽到「相親」兩個字就反胃,明知道小姑是為她著想,周尤還是想都沒想地拒絕了。
“我現(xiàn)在聽到相親兩個字就想吐,還是算了吧。”
“誰規(guī)定女性就必須得結(jié)婚?要是沒遇到合適的,我單身一輩子�!�
周紅語噗嗤一聲笑出來,順著周尤的話往下說:“是是是,我支持你�!�
周尤不想再談這些,又不想掛視頻,她撐著下巴看著視頻里的小姑,低聲詢問:“北京最近還冷嗎?”
“我想去北京玩兒�!�
周紅語和男朋友在北京待了十幾年,前幾年在北京買了房,去年又領(lǐng)了證,但是沒辦婚禮。
兩人都是醫(yī)生,薪酬還不錯,生活壓力不算大。
見周尤想來北京,周紅語當即講:“倒是不冷了,但是這兩天柳絮滿天飛,你有鼻炎最好過段時間來�!�
“等柳絮的季節(jié)過了,你過來待一段時間?”
周尤全職在家寫,時間還算自由,只要想去隨時都可以。
她鼻炎嚴重,這個點去北京確實不太好。
兩人聊了幾句周紅語就被護士叫走了,她今晚值夜班,有兩個病人剛動完手術(shù)還得觀察后續(xù)。
周尤識趣地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前,周紅語看周尤悶悶不樂,忍不住多說一句:“我剛跟你說的你好好考慮一下,要是覺得可以,我讓你小姑父把那男生的聯(lián)系方式推給你。”
周尤張張嘴,沒出聲。
下午睡得很足,晚上特別精神,絲毫沒有困意。
周尤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機選了一檔綜藝邊看邊構(gòu)思新文。
她抱著筆記本電腦構(gòu)思到一半突然卡殼了。
新文是有關(guān)青春校園的暗戀故事,她許久沒有校園生活,已經(jīng)找不到當初的心境了。
為了重溫當初的校園生活,周尤打開許久沒用的,登錄上老賬號,點開空間試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誰知道點開空間,最新一條說說就是一條僅個人可見的告白信。
「cl,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大學(xué)想跟你考同一個城市。」
她那時候應(yīng)該很膽小、自卑吧,不然為什么連僅個人可見的說說都不敢點名那個男生的全名,只敢用字母代替呢。
周尤看到這條說說,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出當時發(fā)這條說說時的細枝末節(jié)。
正當她沉浸在回憶時,一條微信悄無聲息地彈出來。
周尤低頭恰好看到了這條微信,她沒拿手機,直接抱著電腦點開pc端的微信。
屏幕中赫然出現(xiàn)「c」的頭像,對話框里多了條未讀短信。
周尤猶豫片刻,點開對話框——
「六月份高中有校友聚會,你要去嗎?」
「六月高中有校友聚會,你要去嗎?」
周尤看到這條消息時還處在狀態(tài)外,她退出對話框,搜了搜高中的班群,群里靜悄悄的,哪有什么校友聚會的邀請。
況且這才三月份,距離六月還有兩個多月呢,問這個是不是有點早?
程禮發(fā)錯人了吧?
周尤任由那條消息躺在微信里,沒有給程禮回復(fù)。
她暫時還找不到一個體面的方式去對待他。
新書大約六月份開始連載,現(xiàn)在還有兩個多月的存稿期。
周尤工作起來是個響當當?shù)恼�,為了建�?gòu)新書大綱,她在家待了整整兩周。
那些親戚時不時地給她發(fā)一條騷擾信息,想讓周尤向楊女士妥協(xié),言語中都是在說周尤不懂事,不管怎么樣楊女士都是她媽媽,千錯萬錯都不應(yīng)該跟媽媽計較那么多。
周尤裝沒看見,將他們?nèi)荚O(shè)置了免打擾。
這場無聲的戰(zhàn)役一直持續(xù)到四月,向來保持中立卻偶爾偏向周尤的父親給周尤發(fā)了西南醫(yī)院定位,并附帶一條消息。
「你媽上午上課沒注意摔了一跤。她同事送她去了醫(yī)院,我趕到的時候醫(yī)生說你媽小腿骨折恐怕得動個小手術(shù)。你要不要來醫(yī)院看看?」
周尤看到消息時正在寫新書一章,她幾個月沒動筆,這會兒手感生疏得厲害。
本來就因為工作心情煩躁,看到父親發(fā)的那條消息,周尤的心弦一下子就繃緊了。
她看了眼坐一下午還是空白的電腦,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起身關(guān)掉電腦,拿起平板、大綱資料走出書房,又折返進臥室換下睡衣,最后拿起一個托特包裝下平板、資料,車鑰匙、房門鑰匙,走到玄關(guān)換了鞋去醫(yī)院探望病人。
趕去醫(yī)院的路上周尤一直在徘徊、猶豫,她一面氣楊女士的冷酷無情,一面又氣自己是個軟骨頭,別人隨便一兩句話就讓她歇了心氣。
到底是母女,打斷骨頭連著筋,就算鬧得再怎么厲害,她終究是楊女士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是嗎?
周尤就是這樣一步步地說服自己,輕車熟路地開到了西南醫(yī)院。
她停好車后,從地下車庫搭電梯直奔門診一樓。
住院部在另一棟樓,周尤又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了住院部。
骨科在12樓,電梯口擠滿了人。
周尤站在最外圍,她一手托著包,一手拿著手機給父親編輯消息,想問問具體的床位。
編輯到一半,電梯門打開,里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鉆出來,門口的人也不停地往里擠,周尤怕錯過,也跟著往里擠。
場面一度混亂,周尤感覺自己像一團漿糊,被出出進進的人群攪得亂七八糟。
“你怎么在這兒?”
好不容易湊到了電梯門,周尤還沒來得及按樓層,頭頂便傳來一道清淡的問詢聲。
周尤蹭地一下抬頭,迎頭撞上一張英俊、溫潤的臉。
在醫(yī)院又一次碰到程禮,周尤多少有點意外,她愣了愣,趁著電梯門關(guān)閉前趕緊加塞進去,而后擠在門口回他:“我媽骨折了,我過來看看。”
周尤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你怎么在這兒」,電梯門便緩緩合上了,周尤看著人滿為患的電梯,無聲地抿了抿嘴。
她坐的這一臺電梯是雙層可達電梯,期間停了三次,等到達12層時,電梯里只有三四個人了。
空間一下子寬敞了許多,剛被擠得透不過氣的周尤終于有功夫吐了口氣。
滴的一聲,電梯到達12樓,鋁合金門緩緩打開,周尤抬腳走出電梯。
她對醫(yī)院不怎么熟悉,下電梯后在樓道間穿梭,左右環(huán)顧一圈,決定從一病室慢慢找。
找到第三間病房,周尤看到了多日不見的楊女士。
此刻她穿著條紋病號服躺在床上,在一堆白花花的裝飾下顯得格外虛弱。
骨折的那條腿虛虛地靠在床尾,膝蓋處腫得老大,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周維安得知妻子受傷,連忙向老板請假去醫(yī)院照顧妻子,這會兒他正坐在病床邊,手里端著保溫壺耐心十足地喂妻子喝湯。
病房是兩人間,另一個病人此刻沒在房間,只他倆,場面瞧著說不出的溫馨。
周尤撞見這幕,遲疑著要不要進去打擾這一室的溫馨。
猶豫之際,周維安起身給妻子拿紙的功夫已經(jīng)看到了門口站著不動的女兒。
看到周尤杵在門口沒有動靜,周維安率先打招呼:“尤尤,都到病房了怎么不進來?”
楊女士聽到丈夫的聲音,扭頭看向病房門口,瞥見多日不見的女兒,楊女士顯然還沒消氣,剛還笑著調(diào)侃丈夫不是個照顧人的主兒,這會兒嘴角卻迅速冷下來,臉上的笑意也全都消失殆盡。
周尤察覺到母親的變化,無聲地扯了下嘴角。
她假裝沒看見母親臉上流露出的不歡迎的神情,提著包自顧自地走進病房,然后將裝滿東西、有些重量的托特包放在另一張病床上,低頭看了會兒母親腫得老高的右腿,周尤扭過頭問周維安:“爸爸,醫(yī)生怎么說?”
周維安看女兒不愿意跟妻子直接溝通,無奈地笑笑,解釋:“醫(yī)生建議動手術(shù),恢復(fù)快一點。你媽怕疼,還在猶豫�!�
周尤聞言,輕輕點點頭,站在病床邊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楊麗茹也不愿搭理女兒,冷著臉問丈夫:“老周,誰讓你告訴她的?你是嫌我心里還不夠堵吧?”
周維安見妻子發(fā)難,一時間左右為難,看了眼低垂著眉眼不吭聲的女兒,周維安連忙笑著打哈哈:“你摔得這么嚴重還不能告訴女兒?”
“女兒也是關(guān)心你,聽到你摔了立馬就趕到醫(yī)院探望,你這——”
周維安話音未落就被楊麗茹厲聲打斷,“誰是我女兒,我不是早就跟她斷絕了母女關(guān)系了嗎?”
“要是也是你周家的女兒,跟我楊麗茹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是生是死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周維安聞言,連忙找補:“你這人說話怎么這樣難聽,明明心里不是這么想的。尤尤,你媽不是這意思……她這人就是嘴硬心軟,你別往心里去。”
周尤其實很難過,不過她特別擅長將那些難聽的話略過,所以面對母親的無端指責(zé),周尤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看著左右為難的父親,又看了眼連個余光都不愿意落在她身上的母親,無聲地吸了口氣,主動找借口離開:“……我去跟主治醫(yī)生聊聊。爸爸,你留在這兒照顧她吧。”
說罷,周尤拎起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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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尤剛出病房就看見程禮站在護士站跟一個小護士聊天。
剛沒仔細看,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他今日打扮得很男大。
盡管已經(jīng)四月,西坪的天氣依舊沒有轉(zhuǎn)暖,男人今日穿了件淺灰色連帽衛(wèi)衣配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看起來特別清爽、利落。
瞧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周尤腳步一頓。
程禮也看到了周尤。他跟護士簡單說了兩句,便抬腿走向慢慢朝他走過來的周尤。
兩人距離不到半米,各自都停下了腳步。程禮低頭觀摩了片刻周尤的臉色,見她眼眶紅紅的,程禮頓了下,故作平靜地問:“你媽媽情況還好嗎?”
程禮其實早就到了12樓,也找到了周尤母親的病房,只是他當時看病房內(nèi)氣氛不對勁便站在走廊沒進去打擾。
倒不是他偷聽幾人的談話,實在是走廊空蕩蕩的,病房又不隔音,屋里三人的對話他一字不漏地全聽見了。
如今看到周尤眼眶、鼻尖通紅,程禮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他好像窺探到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