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旗袍換好后,周尤忐忑地打開房門,不自信地走到程禮面前轉了一圈,問他怎么樣?
周尤的身材不胖不瘦,該有的地方也不缺,這件旗袍將她的身材襯得凹凸有致,配上她那股文藝氣息,特別有味道。
程禮看得入神,好一會兒才出聲夸贊:“很漂亮、合身,就這條旗袍吧�!�
周尤被他灼熱又欣賞的眼神看得面紅耳赤,她害羞地避開程禮的眼神,小弧度地點頭。
衣服挑好,周尤去外面的美妝店化妝,程禮陪她一起。
化妝師技術不錯,給她畫了個偏民國的妝容,又給她做了個民國風的發(fā)型。
裝扮好出來,程禮仿佛看到了畫上人。
該怎么形容他那時的心境?大概是——
「山月孤寂,只是未見我。星河黯淡,只是未見你�!�
他有點后悔,讓她穿這條旗袍了。原諒他自私,想獨自收藏這份美麗。
越臨近,周尤越緊張。
前往西坪一中的路上,周尤不停地整理裙擺、檢查妝容,小動作不斷。
程禮察覺到她的緊張,出言安撫:“要不要喝點水?”
說著,他從扶手箱里取出一瓶青檸味的蘇打水遞給周尤。
周尤舔了舔嘴唇,拒絕:“不要,口紅會掉�!�
程禮嘆氣,蹙眉問:“你是打算一直緊繃到校慶結束?”
周尤無助地眨眼:“……程禮,我緊張�!�
他看出來了。
程禮想了想,轉移話題:“你知道我第一次上解剖課,解剖那只小兔子的時候想的什么?”
周尤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她啊了聲,本能詢問:“想什么?”
程禮勾了下唇角,說:“我跟它商量,讓它下輩子別做兔子了�!�
噗嗤一聲,周尤控制不住地笑出來。她笑得特別燦爛、陽光,像向陽而生、綻放徹底的芍藥。
此刻她后背倚靠在車門,歪著腦袋直勾勾盯著程禮,眼睛笑成了小月牙,特別可愛。
被她的笑容吸引,程禮也情不自禁地翹起了唇角。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程禮停車等待紅燈的間隙,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
本來想揉后腦勺的,手伸到一半想起她今天花高價做了造型,怕破壞她梳得整齊漂亮的頭發(fā),程禮下移了方向。
掌心貼在手腕內側那刻,掀起一陣酥癢,周尤只覺身體不受控制地朝程禮靠近,想離他更近一點。
滴——
紅燈轉換為綠燈時,身后的車重重地按了一下喇叭,打斷了車內的氣氛。
程禮收回手,扶著方向盤穿過十字路口。
周尤突然覺得有點羞恥,她抿了抿嘴唇,后半段路刻意保持著安靜。
還沒進學校就看到大門口已經貼上了「慶祝西坪一中建校一百周年」的橫幅,不少校友在門口拍照打卡。
學校領導和老師組織著學生在門口迎接校友,校門口熱鬧非凡,像是一個自發(fā)興起的小集市。
停車位快要告罄,學校保安跑上跑下地安排新到的車怎么走,去哪兒停車。
輪到周尤他們時,保安讓他們開到另一個露天停車場,并在前面帶路。
周尤坐在車里看了會兒走在前面的保安,扭頭跟程禮講:“保安好像不是我們那屆的保安叔叔了?”
程禮抬眸看了眼保安,回:“不是。我們那屆的保安應該已經退休了�!�
也是,他們上學的時候保安叔叔就快六十歲了,都已經十年了,肯定換人了。
周尤雖然畢業(yè)后就留在了西坪,但是很少回學校,學校在郊區(qū),她平常也不往這邊路過。
再加上她復讀那年把高中同學基本都刪掉了,也很難從朋友圈得知母校的情況,想到這,周尤忍不住感慨:“學校變化挺大的,校門口都修得更高大了�!�
“也不知道待會見到那些老同學……叫不叫得出名字�!�
講真,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同學,她好多同學都忘了。
別說名字,連臉都記不清了。
程禮對于她的憂慮表示:“沒事,我也不記得幾個人�!�
周尤斜睨一眼人,忍不住拆臺:“你不是還有班群嗎?之前還參加過幾次同學聚會,怎么可能記不住人�!�
程禮:“……”
他當時參加同學聚會是為了偶遇誰?
周尤看他一臉難言,忍不住嘀咕:“你們班大半女同學都喜歡過你……”
程禮聞言,假裝沒聽到,沒接茬。
保安帶到停車場后就繼續(xù)去指揮下一輛車,露天停車場已經快停滿了,程禮沿著停車場繞了兩圈才找到一個空位。
剛把車停進車位,朱安就打電話過來問周尤他們到哪兒了。
周尤接到電話,瞄了眼身邊的人,說:“剛到校門口外面的露天停車場。你們呢?”
朱安在電話里噼里啪啦說:“我跟陳易陽到了有一陣了,你知道我剛剛看到了誰嗎?!”
“��!你還記得朱鈺嗎??我天,簡直是變了個人似的,曾經那么漂亮的女生居然變成了邋遢大王,還帶了兩個兒子。她老公也太丑了吧,啤酒肚都快頂天了,聽說還因為偷竊坐過牢�!�
“她當初污蔑你偷東西,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周尤當然記得這位朱同學。高三那年周尤為了能跟上程禮的步伐,每天早上五點半就到教室早讀。
有段時間她幾乎是那棟樓第一個打開教室燈的人,后來也有幾個女同學跟著她早起,好像暗自較勁似的。
直到有次節(jié)后回校,朱鈺突然跟班主任說她媽給她新買的p4不見了,還一口咬定是周尤拿的。
理由是周尤每天都最先到教室,完全有作案時間和機會。
還沒查出真正的結果,朱鈺就大肆跟同班同學宣揚周尤是小偷,周尤幾次否認都被當做是狡辯。
為了將周尤的「罪行」坐實,朱鈺還聯(lián)合班里的女同學站出來一起指證周尤偷了哪些東西。
朱鈺是班長,又是英語老師的女兒,同學們因為這層關系全都不明事理地相信了朱鈺,并不約而同地孤立她。
那段時間走到哪兒都有人說閑話,還有人將這件事宣揚到了外班,連程禮都聽說了謠言。
傳到程禮耳朵里時謠言已經加工了好幾遍,變成了周尤偷盜成性,小到作業(yè)本大到p4,見什么偷什么。
得知程禮跟周尤同桌過,有好事者故意湊到程禮面前賊兮兮地問:“程禮,周尤有沒有偷過你東西?”
當時的程禮冷眼掃了一眼好事者,冷漠道:“沒有,她不是小偷�!�
短短幾個字已經代表他的態(tài)度。
好事者自討沒趣,又不敢招惹程禮,只好撇撇嘴,繼續(xù)向下一個人宣傳周尤的「惡行」。
班主任見事態(tài)嚴重,終于想起調查監(jiān)控。只是監(jiān)控安在走廊,只能看到周尤確實是第一個到教室的,并不能證明她偷沒偷。
朱鈺不服,趁周尤去食堂吃飯的時間,帶著人翻了周尤的課桌和寢室,依舊沒找到她丟失的p4。
周尤吃飯回來看到翻得亂糟糟的桌子,第一次發(fā)脾氣,她攥著拳頭走到朱鈺的書桌旁,當著班里人的面推翻朱鈺的書桌,然后打了朱鈺一耳光,咬牙切齒道:“我最后說一遍,我沒有偷你的東西!別再冤枉我,否則我們報警處理!”
說著,周尤從校服外套口袋里翻出一個嶄新的p4還有一臺新款iphone,冷嘲道:“我還不至于偷你的二手p4�!�
這話一出,朱鈺的臉蹭地一下紅了。
周尤冷臉旁觀片刻,在同學們驚詫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位。
收拾完被翻亂的東西,周尤吸了口氣,拿著數學卷子走出教室。
路過理科班,正好瞧見程禮跟幾個男生倚在走廊聊天。
瞧見周尤走過來,幾個知道周尤的男生偷偷碰了碰彼此的胳膊,眼神示意對方看。
程禮沒參與其中。他裝作沒看見周尤,偏過頭目不斜視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周尤卻沒想過忽視對方,她本來是想去辦公室的,卻不知道哪兒冒出一股傻勁兒,她直愣愣地站在程禮身后,問他:“程禮,他們都說我偷過你東西?有嗎?”
程禮其實很想維護周尤的自尊心,可是眾目睽睽下,他也不好說什么。
聽到周尤尖銳的問話,程禮頓了下,否認:“沒有,你沒有偷過我東西。”
怕言不由衷,程禮還補充一句:“我相信你�!�
周尤鼻子一酸,眼淚快要忍不住掉下。她仰頭盯了頂天花板,語氣弱了兩分:“那就行。”
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總是隱秘的、不為人知的,「偷p4」事件后,周尤長達一個月沒找過程禮。
程禮雖然有疑問、擔憂,但也沒主動邁出那一步。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百日誓師大會那天,程禮依舊代表全體高三發(fā)言。
學校很重視這次活動,一大早學校就熱鬧起來,還邀請了學生家長。
不出意外,周尤又被楊麗茹教育了一頓。雖然周尤有意隱瞞,偷東西事件還是被楊麗茹知道了。
盡管「真相大白」,楊麗茹還是將過錯算在了周尤身上,說她沒有一點心機,白白被人冤枉。
罵完又后悔:“早知道就不該讓你住校,在家走讀有的是時間、空間自習。也不會被冤枉是小偷。”
盡管楊麗茹對周尤處處不滿意,但是她對自己的教育有信心,堅信周尤不會有這些小偷小摸的行為。
走廊里人來人往,周尤感覺自己像被脫光了一樣任人觀摩,慢慢地,楊麗茹的話變成了一串無意義的符號,左耳進右耳出,周尤盯著某個地方,無意識地想:她要是從五樓跳下去,楊麗茹會不會后悔?
念頭剛起,周尤就見年級主任站在理科一班跟一個高瘦的男生講話。
定睛一看,那不是程禮嗎?
因為要上臺發(fā)言,他特意穿了件白襯衫,彼時的他遠不如后來成熟,此刻他像一顆還未成熟的青杏,嘗一口滿口苦澀,卻又透著一股醉人的清香。
周尤突然想看看人前的好學生,人后在她手里面紅耳赤地求饒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