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警察叔叔我錯了
段非坐在餐桌邊上,小心翼翼看著對面的男人,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
“所以,你跟這個陳明生從來沒有見過面,是吧?”他對面的男人一邊用筷子撈著碗里的面條,一邊問道。
這個名叫邵久一的男人,眉眼輪廓與他認識的陳明生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段非很難相信自己是真的認錯了人,可礙于對方的身份,又不敢隨意造次。
“你真的不是?沒有騙我?”他不甘心地問。
“不信是吧?那行,你報警吧,我們去局里好好說道。”邵久一說。
雖然法律意識淡薄,可段非也知道,襲警肯定不是件小事,真進了警察局,后果不堪設想。
哪怕眼前這男人真的是在騙他,眼下這情況,從理智角度出發(fā)還是忍氣吞聲為好。
但真的要說理智,其實一開始就報警才是最好的選擇。
段非也曾短暫地考慮過,之所以沒有付諸行動,一來是覺得兩個男人的感情糾紛鬧到世俗面前必然會遭受有色眼鏡,心里很抗拒;二來是實在想揍那狗男人一頓出氣。
“不餓嗎?”邵久一看他一眼,“怎么不吃。”
段非哪有胃口。
他那幾個朋友此刻正坐在隔壁桌,也是一副對著面前的食物心不在焉的模樣,時不時朝著他倆的方向打量。
自己沖動犯事兒被抓也就罷了,若連累這幾個愿意為他出頭的好兄弟,段非會被愧疚感折磨死。
邵久一倒是一派輕松自在,大口吃面大口喝湯。
“你跟我說說,”他放下了碗,“那人是怎么騙你的?”
段非用筷子攪和著碗里已經(jīng)微微漲開的面條:“他……他說自己的爸爸出了車禍,要動手術……”
邵久一點了點頭:“然后呢?”
“我給他轉了一萬,他說過一陣就還我,結果之后就不提這事兒了,”段非說著,這些日子藏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來,“我看他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家人也很辛苦,沒好意思催。然后又過了一陣,他又說他自己得了絕癥……”
邵久一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表情似笑非笑:“……你信啦?”
“畢竟是我男、男朋友嘛,我雖然覺得有點太戲劇化了,但總是相信他的,”段非說,“他說自己白血病,動不起手術,只能等死了�!�
“然后你又給他打錢了?”
“我肯定不想他死啊,”段非用力攪和面條,“我想盡辦法,湊了一萬三,給他打過去,勸他不要放棄�!�
“怎么發(fā)現(xiàn)問題的呢?”邵久一問。
“他死了。”段非說。
邵久一一愣:“什么?”
“一個自稱是他媽的人登錄他的賬號,跟我說他手術失敗,死了�!倍畏钦f。
邵久一默默低下了頭。
段非此刻終于有些相信,自己應該確實是認錯人了。
眼前的男人拼命忍笑的樣子太真實了,應該很難假裝。
“我也沒有那么傻,并沒有完全相信!”他告訴對方,“但就怕萬一是真的,人家剛經(jīng)歷喪子之痛,我哪好意思開口要錢呢……”
“然后呢?”邵久一明顯還在笑。
“我越想越不對勁,試著在他常用的幾個平臺搜索,發(fā)現(xiàn)了一個疑似他的賬號,在他‘死’了以后還發(fā)過動態(tài)。我試著開小號去私聊,曖昧了幾句以后提出交換照片,果然是他。”
“能讓我看看他的照片嗎?”邵久一問。
段非點頭,從手機中翻出了那人的照片,遞了過去。
“嚯,”邵久一很驚訝,“還真像�!�
“他是不是盜用了你的照片呀?”段非問。
“不是吧……”邵久一皺著眉,“我沒拍過這個,也沒有在網(wǎng)上分享照片的習慣�!彼f著抬起頭,“哎你看,他這兒有顆痣,我沒有吧?”
段非湊近觀察。那個自稱陳明生的男人下巴上有一顆黑色的痣,但邵久一的下巴卻是干干凈凈的。
邵久一又指了指自己右側鼻梁靠近山根的位置:“我這兒有一顆,他沒有。”
這下終于可以確認,自己確實是找錯對象了。
段非抿了一下嘴唇,羞恥又懊惱:“……對不起�!�
他說著鼻頭一酸,低下頭去,眼眶也熱了。
為什么會這么倒霉呢?被渣男玩弄感情,還騙了錢,好不容易在大街上偶遇以為可以出一口惡氣,沒想到認錯了人,對方居然還是個警察,而自己即將為這一時沖動付出慘痛代價。
剛才混亂之中他狠狠地踹了邵久一一腳,邵久一當時蹲下身直抽氣,肯定很痛,若要追究,自己很有可能會背上案底。
不僅自己完蛋,還連累了朋友。
此時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別哭啊,”邵久一皺眉,從桌邊的紙巾盒里抽了張紙巾,遞了過來,“這么大人了,擦擦�!�
段非一把接過去,往臉上胡亂抹。
抹完又自己連抽了幾張,開始擤鼻涕。
邵久一吃完了面,放下筷子,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我知道錯了,”段非一抽一抽的,“你……實在不行你就抓我,放過我朋友吧�!�
“現(xiàn)在知道講義氣啦?”邵久一說,“拉幫結伙策劃著動私刑的時候一個一個的可興奮了吧?”
“……”
“你剛才說,你叫段非是吧,”邵久一問,“多大了?”
“二十三�!倍畏抢蠈崢O了。
“做什么的?”
“還在念書,”段非說,“研二。”
邵久一哭笑不得:“那還挺有文化��?怎么做事那么離譜?”
“……”段非把頭埋得更低。
“剛才多囂張啊、,現(xiàn)在倒像個小鵪鶉了�!鄙劬靡徽f。
“我真的知道錯了,這點錢我不會再追究了……”段非眼淚又撲簌撲簌往下掉,“警察叔叔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吧。”
“怎么能不追究,肯定得追究啊�!鄙劬靡徽f。
段非抬起頭,一臉絕望地看他,視線被淚水擋得模模糊糊。
“我是說,那兩萬多塊錢,你必須追究,”邵久一臉哭笑不得,又給他抽紙巾,“你得去報案�!�
段非眨巴了兩下眼睛,眼眶里積著的液體全涌了出來。
“我有個問題,挺好奇的,”邵久一問,“你跟這個人是同城是吧?都在一起了,沒見過面嗎?”
“本來約好了要見的,”段非說,“見面前一天,他爸爸出車禍了�!�
邵久一若有所思:“后來就不提見面的事兒了?”
“那段時間他說他忙,抽不出時間。我說想幫忙,又擔心名不正言不順的,畢竟……”段非說著尷尬地笑了笑,“我們都是男生嘛,他父母那兒也交代不清楚。他說他爸已經(jīng)那樣了,不想再讓他心煩。”
“總之,就是你想見面,他一直拒絕,對吧?”
“嗯,”段非點頭,“后來他說他絕癥,我想去探望,他說不希望我看到他憔悴的樣子。其實那時候我就覺得有古怪了……”他說著想到了什么,“這個人會不會是用ai技術在騙人呀?”
現(xiàn)在的ai在影像技術已經(jīng)非常先進,不只可以憑空生成以假亂真的照片,視頻換臉也不是難事。
他跟陳明生在網(wǎng)戀的那段時間里視頻過好幾次,過程中并沒有任何不自然。但也有可能只是他缺乏警惕性,沒有發(fā)現(xiàn)端倪。
邵久一聞言又看向了他手機上的照片,沉默不語。
“能看出問題嗎?”段非問。
邵久一搖頭:“看著挺自然的。這類圖像技術我也是外行,分析不出來�!�
“會不會……這個人認識你?”段非胡亂猜測,“偷偷盜用了你的臉,在網(wǎng)上騙人�!�
邵久一皺眉,嘀咕道:“騙的還是男人�!�
段非聽著,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對于這方面,他其實是有些敏感的,總會下意識對一般人的言行過度解讀,認為那是有色眼鏡而自己被嘲諷。
“如果是這樣,你更得去得案了,”邵久一把手機遞還給他,“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再被人誤會�!�
段非輕輕地“哦”了一聲。
“你也太不謹慎了,”邵久一試圖對他進行說教,“面也不讓見,還滿嘴胡話,這種人,你是怎么看上人家的?”
段非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想,臉唄。
那么帥,一不小心就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