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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jié)

    托混沌石的福,她這段時間沒少在滄瀾宮轉(zhuǎn)悠,對宮里的每一條小路都了若指掌,此刻一路狂奔,即便見了相熟的宮人也沒停下,直接一頭扎進了不夜閣。

    “靈曄!”她跌跌撞撞往前跑,一不小心左腳絆右腳,直直往地上摔去。

    一道光影閃過,她直接落入堅實的懷抱。

    四目相對,她立刻抓住了靈曄的衣領(lǐng):“靈曄,我……”

    一個‘我’字剛說出口,其他的突然說不出口了。

    靈曄看出她臉色不對,眉頭登時蹙起:“怎么了?”

    南山也一臉茫然,頓了頓后嘗試再次開口:“我……”

    “你怎么了?”靈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南山清了清嗓子,這次直接連‘我’也說不出來了。她腦子飛速運轉(zhuǎn),突然說了句不相干的:“今天吃什么?”

    靈曄沒想到她欲言又止了半天,就是為了問這個,一時間眉眼都和緩了:“我叫后廚做了你喜歡的飯菜,馬上就送過來了�!�

    “那我喜歡吃的東西可多了,你又怎么確定你叫人做的就一定是我喜歡的呢,昨天晚上的糕點還沒吃完,也不知道壞了沒有,仙人伯伯都離開好幾天了,萬生鼎還是沒什么線索,實在不行讓他回來了,昆侖的寶貝讓昆侖自己去找,我覺得吧……”南山扯了一堆話題,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就要提那個男人,可下一瞬卻沒了聲音。

    “覺得什么?”靈曄抬眸。

    南山嘴唇動了又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昆侖能提,萬生鼎也能提,偏偏偷東西的人提不了,南山做了幾次努力,最后喪氣地問:“有紙筆嗎?”

    “有�!膘`曄不懂她要這些干嘛,卻還是為她取來了。

    廊前桌側(cè),他手執(zhí)方墨,輕輕地在硯臺中磨動,南山一本正經(jīng)地提著筆,突然想起自己不會寫字。

    ……都怪阿爹,小時候因為她哭嚎幾聲,就不舍得把她往私塾送了,以至于這么多年了連個字都不認(rèn)識,更別說寫了。

    “要做什么?”靈曄見她遲遲不落筆,便又問一句。

    南山輕咳一聲,心想不會寫她還不會畫嗎,于是自信落筆。

    一刻鐘后,她看著紙上的兩只鴨子,沉默了。

    她明明是想畫那個男人的!為什么卻畫出兩只鴨子!

    靈曄看著她的繪作也沉默了,隨即想到她畫工如此拙劣,卻仍想在自己面前展示,可見對他的拳拳之心……這種時候,也不好打擊她。

    “畫得……不錯,”靈曄回神,“這兩只老鼠,很是傳神�!�

    南山:“……”

    眼看著靈曄已經(jīng)準(zhǔn)備把畫作掛起來了,南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靈曄頓了頓,耳根突然有點熱:“怎么了?”

    兩人對視良久,南山輕呼一口氣,決定嘗試更委婉的方式,不直接說或?qū)懽约喊l(fā)生了什么,而是用別的方式告知他,比如含糊其辭自己好像遇到了危險,再比如暗示他自己被下了什么蠱以至于想說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那么以靈曄的聰明腦袋,應(yīng)該很快就能想明白她遭遇了什么。

    可剛冒出這個念頭,身上便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就好像有什么東西蟄伏在她的身體里,一旦她說了不該說的,就會被那東西弄死。

    南山直覺不能開口,于是想了一堆的話又默默咽了下去。

    “沒、沒事�!彼砰_靈曄。

    靈曄沒有錯過她眼底的渴望和欲言又止,只是還未來得及細問,宮人便送了午膳來。

    靈曄一看到飯菜,就全身心投入到進食中,南山心不在焉地坐下,看著往日最喜

    歡的紅燒肉也提不起興致,夾了一塊戳了又戳,最后勉強咬了一口,又繼續(xù)對著飯碗發(fā)呆。

    許久,她突然放下筷子,引得專心吃飯的靈曄都看向她。

    “……我回去一趟,你慢慢吃�!闭f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靈曄看著她碗里幾乎沒動過的米飯和紅燒肉,眉頭漸漸蹙起。

    南山一路狂奔,越靠近住處,心跳就越是狂亂。

    其實在敵我未明的情況下,她最好是時時待在靈曄身邊,可她剛才突然心底發(fā)寒,又莫名想起那男人讓自己少說廢話的事,直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就快點解決吧。

    跑到寢房門口,她略微平復(fù)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

    男人果然還在,此刻靠在桌上,似乎睡得正沉。

    南山?jīng)]想到回來會看到這樣一幕,愣了愣后突然看向自己的梳妝臺。那上面擺著兩個乾坤袋,一個里頭裝的是破爛衣裳,一個里頭裝的是破銅爛鐵……之前是破銅爛鐵,但現(xiàn)在,很顯然是可以防身的武器。

    她又瞄一眼男人,很好,還在睡。

    南山輕手輕腳走進屋里,慢吞吞挪蹭到梳妝臺前,開始專心致志地扒拉她那堆武器。

    玄鐵肯定不行,還沒打磨成兵器,刀也不太好,不知道什么做的那么沉,她根本拿不動,匕首……匕首倒是合適。

    她眼睛一亮,剛要取出來,身后便傳來涼涼的聲音:“那些東西,都是要靈力催動才可用的,你一個凡人,確定自己用得來?”

    南山手一抖,發(fā)出撕拉的聲響,但很快鎮(zhèn)定回頭,一臉討好道:“我沒打算自己用,就是想著第一次和您見面,怎么著也該送您點禮物,所以才想仔細挑選�!�

    “是嗎?”男人似笑非笑。

    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沒什么可偽裝的了,南山不再廢話,丟下乾坤袋往前一步:“您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東西?”

    男人眼皮一挑,無聲看她。

    南山的心沉了沉:“還真下了?”

    “近的還是遠的?”男人反問。

    南山起初沒明白他的意思,反應(yīng)過來后倒抽一口冷氣:“你以前也給我下過毒?!”

    “不是毒,是我族特有的一種術(shù)法,叫魂引,”男人掃了她一眼,“凡人脆弱難養(yǎng),縱然有靈力護身,誰也不敢擔(dān)保你能平安長到我來接你那一天,不給你下點東西,如何在你危險的時候及時回來救你?這不,雪原之上不就用上了�!�

    南山嘴唇張了又張,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那不提之前的事,你今天對我做了什么?”

    “我能對你做什么?”男人失笑,屋內(nèi)華美的擺設(shè)黯然失色,“不過是請你喝了一杯茶而已�!�

    南山倏然抬頭,正怔怔盯著他時,男人手指一勾,她便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眼前。男人抬手去捋她的袖子,她當(dāng)即就要掙扎,卻在看到胳膊上的黑線后愣了愣:“這是什么?”

    “催心之毒,此毒種在心上,避無可避,”男人握住她的胳膊,片刻之后松開,黑線已經(jīng)消失了,“我勸你最好不要再泄密,直接的、委婉的心思也半點不要有,待閻岳回來之后解除追蹤術(shù),老老實實跟我離開,否則黑線再起,神仙難救�!�

    不能把自己被脅迫的事說出去,跟等死有什么區(qū)別?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自帶三分笑意的眼眸愈發(fā)明亮:“多少還是有些區(qū)別的,比如你選擇說出去,那便立即會死,若是不說……也許我認(rèn)識的那個人,只是想瞧瞧長了天生靈骨的女子是什么樣,并不打算要你的命呢�!�

    “……你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南山無語。

    男人一臉無辜:“至少可以再茍活一段時間吧�!�

    他說得有理,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總比立刻死了強。南山默默和男人對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至少他現(xiàn)在三言兩語之下,她已經(jīng)放棄了向他人求救。

    寢房里短暫地靜了下來,南山像只被困的小獸一般,板著臉坐在梳妝臺前。

    男人今日帶不走她,便沒打算多逗留,正要離開時,南山突然叫住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男人有些驚訝地看向她。

    “……都未婚夫了,總得知道你是什么人吧�!蹦仙焦首麈�(zhèn)定。

    男人與她對視片刻,淺笑:“溪淵,溪水的溪,深淵的淵,你可以叫我溪淵哥哥�!�

    “又溪又淵的,你五行缺水啊……”南山膽大地嘀咕一句。

    男人卻只是笑笑,一個閃身便憑空消失了。

    南山眨了眨眼,故意在梳妝臺前多坐了會兒,確定他真的走了之后,才從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剛才那男人說,這些法器要用靈力催動,她現(xiàn)在既然無法向其他人求助,那自己修出靈力來不就好了,反正她天生靈骨,修煉對她而言應(yīng)該易如反掌。

    南山心中有了打算,默默握緊了匕首。

    雖說這個叫溪淵的男人,也勉強算得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救命恩人也得分什么樣的救命恩人,她又不傻,同樣是沖著她的靈骨來的,仙人伯伯是真心想結(jié)親,也是真心想救她,而溪淵這種,救她也只是為了要她的命。

    既然決定把豬養(yǎng)肥了再殺,那就別怪豬崽子也會反抗。

    她!絕不手軟!

    南山在心底放了一堆狠話,隨即又哀嚎一聲撲倒在梳妝臺上。

    “說得容易,我連個匕首都不會用,又怎么不手軟��!”

    溪淵走了,一連幾日都沒有再出現(xiàn),顯然是在閻岳回來之前不打算現(xiàn)身了�?赡仙降男那閰s沒有輕松多少,好幾次做夢都夢見他噙著笑與自己對視的畫面,漂亮的臉蛋愣是生出幾分詭譎。

    她近日一直悶悶不樂,還不敢在人前表露半分,只因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旦有點表露的意思,胳膊上就會浮現(xiàn)淺淺的黑線,而且她每動一下心思,黑線就會出現(xiàn)一次,雖然很快就消失,但也夠嚇人的。好在這毒似乎也只作用于保密,至少她在思考怎么擺脫溪淵時,黑線沒有出現(xiàn)過。

    怕自己還沒等想出辦法,就因為體內(nèi)的毒死掉了,她這幾天只能閉門不出,連散步都不去了。

    又是一日,夜幕降臨,那個男人依然沒有出現(xiàn)。

    南山抱著又活了一天的樂觀心態(tài)輕輕呼了口氣,正準(zhǔn)備脫衣服睡覺,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誰?”她緊張開口。

    門外靜了一瞬,響起靈曄的聲音:“我�!�

    南山頓了頓,趕緊去開門,一襲白衣勝雪的靈曄就這么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最近一直躲著不見人,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沒看見他了,此刻看到后竟然覺得心里有些輕松,連語氣都輕快了些:“你怎么來了?”

    靈曄聽出她言語間的驚喜,略微一頓后與她對視:“你在等我?”

    啥?她啥時候等他了?南山眼睫飛快地顫了兩下,半天才啊了一聲:“是、是啊�!�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靈曄薄唇輕抿,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是我疏忽了�!�

    他本想著她閉門不出,是因為恐懼冥界的‘鬼’,便想著給她一點時間,讓她慢慢接受,卻不曾想她擔(dān)驚受怕的這段時間,一直是盼著和他見面的。

    他果然,還是做的不夠。

    南山本來還在走神,一抬頭發(fā)現(xiàn)靈曄眉頭緊蹙,像是做錯了什么事一般,一時間面露不解:“你怎么了?”

    “我?guī)闳地方�!膘`曄邀請道。

    南山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但一想到自己有事求他,又連忙點頭:“行,我收拾一下�!�

    說罷,便直接當(dāng)著他的面把門關(guān)上了。

    再出來已是一刻鐘后,她穿好了衣裳,麻花辮也梳好了。自從來了冥界之后,洗漱就全用一捏就碎的清潔珠代替,頭發(fā)許

    久沒有抹過油了,如今毛毛躁躁的,梳好后也是蓬松,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粗糙感。

    靈曄卻沒有過多關(guān)注她的頭發(fā),反而將視線落在了她的衣裳上。

    “為何不穿我送的那些?”他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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