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我哪有那么大的臉，不過是想讓你放過我罷了，”到了這種地步，裝也無用了，南山索性不裝了，“你
既喜歡我，心軟不是應(yīng)該的嗎？”
溪淵：“誰說我喜歡你？”
南山頓了頓，抬頭看向他。
溪淵唇角仍是上揚(yáng)的，笑意卻不達(dá)眼底：“在心口做手腳，不過是怕你取了毒血死掉，賣不上好價錢罷了，我活了這么多年，還不至于被一個凡人小丫頭哄騙了真心。”
南山嘴唇張了張，好一會兒才艱難開口：“所以，你從未喜歡我？”
溪淵定定看著她，半晌才薄唇輕啟：“對，從未喜歡你�！�
南山的眼角倏然紅了，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她對他不也只有利用，有什么可委屈的？
溪淵指尖一顫，不懂都到這地步了，她還裝什么裝。
像是為了讓她徹底死心，溪淵又添一句：“別說是不喜歡了，就算是喜歡，我也不會為了你，置整個青丘于不顧�！�
說罷，便要甩袖離開。
南山卻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那天答應(yīng)我的事，還作數(shù)嗎？”
溪淵回頭，對上了她清凌凌的眼睛。
“會幫我照顧家里吧？”她問。
溪淵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同樣的問題，她問了他三次，溪淵聽得出來，只有這一次，是真的在托付。
在他說了不喜歡她后，她就徹底死心了。
也是，沒有籌碼的人，只能以自身做賭注，現(xiàn)在他告訴她這賭注于他而言無效，她就只能認(rèn)了。
南山還在執(zhí)著地等一個答案：“會嗎？”
“會�！彼吐暤馈�
南山笑了，頗為釋然地放開他：“那就夠了�！�
溪淵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出去了。
南山唇角的笑意消失，靜站了許久后，又回到床邊坐下。
溪淵守在山洞外，靜靜地看著在黑夜中顯得幽深的草原。
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這里有他最在乎的族人，等明日一早，把南山送到畫牢山，就可以拿到最后一味藥。
青丘沉睡千年，終于要活過來了。
這是好事，應(yīng)該高興。
溪淵試著揚(yáng)一揚(yáng)唇，卻失敗了。
他又想起南山身上的香味，當(dāng)初制香的時候，他加了一滴自己的眼淚，制出的香塊泛著一絲清苦，可南山身上卻沒有。
那香味到她身上，變成了甜的。
一只蝴蝶飛了過來，溪淵回神，伸出了手指，蝴蝶立刻落在他的手指上歇息。
青丘有很多蝴蝶，尤其是春天時。
每到傍晚，族人們就會化作原形，在草原上奔跑跳躍，蝴蝶們總會選毛發(fā)最漂亮、跳躍最有力的一只追逐。
溪淵曾經(jīng)就那樣被追過。
蝴蝶無聊地在他指尖停駐片刻，便要往山洞里飛，溪淵把它攬了回來。
“她沒有漂亮的毛發(fā)。”溪淵說。
蝴蝶還要往里飛。
溪淵皺眉：“她也不夠強(qiáng)壯，她甚至……”快死了。
蝴蝶聽不懂，只想去找南山。
溪淵嘆了聲氣，放它進(jìn)去了。
他又成了一個人，像過去千年那般，獨(dú)自坐在洞口看天空。
露水打shi了他的肩膀，他短暫地休息片刻，睜開眼睛時，就看到那只蝴蝶從山洞里飛了出來。
溪淵靜默良久，還是沒忍住進(jìn)去了。
山洞里的火堆被靈力維持，一直燒得旺盛。
床上的人卻仍然覺得冷，可憐地蜷成一團(tuán)。
跟初見時相比，她消瘦了許多，臉色也十分蒼白，蜷在那里小小一只，靜得仿佛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南山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意識漸漸回攏時，仍然不想睜開眼睛。
她翻了個身，指尖無意間碰觸到一抹冰涼。
南山蹙著眉頭睜眼，便看到枕頭上多了一塊圓圓的玉餅。
是萬生鼎。
畫牢山深處，高樹林立，樹杈遮天蔽日，以至于常年不見陽光。
溪淵一走進(jìn)山中，便感覺一股潮氣鋪天蓋地地襲來，震得他神魂一蕩。
他穩(wěn)住呼吸，垂眸看向一棵大樹下的積水。
積水映出了南山的臉。
青丘狐族的改顏易容術(shù)獨(dú)冠天下，不僅可以仿人的容顏，還能仿出氣息和周身靈力的流轉(zhuǎn)。
就連死后，仍然能維持生前易容的模樣，連尸骨都叫人瞧不出不對。
自他學(xué)會以來，騙過了不知多少人，唯相處了十年的阿爹阿娘勉強(qiáng)看出破綻，但那也是出于對自家女兒的過于了解。
畫牢山的這位，想來也很難勘破。
溪淵穩(wěn)了穩(wěn)心神，突然抬高聲音：“民女孫南山，求見非途上神�！�
巨大的山體好像完全吸收了他的聲音，陰森潮shi的樹林里，沒有半點響動。
溪淵再次開口：“民女孫南山，奉溪淵尊者之命前來求見上神，求上神恩賜內(nèi)丹�！�
森林深處還是沒有響動。
“請上神恩賜內(nèi)丹！”溪淵再說一次。
話音剛落，一股狂風(fēng)突然席卷而來，逼得他連連后退。
待風(fēng)聲消歇，溪淵也重新站定，一顆縈繞著黑氣的珠子便憑空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溪淵眼睛一亮，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拿。
雖然他決定冒充南山獨(dú)自前來，但不代表他不想活了。
以命換丹是下下策，若是可以，他自己的命，還有非途的內(nèi)丹，他都想要。
腦海浮現(xiàn)出自己方才來時的路徑，溪淵默默盤算自己要如何走位，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逃出這里。
盤算結(jié)束，溪淵拱手：“多謝上神恩賜。”
行完禮，他鄭重握住內(nèi)丹，內(nèi)丹的光從他指縫里溢出，他瞬間感覺到其中蓬勃的靈力。
這便成了？
只等把內(nèi)丹傳送走，再順利逃出去，便徹底成了？
溪淵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心想早知道這么容易，他當(dāng)初就該假冒天生靈骨的凡人，直接把內(nèi)丹騙走，也省得到處奔波尋找這么多年。
他看著手里的內(nèi)丹，還有些恍惚，林子深處突然傳來沉啞的聲音。
“她呢？”
“嗯？”
溪淵抬頭，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忙道：“回上神，溪淵尊者身子不適，要我獨(dú)自前來，但上神放心，他已經(jīng)設(shè)有傳送法陣，將內(nèi)丹送回，這樁交易便成了�！�
林子里靜了一瞬，更加低沉的聲音傳來：“她呢？”
溪淵皺了皺眉，剛疑惑他怎么同一個問題問兩遍，正要再找點借口時，猛然驚覺他要問的不是自己。
而是南山。
他暴露了。
這個念頭一出，溪淵火速開啟傳送陣，把內(nèi)丹扔進(jìn)去后轉(zhuǎn)身就跑。
“她呢？”
一股強(qiáng)勁的靈力呼嘯著朝他襲來，生長了幾千上萬年的林木應(yīng)聲而倒，發(fā)出巨大的空響。
溪淵不必回頭，也能感覺到后背傳來的壓迫感。
他屏住呼吸，不敢大意半分，只是一味地往前跑，可惜實力過于懸殊，隨著身后一聲高過一聲的一模一樣的質(zhì)問，溪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渾身靈力也瀕臨崩潰亂竄。
實力懸殊太大了，他本就不擅長對戰(zhàn)，如今被壓制修為，更是寸步難行。
身后的樹越倒越多，前方還算平坦的山路突然拱起，山石飛沙都朝他襲來。
溪淵一個轉(zhuǎn)身連忙躲開，樹枝見縫插針地殺來，他又是一個閃躲。
整座山好似都活了過來，地動山搖間，追在后面的靈力遲遲等不到答案，徹底喪失了耐心。
當(dāng)被一根樹杈釘在山壁上時，溪淵呼吸一停，全身靈力快速流走。
雖然跟畫牢山這位認(rèn)識幾千年了，但他一向是做完交易就走，他從未見過非途的真實模樣，只能大約猜出他的原形是什么，非途也不知道他是青丘后人。
所以即便今日敗露，也不必?fù)?dān)心會牽連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