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你少胡說,”靈曄眼圈通紅,“你少胡說,我會治好你,我一定會治好你。”
南山想搖搖頭,卻發(fā)現(xiàn)連這個動作也做不了,不由得苦澀一笑:“靈曄,把我留下吧,我負(fù)責(zé)吸引他們,你負(fù)責(zé)逃跑。”
只一句話,就將靈曄帶回到了很久之前。
他仿佛看到了當(dāng)初只有二十歲的南山,躲在誅月樓的角落偷偷和他商議逃走的計劃。
那時的她天真懵懂,膽怯卻無畏,如今的她也很好,只是眉心多了一點紅痣,眼神也疲憊悲傷了許多。
靈曄深吸一口氣,抬手摸摸她的臉:“若那十年沒有分開,該有多好。”
南山心生不妙:“靈曄……”
靈曄笑了一聲:“止參很快就來了,堅持住�!�
“靈曄!”
她的聲嘶力竭被阻隔在結(jié)界內(nèi),靈曄明明聽得見,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出去。
三只精怪眼看著已經(jīng)找到這邊了,距離結(jié)界還有一步之遙時,突然瞥見一道染血的身影沖了出去。
精怪們眼睛一亮,抄起法器朝他殺去。
“回來!回來!”南山嗓子啞得厲害,如絕望的黃鶯發(fā)出最后的嘶鳴,“我是天生靈骨,我是最好的煉丹材料,你們給我回來!”
可惜無論她怎么喊,那些精怪還是追著靈曄消失不見了。
南山急火攻心,眼前一陣一陣地發(fā)黑。
徹底失去意識前,透明的結(jié)界突然化作有形,接著如冰一般化開。
一道修長纖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夫、夫人?”來人穿著打了補(bǔ)丁的粗布衣裳,眉眼卻漂亮得像個貴公子,看向她時透著幾分驚愕和慌亂,“夫人,您怎么在這里?侯爺呢?”
啊,想起來了。
是阿塵啊,風(fēng)月閣的小廚子,釀的酒很好喝,就是喝完了容易頭疼。
南山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天與地都是灰蒙蒙的。
沒有聲音,沒有光亮,連空氣都沒有。
南山卻不覺得窒息,只是慢吞吞地走在這片灰蒙蒙里。
可她要去哪?方向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
她瞳色潰散,步伐麻木,唯有眉心一點紅鮮艷如血。
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以后,她終于在一片灰茫茫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道背影很高大,穿著黑色的衣裳,赤著腳背對著她,她所能看到的他所有的肌膚,都泛著一種不自然的白。
他是誰?
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她的前方?
南山皺了皺眉,遲疑地朝他走去。
她走啊走,走了很久很久,可那人始終和她隔著一段距離,看起來那么遠(yuǎn),又看起來那么近。
南山終于精疲力盡地倒下,正喪氣時,低垂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一雙靴子。
靴子是做工很好的黑靴,上面卻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那花是那么的拙劣,仿佛一個許久沒碰針線的人隨便繡出來的。
有什么要沖出腦子,南山眉心又開始灼痛。
她困惑地抬頭,視線一寸一寸上移,即將看到對方的臉時,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
一張漂亮的臉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
南山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阿……塵?”
一開口,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三百年沒喝過水一般,聲音啞得能挖出一堆沙子。
阿塵也發(fā)現(xiàn)了,趕緊倒了杯水。
南山見狀便想坐起來,可用盡了力氣,身體仍是一動不動。
她的心瞬間下沉。
阿塵看出她神色不對,忙道:“夫人別怕,我請醫(yī)修給您看過了,您這是經(jīng)脈淤堵導(dǎo)致的癱瘓,待修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以動了……您還是有知覺的,只是暫時不能動而已。”
說罷,怕南山不信,連忙伸手掐了一下她的手指。
微弱的痛意傳來,南山懸著的心瞬間落下。
一杯水下肚,南山的嗓子好了一些,卻還是啞得厲害:“這是哪?”
“是我家,”阿塵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不知該將您送到哪去,只好帶回家了�!�
南山昏迷前的記憶復(fù)蘇,連帶著也想起了方才夢里出現(xiàn)的男人的真實身份。
非途,那個囚禁了她許久,非說她上一世與他是一對的家伙。
眉心再次傳來灼痛,南山索性就不想了:“我昏睡了多久?”
“三、三個月了。”阿塵回答。
三個月?
南山愣了愣,一雙熟悉的眼睛突然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好像不小心忘了什么東西,連帶著其他記憶也變得遲鈍,以至于醒了這么久才想起靈曄。
靈曄……靈曄!
南山下意識想坐起來,可除了頭哪里也動不了,只好急切地問:“可、可有人去畫牢山尋過我?”
“我沒再去畫牢山,不知道有沒有人尋您。”阿塵看到她急切的神色,一時間有些慌亂。
南山:“靈曄呢?靈曄有沒有事?”
“靈曄是誰?”阿塵面露困惑。
南山對上他的視線,突然冷靜下來。
“這三個月……三界可曾發(fā)生什么大事?”她換了種問法。
阿塵有些為難:“我、我一向是不出門的,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南山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夫人別急,我這就出門打聽,將這三個月來發(fā)生的所有大事都打聽來�!卑m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南山無法動彈,也只好讓他去打聽了。
阿塵出去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回來。
他心思細(xì),走的時候提前點亮了屋里的磷石,即便天黑了,屋里仍是亮堂的。
外頭下了雨,他進(jìn)來時一身潮氣,一看到南山便主動道:“這三個月里,最大的事還是大能隕落,其他的……冥界的護(hù)法前段時間圍困了畫牢山算不算?”
“護(hù)法?止參?”南山立刻問。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阿塵唔了一聲,漂亮的眉眼在磷石的照耀下,愈發(fā)活色生香,“他率鬼兵圍困畫牢山半月有余,從山里救出不少百姓,之后便帶鬼兵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可帶了什么人?”南山又問。
阿塵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畫牢山呢?可有損傷?”南山蹙眉。
阿塵面露不解:“山能有什么損傷?”
似乎沒什么有用的訊息,但南山卻放下心來。
止參肯定是找到靈曄了,而且是活著的靈曄。
以他們的情誼,若是沒有找到,絕不會半個月就撤兵。
若找到的是靈曄的尸體,止參肯定要將畫牢山夷為平地。
所以他找到了靈曄,還是活著的靈曄。
懸了許久的心總算落回腹中,卻還是有點不踏實。
靈曄受了那么重的傷,又被精怪追殺,如今的活著是哪種活法?是身體健全修為全盛的活、還是茍延殘喘奄奄一息地活?
還是要親眼見到,才能放下心來。
可她如今這副模樣,連起身都做不到,又如何去看他?
南山
眉頭越皺越緊,思緒正發(fā)散時,阿塵小心翼翼開口:“夫人,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南山頓頓地看向他。
“您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盡管說,我雖是……”阿塵抿了抿唇,“雖是低賤的魅魔,上不得什么臺面,但只要是您的吩咐,我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完成。”
南山感激地笑笑,視線落在他潮shi的衣襟上:“怎么不用清潔咒?”
阿塵愣了愣,臉頰突然紅透了:“我、我不會那種高級術(shù)法……”
南山:“……”
“但但我會洗衣做飯,還會釀酒縫補(bǔ)……我會照顧好您的�!卑m掰著手指細(xì)數(shù)自己的優(yōu)點。
南山被他認(rèn)真的樣子逗笑,阿塵又開始害羞了。
“在身體恢復(fù)之前,我可能要麻煩你一些時日了,”南山看著他漂亮的眼睛,斟酌道,“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說清楚�!�
“什么?”
“我與溪淵,早就分開了�!蹦仙洁嵵氐�,“我如今也不是什么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