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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節(jié)

    親人離世的余韻還沒消失,南山胃口不佳,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轉(zhuǎn)身去陪阿娘了。

    阿塵目送她離開,看著房門關(guān)緊后,才朝靈曄歉意地笑笑:“對不起啊,她心情不好,才會如此�!�

    “我與她認(rèn)識的時間比你更久,你不用向我解釋。”靈曄神色淡淡道。

    阿塵愣了愣,尷尬點頭:“是�!�

    靈曄看著他帶了幾分羞澀的眉眼,突然又有些懊悔。

    平心而論,他是不討厭阿塵的,甚至還很感謝他,畢竟當(dāng)初如果不是他將癱瘓的南山帶回家,南山也不會順利活到今日。

    可他就是忍不住,尤其是在看到他們相處的日常后,他真的忍不住。

    短暫的靜默之后,靈曄還是道歉了:“對不起�!�

    “沒什么,你不用道歉,我都理解的�!卑m忙道。

    又是一陣沉默。

    南山這些日子心力交瘁,今晚應(yīng)該也不會再出來了,靈曄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留下了,起身便要離開。

    “我和南山成婚那日,我曾見過你�!卑m突然開口。

    靈曄停步,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她去冥界找你的時候,也是我陪著去的,”阿塵拘謹(jǐn)?shù)匦πΓ爸皇俏殷w質(zhì)陰寒,一靠近冥界便受了傷,她才將我安置在冥界入口附近的客棧里,獨自一人前去尋你�!�

    “你同我說這些干什么?”靈曄問。

    阿塵眼眸微動,沒有說話。

    靈曄想了想,道:“你以為我是來跟你搶南山的?”

    阿塵看向他。

    “你想多了,”靈曄神色淡淡,“我沒打算和你搶。”

    若今日跟南山成婚的是溪淵,是非途,又或是別的什么人,他是一定會搶的,可如今跟她成婚的,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照顧了她這么久的救命恩人,他是不會那樣做的。

    還是那句話,他不討厭阿塵,甚至有些感激他,畢竟如果不是他,南山今日早就是一把黃土了。

    “我不會跟你搶,而且以南山的性子,她既然選擇嫁給你,那就不管我搶還是不搶,她都不會跟我走�!膘`曄難得多說了幾句話,便再次想要離開。

    阿塵:“我是一只魅魔�!�

    靈曄抬眸看向他,眼底沒有半分驚訝。

    “果然,您是冥界之主,掌管輪回,自然看得出我的身份。”阿塵短促地笑了一聲,再次抬眸看向靈曄,“那冥主可知道,魅魔壽命短暫,即便有靈力灌溉,也最多活七十余歲?”

    靈曄眼眸微動,顯然也是知道的。

    阿塵苦澀一笑:“仔細(xì)算來,我也沒有多少年可活了�!�

    “我會幫你想辦法�!膘`曄沉聲道。

    即便是為了南山。

    阿塵搖了搖頭:“不必了,若真有辦法,這世上又豈會沒有長命百歲的魅魔,我與冥主說這些,并非是為了求冥主幫忙,只是希望待我離世后……冥主將南山接走,莫要讓她守著這座小院獨自過活�!�

    靈曄定定看著他,許久才低聲說了句:“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阿塵笑了,朝他鄭重一拜。

    靈曄深深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好好照顧南山,便離開了。

    孫晉去世后,家里的氛圍沉寂了一段時間,阿塵想盡辦法,帶著母女倆出去游玩,和她們一起去逛廟會,給她們做各式各樣的好吃的,還領(lǐng)了些活兒在家里做,好讓她們忙活起來,暫時不要去想那些憂心事。

    他這樣做的成效很好,南山和劉金花臉上都多了些笑模樣,只是心上屬于孫晉的那個空缺,卻是怎么也填補不回來了。

    有一天早上,劉金花突然不見了。

    南山放出神識找了許久,才在一座山頭上找到她的身影。

    那座山離家十幾里,也不知道劉金花這么大歲數(shù)了,是如何出現(xiàn)在那里的,南山只知道找到她時,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

    “你長得可真好看,是哪家的姐姐呀?”劉金花問。

    南山呼吸發(fā)顫:“阿娘,我是南山啊。”

    “南山啊,你長得真好看,名字可真好聽,”劉金花點頭,“我的名字也好聽,我叫金花,阿娘說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兒,是劉家的寶貝疙瘩,所以名字也取得最好、最富貴,你覺得好聽嗎?”

    南山還在怔怔地看著她。

    阿塵默默拍了拍南山的后背,上前將劉金花扶起。

    劉金花好奇地看著阿塵:“你又是誰?”

    “我叫阿塵,是南山的夫君。”阿塵溫聲道。

    劉金花:“你也好看,你們很般配,我阿娘也希望我能找一個你這樣好看的郎君呢,可我覺得模樣不重要,品性才重要,若是找個好看卻不知疼人的,反而不好,你覺得呢?”

    “你說得是呢。”阿塵附和。

    南山終于回過神來,立刻給劉金花輸入靈力。

    劉金花的雙眼快速恢復(fù)清明,愣了半晌后問南山:“這是哪?我不是在睡覺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們覺得這邊的風(fēng)景不錯,便悄悄將你帶出來了�!蹦仙降穆曇纛澋脜柡�。

    劉金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亂用靈力了是吧,下次不準(zhǔn)這樣了,萬一引起旁人注意可怎么好�!�

    “嗯……下次不這樣了�!蹦仙近c頭。

    劉金花嘆了聲氣:“算了算了,不說你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說完,還嘀咕一句,“這里怎么這么像我小時候經(jīng)常去的禿鼻子山�!�

    她越看越像,沒等她仔細(xì)研究,阿塵突然將她背了起來。

    劉金花驚呼一聲,趕緊抓住阿塵的衣領(lǐng):“做什么?”

    “沒事,就是突然想背背阿娘了�!卑m笑道。

    劉金花沒什么力道地打了他一下:“你怎么也變得這么調(diào)皮了。”

    “都怪南山,是她

    教壞了我�!鞍m立刻甩鍋。

    難得見他這么活潑,劉金花笑得合不攏嘴。

    南山安靜地跟在后面,直到劉金花趴在阿塵背上睡熟,才用靈力直接將他們帶回了家。

    這一日起,劉金花的精神便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抱著南山,笑盈盈地說這是她最大的寶貝,不好的時候昏昏沉沉,一門心思想找自己的阿娘。

    可她的阿娘早在幾十年前便去世了,她一遍一遍地找,最后什么也找不到。

    南山起初還用靈力強行幫她恢復(fù)清醒,可漸漸的就不這么做了,因為劉金花的身體已然衰老,根本承受不了太多的靈力。

    她的母親,正在慢慢地離開她。

    南山有時候發(fā)瘋一般想留下她,有時候看著她茫然無措找阿娘的樣子,又覺得沒必要。

    阿爹阿娘已經(jīng)為她奉獻(xiàn)了一生,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便將母親困在這具蒼老疲憊的軀殼里,日復(fù)一日地忍受病痛災(zāi)厄。

    她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掙扎,幾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劉金花去世前那段時間,南山?jīng)]日沒夜地守在她身邊,阿塵也在一側(cè)靜靜坐著,她守著阿娘,他便守著她。

    靈曄也來了,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們,并沒有上前打擾,偶爾也會來到劉金花身邊,陪著她說說話。

    劉金花有時候糊涂,有時候清醒,見到靈曄之后,便拉著他的手不放。

    有時候她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嘴里也經(jīng)常念念有詞,南山湊近了聽,似乎聽到一個名字,卻又聽不清她說的是誰。

    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房間里難得沒人陪著,一道身影閃入,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劉金花驚醒,看到來人后笑了:“阿娘知道,你一定會來送我的。”

    “阿娘……”來人哽咽,緊緊握著她的手,“對不起,我來晚了�!�

    劉金花微微搖了搖頭:“沒什么對不起的,阿娘知道,你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阿娘心里都明白的。”

    說完,她又笑了:“阿娘能見到你,心里已經(jīng)很高興了�!�

    “阿娘真的不怨我嗎?”

    劉金花看著來人漂亮的眼睛,半晌才笑了一聲:“哪有父母會怪自家孩子的,阿娘還要謝謝你,謝謝你在南山?jīng)]有回來的那十年里給阿娘當(dāng)女兒,阿娘謝謝你�!�

    來人沒再說話,只是緊緊握著劉金花的手不放。

    南山出去片刻便回來了,回來時劉金花還在睡,房間里也沒有別人。

    她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沒有多想。

    盡管南山一直用靈力和靈藥為劉金花滋補身體,可劉金花還是一日一日地不好了。

    又一個春節(jié)到來時,孫晉的單人墓變成雙人墓,墓碑上也添了劉金花的名字,而喪事過后,墓碑前多了一叢小小的狐尾花。

    阿爹阿娘去世后,南山和阿塵仍然在村尾生活,靈曄也回了冥界,那以后沒有再出現(xiàn)。

    那些疼愛南山的長輩都已經(jīng)去世,玩伴也都已經(jīng)年邁,村子里多了許多小輩,他們只知道村尾的南山老人很是和善,卻從來不知道,南山老人也曾是活潑的少女,他們的祖父祖母,以及老輩子的先人,都曾將這位南山老人視為珍寶,小心翼翼地呵護(hù)了許多年。

    阿塵作為魅魔,本是至死都不會衰老的存在,但他仍然喜歡南山為他造出的皺紋和白發(fā),就好像他和南山真的只是人世間一對平凡的夫妻,死后可以一起共赴黃泉,再相約來世再見。

    可惜,他是一只魅魔,所以注定要比南山早走一步。

    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那日,阿塵洗掉了臉上的幻象,換上了年輕時喜歡的衣衫,南山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張水嫩漂亮的臉蛋。

    “這是誰家小公子啊,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寢房里。”南山笑著將他拉到床上,自己花白的頭發(fā)與他的烏發(fā)混成一團(tuán)。

    她故作為難:“我這歲數(shù),小公子可會嫌棄?”

    阿塵笑道:“南山什么歲數(shù),阿塵都不嫌棄。”

    南山也笑,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今日怎么這般好心情?”

    阿塵定定看著她。

    南山唇角的笑意逐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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