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往
過往
張聰掙扎著抬起了頭來,就看到了老爺?shù)膶欐锸�,捧著一只如雪的波斯貓俏生生地站在跟前�?br />
上身一件縷金百蝶戲花大紅短祅,下面是一條金色牡丹馬面裙,將她那婀娜豐腴的體態(tài)勾勒得分外誘人。
一雙嫵媚的鳳眼,鑲在那張含威不露的粉面上。
身后邊,一位苗人武士將胡凳放在田氏身后,田氏安然而坐,白瓷般的素手,輕輕撫摸著懷中的白貓,輕聲道。
“你該知曉我的為人,說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我留你一命�!�
只此一言,原本膽寒若栗的張聰聽得此言,毫不猶豫地拜服于地,將自己當(dāng)初奉張有道之命篡改帳冊,貪走府中財物。知曉楊洄要查帳,星夜兼程前去稟報張有道,從其中獲得大量財物意圖回播州彌補虧空等事一一道來。
一頭青絲,簡單地挽了個髻于腦后,斜插珠花金步搖的田雌鳳靜聽著,不時問上一句。
直等那張聰將全部事情原委和盤托出,田雌鳳這才放下了翹起的二郎腿,將懷中的貓兒遞給侍女,道。
“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寫下來,簽字畫押�!�
“之后便去尋他二夫人,拿到的財物你留一半,剩下的送過來。”
“不不不,小人怎敢,小人一會一定會將從張有道二夫人處拿到的財物盡數(shù)……”
話還沒說完,張聰就看到田雌鳳已然轉(zhuǎn)身離開。
一位笑瞇瞇的中年人站到了張聰跟前,伸手拉起了對方道。
“我家小姐說讓你留一半,你便安心留下,我家小姐行事,向來如此,日后你就能明白。”
“……是是是,那,不知何人隨小人去尋張有道的二夫人了?”
“你自己去便是,來來來,這里有紙筆,趕緊寫完,去把事辦完�!�
發(fā)髻散亂,渾身狼狽的張聰站在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看向自己剛剛走出來的院門。
站在門口的一名苗人武士不耐地皺起了眉頭,道。
“走吧,還發(fā)什么愣,難道要我們送你?”
“不不,不必了,小人這便告辭�!�
張聰腦袋搖得飛快,當(dāng)下邁開大步,朝著遠處疾奔而去。
半個時辰之后,田氏在數(shù)名苗人武士的簇擁之下,策馬離開了海龍屯,徑直向南而去。
身形修長的楊應(yīng)龍立身于書案前,翻看著那些公文,提筆落于紙上,其字如其人,瘦硬挺拔,骨力遒勁。
孫時泰快步進入了屋內(nèi),看到楊應(yīng)龍正在批示,當(dāng)下腳步微頓,靜立于一旁。
楊應(yīng)龍頭也不抬,運筆如飛地淺笑道�!昂问氯绱塑P躇?”
孫時泰垂首答道。
“東翁,貴陽府的推官奉命前來,說是想要就我播州子弟貴陽城外遇襲一案,請見東翁�!�
楊應(yīng)龍筆鋒微頓,狹目微瞇。
“不見,播州之事務(wù),我自會處置。不勞他一個貴陽府的推官來我播州查案�!�
孫時泰點頭道。
“是,那我這便去將他打發(fā)了�!�
等到孫時泰走后,楊應(yīng)龍緩緩擱筆,背負起雙手,來到了門口遠眺,良久之后,這才問道。
“來人,去請?zhí)锸线^來�!�
“老爺,方才田夫人離屯行獵去了�!�
聽得此言,楊應(yīng)龍一愕,旋即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丫頭,行事還是那樣率性,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恍惚之間,楊應(yīng)龍不禁回想起當(dāng)初與對方初見之時,自己前往白泥田氏拜會。
就在半道上,遇上了正在行獵追射豺狗的田雌鳳,那時的她,猶如一團火云般策馬縱躍于林間,箭無虛發(fā)。
她射死豺狗,勒馬回轉(zhuǎn),看到了自己一行人,就那么俏生生地打馬來到了跟前,打量自己。
“你就是播州宣尉使楊應(yīng)龍?”
那張嫵媚動人的粉面上,鑲嵌著雙明媚清亮的鳳眼,只一眼,楊應(yīng)龍便覺得,自己此行不虛,當(dāng)下笑道。
“我便是,姑娘你是……”
“我是田雌鳳,你要迎娶的田氏女。你看到那只獨眼的鷹沒?”
說話間,田雌鳳抬起了尖翹的下頷,舉起了白藕般的手臂,天際,一只鷹正在上空盤旋。
仿佛像是察覺到了下方的異動,一聲清亮而高亢,直破云霄的鷹啼之后,此鷹向著遠方遁去。
“它抓走了我的貓兒黑妖,可惜我只傷到它一只眼�!�
田雌鳳回眸,看向坐在馬背上,脊梁挺得筆直的楊應(yīng)龍道。
“你若能把它帶到白泥來,我便嫁給你。若是帶不來,你就老老實實等著娶我吧……”
說罷,田雌鳳鳳眸一彎,笑容明艷到甚至令這片地天失色。
楊應(yīng)龍愣愣地看著她打馬而去,灑下了一路的笑聲,惹得雀雁穿林,百蝶紛飛的畫面,至今,仍舊讓他覺得歷歷在目。
一旁的仆從,看到這位播州之主站在原地,久久不語。只是那張喜怒不形于色的削瘦臉頰上,深邃的狹目中,流露出了些許的暖意。
良久,這才看到楊應(yīng)龍淡淡地吩咐了句。
“罷了,準(zhǔn)備坐騎,我要去巡視一下各莊。今年播州雨水甚少,希望不會影響各莊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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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
整個播州,屬于楊氏的田莊便足足兩百余處,年收糧食超過八百萬余石,足以養(yǎng)活二百余萬人口。
除了兩百余處田莊之外,還有專門供應(yīng)蔬菜的“菜園”、專門采收茶葉的“花園”、有如林場一般的“杉山”和“漆山”、有提供肉食的“豬場”、“山羊屯”和“魚潭”,有提供黃蠟的“蠟崖”……
而這些,也僅僅只是經(jīng)營播州七百余年,歷時數(shù)朝的楊氏產(chǎn)業(yè)冰山一角而已。
。。。
張有道看著就在前方不遠處的貴陽府府學(xué)大門,眼眶一熱。
當(dāng)真是太不容易了,總算是把二公子這位活祖宗平安地送到了這貴陽府府學(xué)。
轉(zhuǎn)過了身來,就看到身后邊的馬車?yán)镞叄瑐鱽砹藥茁曟倚�,絲毫沒有掀簾的意思。
張有道無奈湊到了車旁用力地咳嗽了幾聲,這才道。
“二公子,已經(jīng)到府學(xué)了�!�
“知道了!”里邊傳來了楊可棟不耐煩的喝斥聲。
好半天,楊可棟這才系緊了腰帶,由著那位衣襟微亂,俏臉嫣紅眼眸如水的丫環(huán)攙著走下了馬車。
看著府學(xué)高大的正門,楊可棟面色不禁有些陰沉。
一旁的張有道看到二公子躊躇不前,湊到了近前小聲地道。
“還請二公子莫要忘了夫人的交待才是�!�
楊可棟沒好氣地瞥了眼張有道。
“知道了,你們幾個,把我的東西都放到別院去,有時間我自會過去�!�
吩咐幾句之后,楊可棟這才慢悠悠地拾階而上。
看著楊可棟的身影,張有道真心有些害怕對方突然回身,又準(zhǔn)備在這貴陽府中多耍樂上幾日才上學(xué)。
雖然自己讓張聰攜著黃金趕回了播州,可是自那之后一直都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現(xiàn)如今,張聰及時地將那些虧空彌補上了沒有。
直到看到楊可棟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門內(nèi),張有道這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吩咐道。
“走,去別院�!�
街角處,山奴咀嚼著草根,探出了半張臉,目送著張有道一行人漸行漸遠。
身后趕來了一人,跑到了近前之后,朝著山奴小聲道。
“大哥,小姐已經(jīng)到貴陽城了。”
山奴微一頷首,吩咐身邊的兄弟道。
“老四,繼續(xù)帶人盯著,我去見小姐�!�
。。。
“楊可棟,你來晚了將近三天的時間�!�
面色沉肅的方教授抬起了頭來,看向跟前的楊可棟。
楊可棟迎著方教授的目光,為免這廝小題大作的寫信去播州質(zhì)詢,有些不情不愿意地編了個理由道。
“老師,學(xué)生這一路行來,在半道上偶感風(fēng)寒,休息了兩日,方才好些,以致今日才抵貴陽城�!�
這同樣是播州楊氏的楊可棟,怎么就不能跟那楊平安一般乖巧懂事,又還品學(xué)兼優(yōu)呢?
方教授揉了揉眉心,輕嘆了口氣道。
“既然如此,準(zhǔn)你入學(xué),現(xiàn)在趕緊去上課,記住了,莫要再惹事生非,讓提學(xué)大人知曉,誰也保不住你,明白嗎?”
楊可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腦袋,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此刻,胡訓(xùn)導(dǎo)正在上課,一干學(xué)子全都坐得筆直,不敢有絲毫走神。
就在此時,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楊平安下意識瞥了眼,瞬間瞳孔微微一縮。
這張與楊應(yīng)龍有幾分相似的年輕面容,終于出現(xiàn)在了府學(xué)。
胡訓(xùn)導(dǎo)斜瞥了眼楊可棟,沒好氣地悶哼了一聲。
“站在那里做甚,坐到你的位置上去�!�
楊可棟勉強朝著胡訓(xùn)導(dǎo)一禮,轉(zhuǎn)身之際,身形突然一凝,兩眼一亮。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府學(xué)內(nèi)居然會有這么漂亮,不對,好像是個女子。
“楊可棟,你發(fā)什么愣,若不去坐下,那便出去!”
此刻,身后傳來了不耐的喝斥聲,楊可棟只能快步朝著屬于自己的位置,位于課堂最后面那一排的書案快步行去。
路過楊平安之時,看到此子居然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甚至連個表情也欠奉,這讓楊可棟心中升起一絲不悅。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安然坐下,與自己同坐一排的安堯臣笑瞇瞇地上下打量著楊可棟。
“哎喲,楊老二,我還以為你是摔斷了腿,怎么也得躺個一年半載,居然這會就回來了?”
“安老二,你想死是吧?”楊可棟臉色難看地朝著安堯臣瞪了一眼。
同在一排的另外一邊,宋詩文這個胖子嘿嘿一樂低聲道。
“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看來這楊二不是斷腿,斷的是其他地方……”
話音未落,就聽到了胡訓(xùn)導(dǎo)那極度暴躁的怒吼。
“宋詩文!安堯臣!楊可棟,你們?nèi)齻,給老夫滾到課堂外面去!”
這三位水東、水西、播州最靚的崽,灰頭土臉地在一眾同窗那說不清楚是同情還是興災(zāi)樂禍的目光相送下,老老實實地出了課堂,站在外面看天。
“沒事吧?”一張紙條,悄然地攤開在楊平安的掌心處。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