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而此時。
觀察全程的朱元璋,兀自愣了愣。
還別說,那余閑的幾句話,有一種莫名的氣勢,把他問住了。
謹身殿內(nèi)。
自打回到皇宮,朱元璋便如同佛像靜坐,一言不發(fā)。
宮人都能感覺有問題,何況感情最為深厚的老大。
朱標垂首旁聽,盡量保持一個姿勢,想問又不敢問。
就在朱標沒想好臺詞時,寧靜忽然被打破。
余閑今日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朱標提著一口氣:兒臣以為,觀其行而知其言,聞其言而知其心。
說人話!
是——朱標臉色微白,語速明顯加快。
這位余閑,與四弟相遇實屬偶然,應該不是刻意為了求生而妖言惑眾。
話的確難聽點,但縱觀史書,好像也確實如此。
兒臣不了解此人,不好貿(mào)然下論斷。
朱元璋深深看了眼老大,意味深長的說:標兒,你長大啦。
喜歡把話藏著掖著,還得老子審你不成
爹...兒子不敢。朱標不禁正色。
國運二字,干系重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只是,為了小小一個余閑,大動干戈又不值當,所以兒子才不敢妄言。
朱元璋擼起袖子,露出兩條結實的臂膀。
這種接地氣的行為,在朱元璋身上渾然天成。
他揮了揮手,免了老大的拘束。
行了,也就咱們爺倆聊幾句心里話。
你怕國運之說動搖國本,又怕老四被余閑拖累,罪上加罪!
朱標不禁愕然,沒想到父皇將他的心思看得這般透徹。
然后朱元璋啪地拍動桌子,鏗鏘有力道:把心放肚子里去,咱心眼子沒那么小。
眼看訓斥完畢,朱標終于松了口氣。
是兒臣思慮過多,不周了。
四弟日后得知,定能體會父皇苦心。
老四脾氣再倔,還不至于聽不懂好賴話。
可想到老四因婚事沖撞父皇,本能趁著面圣,父子二人和好如初。
奈何啊,余閑夾在中間,又滿嘴天災亡國的預測,一下把父皇火力吸引過去。
要是余閑所言非虛,則大明遭劫難;
要是余閑好心辦壞事,則老四跟著受罪。
合著老朱家的人和基業(yè),總有一個要倒霉。
朱標越想越慌,好久沒像今天這么憋屈過。
見兒子若有所思,朱元璋再度開口:愣著作甚你記的對話呢
朱標回過神來,趕忙遞上一卷紙。
借著燭光,朱元璋神情明滅,這死囚鎖說的國運破解之法,實在有點難參透。
去把李善長喊過來!朱元璋不容置疑的喝道。
身邊人剛想動身,又聽見一聲急斥。
慢!
讓劉伯溫也即刻回京!
他將李善長稱作蕭何,因其謀略過人,捧成大明文臣集團之首。
劉伯溫亦非等閑之輩,智謀之深,神算之準,可賽諸葛孔明。
二人皆為左膀右臂,同時請出,看來朱元璋是認真了。
待大明的蕭何、諸葛就位,何愁拿捏不了余閑留下的字謎。
朱標匆匆離去后,兩人下午才聚集在皇宮。
臣李善長,參見陛下。
臣劉伯擅長得的得得,參見陛下。
眼看日頭過半,劉伯溫才姍姍來遲,叫李善長眉頭緊鎖。
劉伯溫素來機敏,察覺老對手的意圖,趕忙先行一步行禮。
臣前幾日算了一卦,京城或有大事發(fā)生,故上書陛下趕赴京師。
又恐錯過時機,于是親自上路,這便趕上了陛下傳召。
李善長冷笑一聲,對算卦的說法嗤之以鼻。
二人針尖對麥芒,被朱元璋盡收眼底,只是今日重點不在朝堂爭斗。
來了,就別客氣,坐下吧。
朱元璋與老臣相對而坐,像極了老大哥與好兄弟拉家常,又命人遞出紀錄紙。
簡單幾眼,劉伯溫心中鑼鼓齊鳴。
不知是什么緣故,眼瞅著臉色都黑了。
李善長淡淡掃了幾眼,就心生一計。
同時,朱元璋又把牢中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
然后就問起來:你們皆是大明的鎮(zhèn)國重臣,真要給老四選先生,也該從你們之中挑。
只是這位小余先生言之鑿鑿,朕不得不重視。
說完,李善長率先站起。
回稟陛下,這套禍國殃民的論調(diào),不值得信��!
此人公然宣稱大明沒有國運加持,有何憑證難道只憑一張嘴
放幾句狠話而已,還想動搖國基,他是做夢!
李善長緩緩逼近,故作驚訝道:臣記得余閑是某位罪臣的族人,難道恰巧是楊憲那邊的
楊憲此獠居心叵測,誰知他的族人也絞盡腦汁,想借國運之說博取陛下隆恩,以求赦免。
劉伯溫越聽越不對勁,緊縮的眉頭證明他已經(jīng)反應過來。
楊憲乃是他劉伯溫的嫡系門生,又因與李善長斗法失敗,如今全族落難。
浙東之黨式微,劉伯溫正想法子力挽狂瀾,誰知半路殺出個余閑,弄不好會波及上層。
而這,正是李善長領導的淮西派系,喜聞樂見的結果。
劉伯溫深吸幾口氣,不與李善長爭口頭長短。
此子學藝不精,妄言國運,實屬不應該。
言語間,劉伯溫謹慎對待,倒比不上李善長一鼓作氣。
看到一方進攻、一方靜守。
朱元璋無心再等,直接問道:劉先生,你無話可說么
劉伯溫還想退讓,但愿全身而退。
臣與此囚未曾見過,更別談聽聞此等言論了,陛下......
哎——朱元璋毫不客氣的駁斥說:喊二位來,不是問罪,但求解題!
劉伯溫,想清楚再開口。
楊憲落獄之后,你沒為他說情,轉(zhuǎn)頭又求咱,對楊家族人網(wǎng)開一面。
朱元璋目光鎖定劉伯溫,面不改色,又暗藏玄機的說道:
你也不希望,昔日門生連一點血脈都留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