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休息室里，溫時予正在收拾桌面上的書本。
和譚知仁約見面的時間就要到了，如果要說他不期待，絕對是騙人的，不過更多是感到好奇。譚知仁會選擇將他帶出場，已經(jīng)讓他很意外，後面他還說要過夜，他得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當場笑出來。
真沒想到，在包廂里尷尬得落荒而逃的譚知仁、在學(xué)校無法正眼看著他說話的譚知仁，居然第一次就要帶他出場過夜。
溫時予想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如果譚知仁沒有惡劣到準備找一群人來羞辱他，那今晚應(yīng)該會挺有趣。
「你要走了？」哈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今天這麼早下班？」
溫時予回頭，看見頂著金發(fā)的公關(guān)靠在門框上，雙手交抱在x前。
「不是，是被外帶了。」溫時予將課本塞進背包里。
「真好啊。」哈利臉上掛著一貫溫柔的微笑，但是眉尾下垂，看起來有點惋惜。
「怎麼了？」溫時予來回打量哈利的表情，當哈利的手指往門外指去時，他就懂了。「承哥又來了？」
哈利嘆了一口氣。
溫時予的嘴角一歪，拉起背包的拉鏈，往肩上一掛。「可惜今天幫不上忙，我今晚都不會回來了。」
「你沒有帶換洗衣物嗎？」哈利近乎請求地問。
溫時予挑起眉。「他今天又要買內(nèi)k了？」
沒有人知道承哥的本名叫什麼，也沒人知道他一開始是誰的客人。他只是一個戴著細邊眼鏡、身材瘦小的男子，穿著像是平凡的上班族。
他第一次來店里的時候，負責接待他的人是哈利，但是十分鐘後，哈利就以換臺為由跑開了。
「他說要買原味內(nèi)k。」哈利跑進休息室里，向其他公關(guān)宣布，雙眼睜得老大，臉se看起來b平常還要蒼白�！赋鰞汕��！�
休息室中沒被點臺的公關(guān)笑得人仰馬翻，沒有人要出售自己的內(nèi)k解救可憐的哈利，除了溫時予。
一條內(nèi)k兩千五，對他來說穩(wěn)賺不賠。他立刻去廁所脫下當天穿的四角k，折好後裝進塑膠袋，然後代替哈利出去坐承哥的臺。
承哥非常乾脆地掏出兩千五百元紙鈔，交換溫時予手中的塑膠袋。
看著他用崇敬的眼神看著那條只花不到一百塊購入的雜牌四角k，溫時予只覺得有趣。在這里工作一年多以來，他見識最多的，就是各方人士的x癖，不過直接開口要買公關(guān)的內(nèi)k，還是第一次見到。
當承哥得知那是溫時予當場脫下來的貼身衣物時，他既害羞又興奮的表情，讓溫時予差點憋不住笑。最後溫時予和他喊拳，讓對方醉倒在沙發(fā)上，結(jié)束這次荒謬的交易。
在那之後，他就很常來找溫時予喝酒。
所以承哥應(yīng)該算是他的客人，如果他不在，例如今天晚上，承哥就會找哈利。
不過溫時予不覺得承哥算是特別難應(yīng)付的客人，除了原味內(nèi)k事件之外，承哥都還算斯文，聲音不大，酒量也不算好。
「沒有�！构姓J。「誰知道他等一下會不會突發(fā)奇想？」
「你的那位大哥沒來？讓他把你喊走啊。」
溫時予往休息室的門口走去，哈利跟在他身後。
「他說他今天會來�！构穆曇袈犉饋韼缀跸袷锹裨��！溉绻麤]放我鴿子的話�！�
哈利和他那位「大哥」，在酒店里甚至不算是秘密。大家都知道有個長得像裴勇俊的大哥，老是待在店里，老是點哈利的臺，如果時間許可，他就會把哈利一路框到下班。
如果有人試圖把哈利喊走，大哥只會笑笑，然後用更高的酒錢把哈利喊回來。
但是就溫時予所知，他從來沒有把哈利框出場過。大家都好奇他和哈利的關(guān)系，就算有人膽子夠大，直接向哈利提問，哈利也給不出答案。
「我的工作就只有在他點我的時候好好陪他喝酒，才不會問客人為什麼不外帶�！构沁@樣回答。
雖然沒說，溫時予依舊懷疑，哈利大概還是感到有點失望。
行經(jīng)休息室外的走廊時，哈利再次開口：「對啦，蘇西，今天醫(yī)院那邊怎麼樣？」
溫時予的肚子里像是被人投進一塊鉛，向下墜了一點。他揚起一個淺淺的微笑�！咐蠘幼印！�
「還是沒有醒嗎？」
「沒有。」
這是他少數(shù)告訴哈利的私事之一，關(guān)於阿嬤住院的事。
酒店公關(guān)的流動率太高，大部分的人也都不知道彼此的來歷，透露太多個人資訊，有時候是件危險的事。阿嬤頻繁進出醫(yī)院并不算什麼大事，溫時予只是習(xí)慣保有，哈利會知道這件事，是一個剛剛好的意外。
上學(xué)期，阿嬤第一次因中風(fēng)住院時，他打算在下班後的早晨去醫(yī)院探望。那天哈利和他一起下班時，順口問了他等一下的行程，或許是因為一瞬間的喪失警戒，他不小心說溜嘴，說自己要去醫(yī)院。
面對哈利擔憂的表情，溫時予猶豫一會，還是告訴他了。哈利是個溫柔的人，就算溫時予不知道他的其他特質(zhì)，這一點他很確定——在那之後，哈利時常主動問起阿嬤的狀況。
半年來，阿嬤已經(jīng)住院第二次了，這次昏迷的日子b上一次長。盡管期待奇蹟發(fā)生，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阿嬤年近九十，他再怎麼樂觀，也沒有自欺欺人到那個程度。
「會沒事的�！构呐乃募��！钢皇菚r間還沒到而已�！�
溫時予很感謝他的安慰。說來好笑，這個他連本名都不知道的公關(guān)，是他最接近朋友的存在。
來到開放的沙發(fā)座時，溫時予一眼就看見哈利的「大哥」，坐在靠近點唱機的座位上。
男人一看見哈利，臉上就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大哥！」哈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高亢�！肝疫�以為你今天要拋棄我了�！�
「說好會來，我就會來嘛�！勾蟾缫贿呎f一邊將一只手臂跨到沙發(fā)椅背上，示意哈利到他身旁坐下�！膏�，蘇西�！�
溫時予對他禮貌地微笑，點點頭。他不會跟哈利搶客人——也許除了原味內(nèi)k先生之外。
哈利熟練地滑進沙發(fā)與桌子之間的縫隙，進入大哥的臂彎。
大哥的身t向前傾，對溫時予揚了揚下巴，像是要和他們共謀什麼。「我剛才賞了兩次大酒，把哈利喊到我這邊來了�！顾难壑檗D(zhuǎn)向房間的另一邊�！改莻�誰應(yīng)該不會生氣吧？」
他指的正是坐在另一張桌邊，正由另一個公關(guān)坐臺的承哥。
溫時予剛才就已經(jīng)看見承哥了，不過在對方和他對上視線之前，他就轉(zhuǎn)開頭。他不覺得承哥會因此生氣，況且，今天他不是他的責任。
「他看起來很好�！箿貢r予向大哥保證。「你們玩得開心啊�！�
哈利對他咧嘴一笑，溫時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嘴角上揚。
他覺得哈利戀ai了，但是這注定就是一場災(zāi)難，公關(guān)ai上客人，最後通常都是心碎收場。在酒店太容易營造戀ai的氛圍，若公關(guān)沒有拿捏好分寸，最後客人揮揮衣袖離開，笑話就是公關(guān)自己。
酒店是一個世界，公關(guān)們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客人卻屬於另一個世界。
作為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他只希望當哈利認清現(xiàn)實時，不要摔得太重。
溫時予對哈利眨眨眼，和他們道別，穿過通往店外的走廊，進入外頭的世界。
騎樓前的街上，停了一輛lex的休旅車。溫時予哼笑一聲，這輛車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是為他而來，幾乎就像是一個夢境，不過他不確定是好夢還是噩夢。
溫時予走到駕駛座的車窗旁，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深se的玻璃。
車窗緩緩下降，露出譚知仁輪廓鮮明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