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陶千夏氣極，跟這人講話簡直對牛彈琴，她徹底背過身去，身體力行地實踐不再理睬他。

    可即使這樣男生還是繞著她說個沒完，先是抱怨了一通六班班主任讓陳池當她同桌，自己明明就在隔壁班卻不能像之前一樣常去看她，后面又扯了好幾個高一同班同學的事情，說一半藏一半試圖吊起她的好奇心。

    可背對著他的女生甚至把書包放下，抬起雙手扣住耳朵。

    “我們高一時候關系不是挺好的嗎，怎么現(xiàn)在你看我跟看垃圾一樣。

    ”男生嘆氣，手中握著的冰激凌早就開始化了，黏黏糊糊地流了他一手，“我表現(xiàn)得也沒有那么明顯吧。

    ”“哎，小蘇？”身后傳來一道女聲，蘇禾潤轉身看去果然是跟陶千夏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這么巧啊，我剛剛怎么沒在里面遇見你呢。

    ”郭歆宜笑著說，一個閃身走到他面前，把縮著肩膀的陶千夏遮了個嚴實。

    “應該是你們進去的時候我恰好出來了。

    ”蘇禾潤也笑著回話，“對了，這些你們也帶回去分著吃吧。

    ”“不用了，這次我們王大小姐請的客，再收你東西顯得我多么貪得無厭一樣。

    ”郭歆宜揮了揮手，她說完后站在她身邊的王韶華冷哼了一聲。

    “好吧，你們女生都喜歡吃什么啊。

    ”蘇禾潤問。

    “巧克力松果、燕窩、天鵝絨蛋糕”郭歆宜扯了一把王韶華的手腕，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每個人的口味都不一樣，像我就喜歡那種干得能噎死人的干脆面、法棍面包和綠豆糕什么的。

    ”郭歆宜說，“你問我的話就沒什么參考價值了哈。

    ”蘇禾潤笑笑，沒有接話，視線向她右側飄了一下。

    “我們走吧，今天的作業(yè)我還沒寫完呢，班主任真煩人布置那么多默寫題不讓人好好休息。

    ”王韶華一連串地抱怨著，直直走向蘇禾潤，逼得他向后退了兩三步，她拾起地上的兩個書包后和郭歆宜一左一右把著，蘇禾潤只能從縫隙中模糊看著陶千夏短暫浮現(xiàn)的眉眼。

    三個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關上門后仍然沉默地放下書包，郭歆宜和王韶華蹲在地上分袋子里的東西都只有塑料搜動的聲音傳來。

    上周孟玉軒開始去集訓，這周干脆連宿舍里的東西都打包帶走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木板和罕見的干凈光滑桌面。

    陶千夏背著書包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愣愣地接過郭歆宜遞過來的一大堆東西，有個小包裝的從指尖滑落，她彎腰去看手臂跟著傾斜，于是更多的東西像挨個跳水一樣掉落在地上。

    郭歆宜繃緊嘴角努力忍耐著，轉頭看到一臉無奈疑惑的王韶華時終于憋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啊怎么變得跟個小木偶一樣了。

    ”“我看她簡直就像個人機。

    ”王韶華嘆氣，恨鐵不成鋼，“被人堵了就窩囊地縮墻角，你就不能支楞起來給他兩耳刮嗎？”“她要是能這么做就不是陶千夏了。

    ”郭歆宜蹲在地上邊笑邊撿東西，“算是比之前進步了吧，之前不樂意還陪著笑臉和人聊，現(xiàn)在起碼不搭理他了，還知道捂耳朵哈哈哈哈哈，你看到沒有，簡直像個小蘑菇一樣可愛。

    ”“哎。

    ”王韶華繼續(xù)嘆氣，“你就慣著她吧。

    ”“這就不懂了吧華姐，我這是鼓勵式教育。

    ”郭歆宜無視陶千夏顫顫巍巍伸出的想要幫忙的雙手，把懷里的零食放到她桌上，然后把人按到椅子上，卸下書包，從里面隨便掏出本試題出來擺在桌面上。

    做好后，她們各自回到位置上開始完成自己的作業(yè)。

    十一點二十宿舍熄燈后，兩人重新一左一右架著陶千夏去洗漱，寂靜的夜里，只有些許蟬鳴和輕風刮過的聲音，月和星的注視隨著輕靈微弱的光一同撒落，照耀著三位沉默認真刷牙的女孩。

    郭歆宜躺在床上努力回想著物理公式催眠自己，突然聽到一聲很輕的聲音：“晚安。

    ”從晚自習開始，不，從晚飯間開始就一言不發(fā)的小陶機器人終于開口說話了，她笑著又聽到一道干脆利索的聲音響起，“晚安。

    ”于是她變了個花樣附和著：“晚安~~~~”于是一夜好夢。

    第二天班上就開始變得躁動起來了，因為國慶就在周四，換句話說明天下午她們就能放假了！雖然高三國慶只放三天，這周周日就要補課，下周更是連上七天，仍舊阻擋不住她們對假期的狂熱期待，每到課間關系好的同學都自動湊在一起，商量著要去哪里玩。

    整間教室只有右側前排還算安靜，以陳池為中心隔絕出了一片真空區(qū)，前排的同學下了課就像撒歡一樣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就連后排一向吵鬧的徐浩都沒什么動靜，他最近好像格外安靜，班主任上課時都點名夸獎他說這才是高三端正學習的認真態(tài)度。

    陶千夏慢慢收起課本，看著封面上的小男孩出神，腦海中亂糟糟的閃過很多事情，但是仔細回想又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什么都沒有在想。

    她一直都對自己的學習狀態(tài)和能力有自知之明，面對那些轉著彎變化的理科大題總不能及時反應過來，思維固定有點不靈活，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量取勝，刷題刷題還是刷題。

    要是能夠把精力全部放到學習上，按照去年一本線526來看，她起碼是可以穩(wěn)過一本線，甚至能夠再往前沖擊更好的學校。

    但是最近接踵而至的事情太多，她實在眼花繚亂無從下手。

    靈活多變的人類比那些固定下來的題目難處理太多，可惜的是她和人溝通相處的方法又是那么貧瘠死板，甚至無處刷題。

    明明她連解都沒有寫交了空白卷子上去，還是能得到高分；為什么另一邊她使出全身解數(shù)填滿了每個角落的試卷，最后只拿到了個位數(shù)的分數(shù)，甚至可能連個位數(shù)都沒有，干脆是個零蛋。

    陶千夏嘆了口氣，望著物理老師布滿皺紋的嚴肅的臉，收起糾結許久沒能理出頭緒的惱人事，強制自己專心聽講。

    午飯時陶千夏拜托了朋友們給自己帶塊面包，這幾天她都不想再去食堂和小賣鋪這兩個地方了。

    同學都走后，教室里靜悄悄的，靜到她能夠輕而易舉聽到黑板上方鐘表的秒針轉動的聲音，還有空調嗚嗚的運作聲，風很輕，清淡空氣中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香味。

    核對答案發(fā)現(xiàn)雖然失掉兩分，但是這道物理大題她的整體思路是對的，陶千夏得意地晃了晃筆，沒等她開始在試卷上訂正，耳邊突然炸響的敲擊聲驚得筆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陶千夏皺眉轉頭看去，站在窗戶外面冷著臉的赫然是坐在自己旁邊的同桌陳池，他什么時候出去的？她站起身把窗戶卡扣扒拉下來，打開窗問：“怎么了？”“昨天的事。

    ”陳池盯著她說，然后偏頭向后看了一眼，“過來。

    ”“姐姐好。

    ”何嘉運尷尬地摸著頭笑笑。

    看到他出現(xiàn)，陶千夏立刻垂下手在身后撈了一下，卻抓了個空。

    “真的對不起，昨天因為大冒險就草率地向你表白，我那個時候也特別慌，剛好看到你在附近就”何嘉運說，“對不起，我發(fā)誓再也不跟人胡鬧了。

    ”窗戶那邊的女孩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何嘉運磕磕巴巴說完話，她也沒有回話和反應，陳池皺眉，抬腿在何嘉運身上輕碰了一下。

    “哎呦，我對不起，雖然表白是鬧著玩的，但是你真的特別可愛，很招人喜歡，千萬不要因為我的玩笑煩惱傷心。

    ”何嘉運瞥見身旁的陳池臉色變得更黑，雙目像要發(fā)射出激光般的兇狠，不敢再隱瞞自己那點少男心事。

    “其實吧我哎，我是喜歡我們班上一個女生，就昨天那個同學的閨蜜，但是她們都不拿我當男生看，只有這么嘻嘻哈哈玩游戲的時候才能想到我，雖然都是在整我吧，但是也能在她面前刷點存在感說上話，比起其他暗戀她的人待遇好點，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不滿足的，就想等著高考后哎，池哥別動手啊，我好好說好好說。

    昨天冒犯到你真的真的很對不起！”陶千夏手指扣著窗沿，抬眼剛好看到陳池把他推了個踉蹌，何嘉運一邊眼鏡腿都飛了出去，眼鏡斜斜地掛在腦袋上，兩只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看起來滑稽極了。

    她沒忍住嘴角上揚了一點。

    “這個笑是什么意思，能原諒他嗎？”陳池看著她問。

    陶千夏連忙收斂了那絲笑意，“嗯。

    ”“真的啊，多謝陶千夏仙”何嘉運喜不自勝地說著話，突然對上陳池帶著笑意的雙眼，立刻改口：“多謝陶千夏同學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這人就是嘴快沒什么其他的毛病。

    ”“還膽小怕事，阿諛奉承，蹬鼻子上臉。

    ”陳池說。

    “哪有的事啊，池哥，不要污蔑我啊。

    ”何嘉運大喊道，眼睛卻不敢看向他。

    “那你是怎么認識我的��？”陶千夏問。

    “池哥有天讓我打聽你的電話號來著，然后我就想去看看這個陶千夏，我們體育課不是一起上的嘛”何嘉運利索回答，滔滔不絕一半意識到不對，手猛地捂住嘴，眼睛轉了兩圈，改口說：“但是在那之前我就聽說過你了，你高一不是在五班嗎，我有初中同學也是五班的，聽他提起過你。

    ”陶千夏看著側過臉的陳池，昨天她問過他這個問題，他們兩個人的答案卻絲毫不一樣。

    “你們是好朋友嗎？”陶千夏又問。

    陳池轉身將目光定在她身上，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何嘉運左看看右看看，像是暗自揣摩了一陣以防自己再說錯話。

    走廊外走過幾位吃完飯的同學，邊走邊歡快討論著假期要怎樣大玩特玩，有不耐熱的如風般跑過急著回到教室吹空調，有貪玩的掛在欄桿上嬉鬧。

    她們三人卻都十分默契地定格靜止，后門穿來巨大的門響聲，陶千夏被嚇了一跳轉頭去看，視線在途中被灼眼的紅色燙了一下，她們學校花壇里的月季最近開得正艷，但是這是在三樓，它們什么時候長這么高了？看到是徐浩跌跌撞撞地進門，陶千夏嫌惡地轉開臉，正要去找那抹紅色時，響起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我們當然是啦。

    ”是何嘉運說的話，很小聲，顯得不太有底氣的樣子。

    可是陶千夏的視線定在陳池通紅的耳垂上，他們應該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吧。

    耷拉著肩膀踏上三樓最后一個臺階，蘇禾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是沒能在食堂偶遇她的一天，本來就因為沒分到一個班心煩，隔壁班就隔壁班吧，路過的時候雖然說不上話但總能看幾眼，但是六班那個班主任怎么就那么會調位置。

    “情種又嘆氣呢？”“我早就說了你別一棵樹上直接吊死，我們班上還那么多單身美女呢。

    ”“懂什么啊你們。

    ”蘇禾潤笑著推了身邊的朋友一把。

    往常都會還手的朋友，踉蹌著起身后卻十分乖巧地低眉順眼走路，蘇禾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找另個朋友嘲笑他幾句，發(fā)現(xiàn)身邊所有人都突然變得端莊起來，明明個個都是去年走方陣都撇著外八走的人。

    難道是教導主任在巡班？蘇禾潤跟上朋友們整齊劃一的步伐，按捺不住好奇地抬頭看了看，沒有老師在啊，就是陳池不知道抽什么瘋，這么熱的天站在外面開窗戶乘涼，真是腦袋有問題。

    他身邊還站了個畏畏縮縮的瘦小男生，蘇禾潤對他們古怪的發(fā)展行徑沒有興趣，收回視線走過他們身后，走了兩步又轉頭去看。

    窗戶內站著臉上帶笑的不就是他沒能在食堂偶遇的人嗎，對他就橫眉豎眼的，對陳池這個兇器就能笑得出來了？蘇禾潤走回教室，站在門口皺眉沉思了一會，轉身出門直直地朝著窗邊的兩人走去。

    他謹慎地跟陳池保持了一段距離，誰也不能保證這個打學弟打學哥打老師，甚至聽說扇過同級女生臉的暴力狂會不會突然發(fā)難。

    窗邊的兩人看著他，他沒有理睬，只專注地盯著里面抿唇的陶千夏看，用眼睛將她掃視一邊確認她沒有受傷后，剛想開口，她身子一轉，腦后的長發(fā)在空中劃出流暢的弧度，跑出座位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蘇禾潤繼續(xù)沉默地盯著空下的座位，她是在做物理試卷啊，自己上次考試物理拿了92分，正好可以教她“嘭——”地一聲，窗戶被大力甩上，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彈出的窗戶邊緣，把它細致地闔上。

    他微微轉頭，對上陳池帶著笑的戲謔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