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茉莉
茉莉十歲的時(shí)候就被人販子拐走了，當(dāng)然，那時(shí)候她還不叫茉莉。
她的母親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妾室，十分疼ai她，在和人販子爭搶過程中，被人販子當(dāng)場打si。
唯一掛念的親人si在她面前，已經(jīng)夠讓她jg神失常了。后來吃不飽穿不暖，加上有時(shí)人販子不高興就ch0u她幾鞭，恐懼的情緒時(shí)常占據(jù)大腦，記憶便開始模糊錯亂，漸漸地，自己也忘記自己叫什么了。
但若得了空暇，腦中還是會在不斷閃過逃跑的念頭。
這種念頭不算強(qiáng)烈，頂多是飛蟲掠過水面的輕輕一落。
茉莉不會g活，輾轉(zhuǎn)幾次沒能賣出去，兩年后和牲畜關(guān)在一起，丟出去賤賣。
直到那一天，天氣非常好的一天。
明媚，奪目。
即使是關(guān)在籠子里，她也忍不住抓著欄桿往外瞧，雖然那種x1引力只讓她看了幾眼就又坐了回去。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靜等時(shí)間流逝，這已經(jīng)是她的生活常態(tài)里活得最愜意的時(shí)刻了。
然后，就來了個nv孩——當(dāng)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得了。
旁人看來不過是一件小到可以忘記的事，但對于其他人來說卻是意義非凡。
真真假假，誰又能保證自己真的記得清？不過因?yàn)樗闪嘶貞�，再添上一些虛妄，以此安慰自己空虛的靈魂。
所以大多人喜歡為了美化，選擇將其捏造，但總有人會傻得這般……實(shí)在。
她看到那個nv孩被人帶進(jìn)角落，很快又出來了，眼神變化得很明顯，以至于她很快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跟她差不多，無非是買賣人口。
只不過，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有著更為隱秘的特殊癖好。
再后來，茉莉和她對視了。
她想了想，對那個nv孩做了個口型，只有兩個字——
快——跑——
有些東西確實(shí)忘了，但從小印在深處的本x還在。
然后那個nv孩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朝她跑了過來。茉莉覺得可能是自己意思沒表達(dá)清楚，又或者其他什么……不過，那都不是她能關(guān)心能cha手的事了——那個nv孩很快就被帶走了。
茉莉又開始發(fā)呆了，但是心里還在咀嚼剛剛的話——如果她讓別人跑掉，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如此？
很快就有人把她買走了。
趁著路上看管不嚴(yán)的時(shí)候，她跑掉了。
她身上沒錢，沒有遇到好心人也沒有賺錢的本事，于是她學(xué)會了偷。
先開始偷不到，挨了幾頓打，餓了就和狗搶食；有時(shí)候搶來一個爛蘋果，啃得急了，牙齦出血了也不在意；后來熟練了，但偷得不多，只管把自己喂飽就可以。
茉莉想，就這樣漫無目的，草草了結(jié)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九歲之后便沒人教她新的東西，偶爾嘴里能念起一首歌謠，在落腳的破廟里唱給流浪狗聽。似乎是母親教她的，但她已經(jīng)忘記細(xì)節(jié)了，反正對她的生存來講無關(guān)緊要，記得記不得都無所謂——“母親”成了一個生澀的讀音，具t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她不期待變化了。她已經(jīng)這樣過了三年。
后來，她又偷了誰的錢？隨便了。她只知道自己還沒來得及用那筆錢買上一份吃食，就暈倒在了某家人的門口。
暈倒前，她覺得自己多半會被打si，然后被丟到一個臭烘烘的地方。
再醒來時(shí)，自己竟然躺在棉絮上——她早已忘記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覺了。
茉莉一骨碌爬了起來，然后聞到了空氣中的中藥味，她警惕地縮在角落里，看著坐在不遠(yuǎn)處的老婆婆，動作不是攻擊，而是防守。
等到固定好動作，她又有些蔫了——太餓了。身t根本使不上力氣。
柳淑對著她和藹一笑，“姑娘，你醒了？剛才見你暈倒在我家門口，就把你帶回來了。大夫瞧過了，沒什么其他毛病，說是太餓了。正巧，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晚飯，若是不介意，你也來吃點(diǎn)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回家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善意的邀請，她都沒法拒絕——已經(jīng)餓得前x貼后背了。
“哦對了，我姓柳，叫柳淑。你可以叫我柳婆婆。”
隨后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傳來，他手里正抱著一捆柴從門口過，路過的時(shí)候叫了柳淑一聲nn，又看了她一眼，點(diǎn)頭致意。
“走吧，孩子�！�
茉莉坐到桌子前的時(shí)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已經(jīng)g凈了，指甲里的w垢也不見了。這讓她輕松了不少，至少不會用一只臟手去抓別人的飯菜。
她的手正碰上碗沿，就被柳淑拉了回來。“姑娘不用筷子嗎？”
茉莉搖頭。
柳淑看了她一眼，又問，“那你姓氏名誰家住何處？”
茉莉又是搖頭。
后來，她就在這里住下了，被按下暫停鍵的九歲也開始了。
九歲之后的空白被人用同樣的歲月一一補(bǔ)齊——盡管來得晚了，但它依舊來了。
待她跟著識字，懂得了字的含義后，柳淑便讓她為自己取個名字，茉莉不肯，而是讓柳淑幫她想一個。
“外面的茉莉花開得正好，寓意質(zhì)樸純潔，便叫茉莉好不好？至于姓嘛……你也可以跟著我們姓柳�！�
“茉莉……好啊，我就叫茉莉了�！避岳蛐ζ饋恚劬澇稍卵罓�，活潑開朗，明媚動人。她想了想，又說，“我就叫茉莉�！�
意思是不要柳這個姓。
都姓柳了，那她和柳成卓不就是哥哥妹妹的關(guān)系了嗎，她才不要柳成卓只把她當(dāng)妹妹。
“都依你。”柳淑慈ai地0了0茉莉的頭發(fā)，偏過頭去低聲咳嗽著。
“柳婆婆，還是快進(jìn)屋吧�！避岳蜈s緊給她披上外套，牽著她回屋。
柳淑的身t不太好，每天吃飯前都要喝上一碗中藥。柳成卓白日里出去砍柴，累了就在街邊擺攤代寫字畫，她則跟著柳淑一同做繡品，賺得的錢勉強(qiáng)維持一家人的開銷——主要是藥錢太貴。
想到他們平日里如此拮據(jù)，卻在第一次見面的時(shí)候?yàn)樗埩舜蠓颍睦锉愀袆拥靡凰俊?br />
“沒事。老毛病了。”
柳淑回到屋里坐下，又開始了針線活。茉莉讓柳淑別太c勞，去廚房熬藥了。等到她端著藥回來時(shí)，柳淑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
大夫問診后開了藥，茉莉便拿著藥方去仁藥堂抓藥。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這次怎么那么貴？”茉莉0了0自己的荷包，心里有些沒底。
“你也不看看這藥方上都寫的什么。”呂詠瞥了她一眼，“還抓不抓？”
“抓……就不能便宜點(diǎn)嗎？”
“給你便宜，那我賺什么？不買就讓開——”呂詠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茉莉一咬牙，“買——我買！”
柳成卓回家的時(shí)候才得知這個消息，他和茉莉服侍著柳淑歇下后開始熬夜趕工。一個寫字畫，一個繡荷包。
但是相應(yīng)地，燈油錢也要增加了。
兩人四處賺錢奔波，不怕累不怕苦，只要給錢就g。持續(xù)了半個月，卻湊不出半副藥錢，還有的活做下來，卻是被拖欠著不給工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三年沒偷過東西的茉莉動了偷的念頭，盡管她知道偷是不對的。
但當(dāng)柳淑的咳嗽聲在她耳邊響起時(shí)，那點(diǎn)猶豫便煙消云散了。她想了想，那就去偷富人的錢吧，反正這點(diǎn)錢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損失。
偷了第一次，嘗到了甜頭，就有第二次——雖然這對她來說算不上第二次，只能說是“重c舊業(yè)”。
第二次剛得手，就被呂詠攔下了。不過，偷的不是呂詠的錢或者仁藥堂的藥之類，只是碰巧被他抓住。
呂詠要送她去見官，茉莉自然不肯，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就掙脫了逃走。
“等等——你是為了藥錢吧？”呂詠一邊r0u著手腕，趕緊在后面喊住她，“我可以給你便宜點(diǎn)，甚至不會抓你去見官�！�
“你去外面打零工當(dāng)然可以掙到錢，但是太慢了，病人等不起的。還有個快一點(diǎn)的法子——陪我睡一晚，我就給你兩副藥。”
他有名有利，私生活混亂不會給他還有他的藥堂帶來任何好處。他得哄騙著那些nv孩“自愿”獻(xiàn)身，方便他掌控，再者，處理起來不會麻煩。
而面前這個nv孩，只會掉入一個名為無底洞的深淵——但那能怪他？是她們需要，可不是他強(qiáng)迫的，他分明幫了她們。
茉莉幾乎是脫口而出地罵了出來，“畜生�！绷R完后她又冷靜下來了——這方法的誘惑力很大，大到她可以忽略自己的痛楚。
呂詠很清楚，那樣遲疑的表情已經(jīng)代表著成功了，在他眼里不過是半推半就罷了。
“今晚子時(shí)——記得來這里找我�！�
烏黑的夜空是一團(tuán)濃稠的墨水，化不開甩不掉，像是黏在了一起，讓人懷疑它的材質(zhì)是不是牛皮糖。
當(dāng)看到人影出現(xiàn)的時(shí)候，呂詠勢在必得地笑了。
整個過程是一場漫長的凌辱。
過程中的氣味，聲音，手背上的青se血管，以及那個男人的汗流在她身上哪一個位置，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即使不愿意去看他的表情，她也可以想象出那饑渴的模樣——而想象，只會更添恐怖。
那雙手像黏糊的軟t動物一樣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爬行，他的雙臂撐在桌子上，支撐著他那丑陋的臉上下聳動不至于掉下，那人應(yīng)該在笑，在得意，只有她不斷感受著下t撕裂般的痛；喘息聲夾雜著黏膩的口水聲，一陣陣的催人發(fā)吐。
她想逃，想尖叫，卻是sisi咬住嘴唇不愿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只有嘴皮無助地顫抖著。
桌子發(fā)出撞擊的響動，不明yet滴落在地上被他一腳抹滅，骯臟惡臭的動作還在繼續(xù)。
于她而言，是身心上的凌遲和折磨；于他而言，只是少了兩副藥。
握緊的拳頭終于松開，花朵被r0u碎了。
茉莉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拿著藥跑了回去，她強(qiáng)行忽略自己大腿間的腫痛，只是在路上跑的時(shí)候偶爾瘸一下。
遠(yuǎn)遠(yuǎn)的，她就看見家里的燈火亮了起來，心中頓時(shí)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家里省吃儉用，一般這個時(shí)候不會掌燈。
茉莉匆匆忙忙地跑進(jìn)房里，只見柳成卓一人跪在正中央，像僵住了的木頭。他聽見了動靜，也沒有回頭，似乎想要說什么，開口卻是哭腔。
茉莉一個腿軟，跪爬著過去，自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帶上了哭腔，“柳大哥，你別嚇我，怎、怎么了……”
柳成卓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抱著她，半晌才放出痛哭的聲音，“nn……nn走了……”他只是緊緊抓住茉莉的衣袖，生怕自己忍不住用力傷了她，“自縊……身亡……”
簡單幾個字，猶如晴天霹靂。
“不、不可能……柳婆婆不會尋短見的，你在騙我是不是——”茉莉反過來抓住他的肩膀哭著質(zhì)問，“她一直教我好好活下去啊……怎么會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你別騙我了……你看，我剛剛才把藥拿到啊……病會好的——”
她抓著自己剛拿回來的兩副藥舉在柳成卓面前，迫切地要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中途因?yàn)槭侄兜粝聛韼状危俦凰艁y撿起。
柳成卓抓了上來，茉莉立刻看到了那上面凸起的青筋，剛剛退散的畫面再一次無b清晰地回來了。
心理防線在此刻崩潰，茉莉瞳孔皺縮，猛地推開他，跌在地上大口喘氣。
——這種東西，怎么能出現(xiàn)在柳成卓身上？！
“……茉莉？”柳成卓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連忙想要去扶她，又驚覺自己剛剛的舉動嚇到了她，只得收回手，“怎么了……？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茉莉后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大抵是暈過去了，否則也不會覺得沒了意識，她有些jg神恍惚，像是回到了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時(shí)候。再后來聽得進(jìn)人說話時(shí)，是一個經(jīng)常買她荷包的姑娘拉著她從床上起來，告訴她——
柳成卓被人打了。
起初她以為是被打了，后來才知道是被人打得瞎了，瘸了。
她背著柳成卓一步一步地回到院子，平時(shí)都舍不得沾上w泥的鞋子一步一步地往泥坑里踏，背不動了，就趴在地上歇口氣。她想哭，但不敢哭——柳大哥聽到了會擔(dān)心，這不好。
最后是幾個好心的鄰居幫她把柳成卓帶回了屋里。
茉莉轟的一聲跪下了，對著周圍的人磕頭謝恩，直到人影散去，她還保持著跪著的姿勢。
她不知道自己該跪誰，朝著哪方跪，才會有人來救救他們。
一道殘yan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沉默了許久的茉莉最后呸了一聲。
柳婆婆說過，求人不如求己。
她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