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一桶金
美姐領(lǐng)著他們，穿過那片混雜著魚腥味、汗水味與發(fā)財夢的混亂沙灘。他們的目的地，是不遠處那排由海運貨柜，改造而成的臨時辦公室。從遠處看，那些貨柜個個銹跡斑斑，看起來簡陋而又草率。
然而，當靜默和胖子跟著美姐，走到最角落、也是最乾凈的一個貨柜前時，卻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與其他貨柜的雜亂不同，這個貨柜的前方，竟被人用心地鋪上了一片潔白的鵝卵石，還用竹籬笆圍出了一個小小的、充滿禪意的枯山水庭院。庭院中央，一棵姿態(tài)蒼勁優(yōu)雅的黑松盆景，靜靜地矗立著，與身後那充滿了工業(yè)氣息的鐵皮貨柜，形成了一種極其強烈、卻又意外和諧的沖突美感。
就在美姐準備拿出鑰匙開門時，迎面走來一位高挑的nv子。她穿著一身白衫、黑se長k，頭戴黑se帽子，一頭烏黑的馬尾從帽後垂下，隨著她行進的步伐輕輕擺動。那nv子眉宇間透著一gu堅毅與智慧，卻又r0u合著nvx的柔和線條。她看見美姐身邊的靜默和胖子，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目光尤其在靜默身上停了幾秒，那輕蔑的眼神像是在說：「和美姐在一起的不會是甚麼善類？」
靜默原本還沉浸在貨柜屋獨特的氛圍里，卻在看到她的瞬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徹底被她的美麗所x1引。她的英氣與優(yōu)雅，與周圍粗獷的環(huán)境形成了鮮明的對b，猶如一朵在w泥中盛開的清蓮。然而，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沾染了泥沙、汗?jié)n的連身工作服，靜默心里泛起一陣自卑。他知道，像她這樣氣質(zhì)出眾的nv人，不可能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呦，陳小姐，今天這麼早�。俊姑澜銋s是毫不意外，隨意地打了聲招呼，語氣中帶著點揶揄。
陳小姐走到她們近前，輕輕頷首，眼神卻落在美姐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美姐，您最近這生意做得可真是風生水起。不過，有些錢，吃進去容易，消化起來可就難了。凡事還是小心點，別哪天一不小心，就進去喝免費茶了�！�
美姐聞言，丹鳳眼微微一挑，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哎呀，陳小姐真是ai開玩笑�，F(xiàn)在社會意外這麼多，哪天不小心出點什麼事，怎麼si的都不知道，不是嗎？我勸陳小姐也多加注意才是�！�
兩人你來我往，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硝煙味。陳小姐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轉(zhuǎn)身走進了旁邊另一個貨柜。
美姐哼了一聲，這才拿出鑰匙，打開了最角落的那個鐵門。門一開，一gu混合著檀香與老茶的、沉靜的香氣，便隨著冷氣，一同涌了出來，瞬間將門外所有的喧囂與sh熱，都隔絕在外。
貨柜的內(nèi)部，更是別有洞天。
胖子原本以為會看到雜亂的辦公桌和文件柜，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里，根本就是一間裝潢雅致、品味不凡的私人茶室。貨柜的內(nèi)壁，全都被厚實的、散發(fā)著淡淡香氣的柚木板所包裹。地面上鋪著溫潤的實木地板，一塵不染。一套造型簡潔俐落的現(xiàn)代風格沙發(fā)，與一張古se古香的、由整塊j翅木雕成的巨大茶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墻角，還擺著一座由整根奇形怪狀的h檜樹根，雕刻而成的、名為「龍嘯」的藝術(shù)品，氣勢磅礴。
這里不像是一個在海邊做灰se生意的臨時據(jù)點，倒更像是一位頂級收藏家，安放在俗世中的、專屬於自己的jg神庇護所。
「坐吧。剛剛那nv人不重要，就林務(wù)局的一個技士�！姑澜忝撓露萄ィ嘀_踩在木地板上，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她走到茶臺後，熟練地撬開一餅看起來年份不淺的普洱茶餅，開始用一套紫砂茶具，為他們沖泡功夫茶。
她的動作，行云流水，優(yōu)雅而專注。從溫壺、置茶、醒茶到出湯，每一個步驟，都充滿了一種賞心悅目的韻律感。她不再是那個氣場強大的「大姐頭」，而是一位專注於茶道的藝術(shù)家。
「這塊肖楠，」她將第一泡洗茶的茶湯淋在一個金蟾茶寵上，頭也不抬地問道，「除了看出它是沉水鳳尾瘤，你還看出了什麼？」
這是在考他。靜默知道。他平靜地回答：「我還看出，它生長在一處人跡罕至的懸崖峭備之上，常年經(jīng)受山風的吹打，所以它的木質(zhì)，才會如此緊密。而且，它的香氣中，除了肖楠本身的味道，還帶著一絲崖柏的陳化香。我猜，它的根系，可能與一棵枯si的千年崖柏，纏繞在了一起，x1收了它的部分油脂�！�
美姐那正在分茶的、白皙的手，微微一頓。她抬起頭，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驚訝的神se。她深深地看了靜默一眼，隨即笑了�！赣幸馑�。看來，你不是運氣好，你是真的懂。很好，那我就放心，把我最好的客人，介紹給你了�！�
說著，她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她的語氣，簡單而又尊敬�！竿醵俏�，阿美。手里剛到一塊好料，沉水肖楠，鳳尾瘤，品相是您從沒見過的頂級。您若有空，過來看看？」
掛掉電話，她對靜默說：「我請了一位真正懂木頭、也真正買得起木頭的大行家過來。能不能入他的眼，就看你這塊料，自己的造化了。」
不到半小時，一陣沉穩(wěn)的引擎聲由遠及近。一列由兩輛黑se賓士suv護送的、黑se的勞斯萊斯幻影，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貨柜屋前。這陣仗，與周圍那些破舊的貨車和撿木人的摩托車，形成了天壤之別。
幾名穿著黑se西裝、戴著耳機的彪形大漢，先行下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其中一個，身材尤其jg悍，留著寸頭，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gu生人勿近的、極度危險的氣息，綽號山猴。
山猴快步走到勞斯萊斯的後門，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從車上下來的，是一位年約五十，穿著一身手工縫制的、改良式白se亞麻唐裝的男人。他戴著一副纖塵不染的無框眼鏡，面容儒雅，氣質(zhì)沉靜，看起來不像個商人，倒更像一位滿腹經(jīng)綸的大學教授，或是喜好收藏的藝術(shù)監(jiān)賞家。
他，就是王氏木業(yè)的董事長——王崇岳。
王董在山猴等人的簇擁下，走進了茶室。美姐起身相迎，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與尊敬�！竿醵篑{光臨，真是讓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啊�！�
「阿美，你太客氣了�！雇醵⑿χc了點頭，他的目光，掃過靜默和胖子，最終，落在了那塊被搬進室內(nèi)的肖楠木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熾熱的光芒。
他沒有立刻談價錢，而是像一位真正的行家，戴上助理遞來的白手套，仔細地、甚至可以說是虔誠地，開始監(jiān)賞那塊木頭。他時而用放大鏡觀察紋理，時而湊近，用鼻子輕嗅香氣，時而又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擊木身，聆聽其聲音的厚實程度。
許久，他才直起身，摘下手套，臉上露出贊許的表情。「不錯，確實是極品。質(zhì)地、油x、香氣、紋理，都是上上之選。阿美，你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辣。」
他轉(zhuǎn)向靜默，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彷佛在指點後輩的語氣說道：「少年仔，這塊料子，質(zhì)地雖好，可惜是漂流木，來路不明，也少了些名家傳承的故事。這樣吧，看在阿美的面子上，我出一百萬，收了。也算是，跟你們交個朋友。」
一百萬！
胖子聽到這個數(shù)字，眼睛都直了！他剛才還擔心會被黑狗搶走，現(xiàn)在竟然有人直接開價一百萬！他激動得差點就要當場答應(yīng)下來，卻被身旁的靜默，一把按住了。
靜默的表情，依舊平靜。因為，在他的「神木瞳」視野里，他清晰地「看見」了王崇岳那儒雅外表之下，所隱藏的、如同火山般熾熱的占有慾。他也「看見」了那塊肖楠木，在感受到王董那強烈的貪念時，所散發(fā)出的、更加璀璨、甚至帶著一絲抗拒的金se光暈。
他知道，對方在撒謊。一百萬，對這塊木頭來說，簡直就是個侮辱。
「王董是行家，說笑了�！轨o默迎向王董那看似溫和、實則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平靜地開口，「您應(yīng)該看得出，這不是普通的漂流木。它的木氣，沉靜而厚重，至少在山中沉淀了千年。它的香氣，歷經(jīng)海水浸泡而絲毫不減，反而更加醇厚。至於傳承，從今天起，它遇到我，又遇到了王董您，這，就是它最好的傳承�！�
他頓了頓，報出了一個讓胖子和美姐都為之一驚的價格。
「這塊木頭，三百萬。一分，都不能少。」
空氣，瞬間凝固了。
茶室里，只剩下普洱茶在壺中翻滾的、細微的「咕嘟」聲。
王董臉上的笑容，沒有變，但眼神，卻變得像深潭一樣，幽深莫測。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毫無背景的年輕人，竟然有膽子，敢當面駁回他的「指點」，還開出了一個如此強y的價格。
站在他身後的山猴，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向前踏了半步，那gu冰冷的殺氣，再次釋放出來。
胖子被這gu氣勢嚇得，幾乎要停止呼x1。
美姐則依舊氣定神閑地坐在茶臺後，端起茶杯，輕輕地吹著熱氣，嘴角，反而g起一抹饒有興味的微笑。她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導(dǎo)演，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由她親自安排的、兩位男主角之間的對手戲。
王董抬起手，制止了山猴的動作。他再次看向林靜默，緩緩地，鼓了鼓掌。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年輕人。」他贊嘆道，但那贊嘆中，卻不帶一絲溫度，「好，很好。就依你，三百萬。我欣賞的，不是這塊木頭，而是你的這份膽識�！�
交易，達成！
當胖子看著自己手機銀行app里，那多出來的、一長串足以讓他數(shù)上好幾遍的數(shù)字時美姐已在第一時間，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優(yōu)雅，劃走了屬於她的兩成傭金，他感覺自己像在夢中，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幾乎要飛起來。
王董的人，用專業(yè)的箱子，小心翼翼地將那塊肖楠木打包運走。臨走前，王董親自走到靜默面前，遞給他一張燙金的名片。
「林先生，」他拍了拍靜默的肩膀，語氣又恢復(fù)了那種長輩般的親切，「你的眼光，很獨特，我很欣賞。我公司最近，正好在招攬一些像你這樣的奇人異士。有沒有興趣，來我這里做事？待遇，包你滿意，好談�！�
靜默接過名片，只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并沒有答應(yīng)。
王董也不在意，只是深深地、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轉(zhuǎn)身，在一眾黑衣保鑣的簇擁下，登上了那輛勞斯萊斯，絕塵而去。
回三義的路上，胖子興奮得手舞足蹈，一直在規(guī)劃著他們那光明的、富可敵國的未來。
而林靜默，卻異常地沉默。他握著那張沉甸甸的名片，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他知道，今天得到的，絕不僅僅是他的第一桶金。
更是一張，通往一個全新的、充滿了無盡財富、也遍布著致命危險的、更龐大世界的，入場券。
而發(fā)給他這張入場券的人，正是那片黑暗森林中，最頂級、也最危險的，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