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鴻門宴
周末，yan明山「松濤會館」。
這是一座隱身於山林深處的頂級私人會所。據(jù)聞，能涉足此地者，無一不是臺灣政商界之巔峰人物。
林靜默循請柬地址，獨自搭計程車前來。他婉拒胖子yu隨行之請，稱此乃商務(wù)應(yīng)酬，對方僅邀他一人。然他心知肚明，此非尋常商業(yè)宴會，實則龍?zhí)痘之闖關(guān)。他不能，亦絕不愿，將摯友牽扯進未知險境。
計程車僅能停於會館門前，數(shù)名身著合身西裝、看似泊車小弟卻眼神銳利之年輕人，以儀器驗證請柬真?zhèn)�，并以金屬探測器對靜默進行全身安檢。確認(rèn)無虞後，方透過對講機召喚高爾夫球車，載他駛?cè)虢鋫渖瓏?yán)之園區(qū)。
會館內(nèi)部，乃一修剪完美無瑕、充滿禪意之日式庭院。園中黑松姿態(tài)、磐石擺放，顯然皆出自名家之手，其jg致完美，甚至透出幾分不近人情之冷峻。
在一位身著高衩旗袍、身姿婀娜之侍nv引領(lǐng)下，靜默穿過雅致回廊，來到名為「聽濤閣」之巨大茶室。
茶室布置極盡奢華，卻又不失高雅品味。墻懸張大千潑墨山水，角落隨意擺放宋代官窯青瓷。然最令靜默心驚者，乃室內(nèi)所有家具——巨大茶臺、數(shù)張?zhí)珟熞�、隔斷空間之巨型屏風(fēng)，以及墻邊擺滿奇珍之博古架，無一例外，全以法律明令禁止砍伐之頂級珍稀木材制成！
靜默之「神木天眼」瞬間幾近當(dāng)機，因其接收到過於龐大而悲傷之「木氣」。他彷佛能感知這些木材被砍伐時，所發(fā)出之無聲哀鳴與震動。
他「看」見，那張油光發(fā)亮之海南h花梨茶臺，其前身乃一棵於海南島沿海森林生長五百年、卻最終被野蠻連根拔起之「木王」。
他「感覺」到，身下這張由臺灣紅豆杉制成之椅子，其前身曾於臺灣兩千多公尺高山靜聽千年風(fēng)聲與鳥鳴，卻在一個尋常午後，被刺耳鏈鋸終結(jié)生命。
他甚至能從那面巨大、雕刻百鳥朝鳳之越南h檀屏風(fēng)上，「聽」聞當(dāng)年為爭奪它而爆發(fā)之護林員與山老鼠之間，激烈、血腥、槍聲四起之沖突。
此室何來風(fēng)雅茶室之說？這分明是一座，以無數(shù)骸骨與怨念堆砌而成之血腥華麗墳?zāi)梗?br />
「林先生年輕有為，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人中之龍�！�
一道溫和磁x之嗓音，打斷靜默思緒。王崇岳王董，滿面春風(fēng)地自主位起身，悠閑品茶，含笑走向他。他親切握住靜默之手，彷佛對待一位極為欣賞之後輩。
靜默僅禮貌點頭，目光卻不動聲se掃視全場。他看見山猴，如同無生命之影，靜靜抱臂立於王董身後y影中。
「林先生，別站著，請坐�！雇醵瓱崆檎泻羲胱�，并親自為他斟茶，「嚐嚐看，這是我特派人自武夷山母樹弄來之大紅袍，一年也就產(chǎn)那幾兩。喝一口，少一口�！�
他姿態(tài)優(yōu)雅，言談溫和，似一位好客主人，而非掌控巨大地下王國之梟雄。
「聽說林先生師承三義阿坤師？」王董看似隨意閑聊起來，「劉坤師傅我年輕時曾有一面之緣。是位風(fēng)骨嶙峋、技藝超群之了不起匠人�？上п醽砺犝f他出了一些意外。最近工作室生意還好嗎？」
此乃看似無害之問候，實則為首次試探。他探究靜默之經(jīng)濟狀況，以及他對阿坤師過往之了解程度。
「多謝王董關(guān)心�！轨o默回答滴水不漏，「托師傅之福，亦托此時代之福，尚可過活。家?guī)熒韙y朗，唯年事已高，不喜被打擾�！�
「那就好，那就好�！雇醵⑿c頭，似對此回答甚感滿意。他話鋒一轉(zhuǎn)，將話題引向更深層次問題。
「林先生，我看過你在羅東標(biāo)售會上之表現(xiàn)。膽大心細(xì)，眼光更是獨到得令人嫉妒。」他眼神流露真誠欣賞，「我很好奇，像你這般百年難得一見之天分年輕人，你的理想是什麼呢？」
他循循善誘引導(dǎo)：「是想成為像阿坤師那樣受後人敬仰之一代宗師？還是想創(chuàng)立自己品牌，將東方木雕藝術(shù)推向世界舞臺？以你的天分，這些皆非難事。」
此問題遠b直接威b利誘更險惡。它似一把柔軟手術(shù)刀，試圖剖開靜默內(nèi)心，窺探他最深層之慾望與動機。
靜默沉默片刻。他知曉，自己之回答將決定接下來這場「鴻門宴」之走向。
「王董過獎了�！顾従忛_口，語氣誠懇而謙遜，「我沒有那麼大理想。對我而言，每一塊木頭，無論名貴檜木抑或路邊雜木，皆有其生命與故事。有的經(jīng)歷千年風(fēng)雨；有的見證幾代悲歡。它們皆是沉默之見證者�！�
他抬頭直視王董雙眼，目光清澈見底�！肝易畲笮脑�，僅想當(dāng)一個好的翻譯。用我的雕刻刀，用我的心，將它們所經(jīng)歷、所見證之故事翻譯出來，讓更多人能看見，能聽懂。這便足矣�！�
王董聽畢，先是一愣，隨即發(fā)出由衷贊賞之大笑�！阜g？哈哈哈，說得好！說得真好！有境界！有風(fēng)骨！難怪阿坤師會選你當(dāng)傳人！」
他笑著揮手，示意身旁所有侍nv與茶藝師悄然退下。巨大茶室里，僅剩他們?nèi)伺c滿室沉默之「木魂」。
王董臉上笑容漸斂。他盯著靜默，語氣突然充滿誘惑。
「翻譯？說得好。但是，林先生，你甘心僅當(dāng)一個翻譯，去翻譯那些隨處可見、無關(guān)痛癢之童話故事嗎？」
他起身走到靜默身旁，聲音如同魔鬼低語，充滿致命x1引力。
「跟著我，我?guī)闳ヒ娮R何謂真正之史詩！我?guī)闳シg那些沉睡數(shù)千年、從未被任何人類聽過之屬於神木之神話！你現(xiàn)在所做一切，在我看來，皆如孩童辦家家酒。」
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靜默肩膀。
「我手握全臺灣乃至整個東南亞最完整之原始森林資源地圖。其中許多地方，連各國政府衛(wèi)星都探測不到，乃禁區(qū)。那里生長著你無法想像之真正神木。」
「只要你肯點頭，財富、地位這些基本之物，我甚至懶與你談。你將擁有私人博物館，全世界奇珍異木皆會送至你面前，任你挑選。你將成為所有國際拍賣會，蘇富b、佳士得之座上賓。金錢於你而言，將僅是一個毫無意義之?dāng)?shù)字�！�
他頓了頓，以別有深意之眼神看著靜默，補充一句：「而像林務(wù)局陳雨馨小姐那樣，有能力、有傲氣之nv人，只要你點頭，她們亦會對你另眼相看�！�
面對足以讓任何凡人立刻出賣靈魂之誘惑，靜默之心卻如古井般平靜無波。
他開啟「神木天眼」，看著眼前這位散發(fā)龐大混雜貪婪、權(quán)慾與血腥黑se氣場之男人；他又「聽」著這滿屋子「木材骸骨」來自森林深處之無聲哀鳴。
他想起師傅之告誡，想起慧遠法師之禪意，亦想起自己拿起雕刻刀之初心。
「王董，多謝您厚ai�！沽朱o默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只是我學(xué)藝不jg，只會做點小東西，雕個花鳥蟲魚。我最大心愿，乃順應(yīng)木頭紋理，賦予它們第二次生命，而非終結(jié)它們第一次生命。」
「對於您所言之尋找神木、翻譯神話之大事業(yè)，我實在是沒有興趣，亦沒有那個本事�！�
他以最委婉之方式，給出了最決絕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