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間諜
當(dāng)那輛白se的福斯商旅，緩緩駛離卡拉蘭部落，重新駛上那條蜿蜒崎嶇的山路時，車內(nèi)的氣氛，安靜而又微妙。窗外，是層層疊疊、在夕yan余暉下，被染成金紫se的壯麗山巒；而車內(nèi)，卻是一種在經(jīng)歷了共同的、驚心動魄的事件後，所沉淀下來的、無需言語的默契。
開車的是林靜默。他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況，下顎的線條，緊緊地繃著，似乎還未從剛才那場，與瓦旦的激烈對峙中，完全平復(fù)下來。
陳雨馨坐在副駕駛座上，她沒有看窗外的風(fēng)景，目光，卻一直，悄悄地，落在身旁這個男人的側(cè)臉上。
夕yan的光，透過擋風(fēng)玻璃，在他那英挺的鼻梁和專注的眉眼間，投下了一片溫暖的光影。她看著他，腦海中，不斷地，重播著剛才在木屋里的那一幕。
在長老氣得渾身發(fā)抖、瓦旦囂張跋扈、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是他，挺身而出。他沒有大聲斥責(zé)，沒有暴力威脅，他只是用一種，平靜的、卻能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句一句地，敲開了那個迷途青年，最頑固的心防。
「默默�！顾K於，忍不住，輕聲地，打破了沉默。
「嗯？」靜默應(yīng)了一聲，沒有轉(zhuǎn)頭。
「你剛才……真的很厲害�！顾穆曇�，充滿了由衷的贊嘆，「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用那樣的方式，去跟人談判。那不像是談判，更像是一種……一種喚醒�！�
她看著林靜默的背影，那不算特別魁梧，卻在此刻，顯得無b可靠。她的眼前，竟不自覺地，與十六年前，那個同樣總是擋在她身前，為她遮風(fēng)擋雨、為她挨下所有拳頭的、瘦小的「默默」，緩緩地，重疊在了一起。
「我剛才看著你，擋在瓦旦和長老中間，用那樣的方式跟他說話，我突然覺得……你一點(diǎn)都沒變。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顾穆曇�，變得溫柔起來，「不管發(fā)生什麼事，不管對方是誰，只要你一站出來，好像再大的問題，都能解決�！�
這番突如其來的、真誠的稱贊，讓靜默有些不知所措。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臉上，甚至有些微微發(fā)燙。
他有些不自在地，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麼厲害。我只是一個雕刻工，什麼都不懂，只會跟木頭打交道。剛才，也只是運(yùn)氣好，胡說八道，剛好說中了他心里在想什麼而已�！�
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深深的自卑。在這個講求學(xué)歷、講求背景的社會里，他這個只有一技之長的木匠，在面對像陳雨馨這樣，出身名校、前途光明的天之驕nv時，心中，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無形的墻。
然而，陳雨馨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那份隱藏的自卑。她轉(zhuǎn)過身，側(cè)著臉，用一種極其認(rèn)真的、不容置疑的眼神，看著他。
「默默，你真的，是這麼覺得的嗎？你覺得，一個人的價值，是由他的學(xué)歷、財富，或權(quán)力來決定的嗎？」
靜默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開著車。
陳雨馨深x1一口氣，幽幽地說：「我曾經(jīng)，也這麼以為。我依照媽媽的要求，我拚了命地讀書，b著自己，去考那些分?jǐn)?shù)最高的熱門科系。我以為，只要我能進(jìn)最好的大學(xué)，畢業(yè)後，進(jìn)最好的公司，賺最多的錢，就能向所有人，證明我的價值。但後來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那些東西，都填不滿我心里的那個空洞。在電機(jī)系的那些日子，我一點(diǎn)，都不快樂�！�
「我後來才明白，」她的聲音，輕柔，卻充滿了力量，「一個人的真正價值，不是他擁有什麼，而是他是什麼�！�
「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善良；是他對自己所熱ai事物的、那份近乎於頑固的專注；是他面對困難與危險時，依然愿意，挺身而出的那份，傻氣的勇氣。」
她轉(zhuǎn)過頭，目光，再次，溫柔地，落在了靜默的臉上。
「是你剛才，看著瓦旦時，那種充滿了理解和悲憫的眼神。是你拿起雕刻刀時，那種全世界，彷佛只剩下你和那塊木頭的、寧靜的靈魂。是你明明可以選擇獨(dú)善其身，卻為了師傅、為了朋友、甚至為了我這個才重逢不久的故人，而自愿，踏入這片險境的決心�！�
「默默，這些東西，遠(yuǎn)b任何財富、權(quán)勢和學(xué)歷，都更珍貴，也，更有力量。在我眼里，你，b我認(rèn)識的任何一個，開著名貴跑車、頂著藤校光環(huán)的男人，都更了不起。」
這番話，如同溫暖的cha0水，瞬間，沖垮了林靜默心中，那道用自卑與沉默，所筑起的高墻。從來，沒有人，這樣看他。人們，只看到他的運(yùn)氣，看到他的「眼光」，看到他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只有她，陳雨馨，看到了他的本質(zhì)，看到了他的靈魂。
他的心，被一種巨大的、溫暖的情緒，徹底填滿。他想說些什麼，卻感覺喉嚨，有些哽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只能，同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萬語。
車子，駛回了羅東。那份在山路上的溫情與悸動，被暫時地，收藏了起來�，F(xiàn)實(shí)的、緊迫的戰(zhàn)斗，還在等著他們。
成功策反了瓦旦，并獲知了王董的最終計畫，這讓陳雨馨興奮不已。她覺得，自己距離將這夥罪犯繩之以法，只有一步之遙。
她帶著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立刻返回羅東林區(qū)管理處，第一時間向她的上司——李組長，做了詳細(xì)的匯報。
「組長！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王崇岳集團(tuán)的核心罪證！他準(zhǔn)備在下一次臺風(fēng)前，盜伐大同鄉(xiāng)卡拉蘭部落的圣樹檜木母樹！我建議，立刻成立專案組，調(diào)集所有力量，在他動手前，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陳雨馨語氣激動的說。
李組長扶了扶眼鏡，臉上也露出驚訝和贊賞的表情�！赣贶�，做得好！真沒想到，你竟然能有這麼大的突破！」
他一邊稱贊著陳雨馨，一邊關(guān)切地問：「不過，你這次行動，是不是太依賴那個叫林靜默的線人了？他的身份畢竟還很敏感�！�
「組長放心，我有分寸�！龟愑贶皩罱M長的關(guān)心，感到一陣溫暖。李組長一直是她最敬重的長輩和導(dǎo)師，在她眼中，是一位正直、謹(jǐn)慎、值得信賴的好上司。
「好，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把所有的情報都整理成一份詳細(xì)報告給我。我立刻向總局申請最高級別的行動授權(quán)！」李組長說道。
陳雨馨對此深信不疑，立刻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將所有的情報，包括通往「迷霧森林」的秘密路線圖，都詳細(xì)地整理出來，交給了李組長。
然而，她沒有看到的是，當(dāng)她轉(zhuǎn)身離開後，李組長辦公室的門一關(guān)上，他臉上那副關(guān)切和贊賞的表情，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y鷙與貪婪。
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機(jī)，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董事長，魚兒……上鉤了�！改莻�叫陳雨馨的傻丫頭，把所有的底牌都交給我了。包括他們策反的那個原住民叛徒，和通往母樹的秘密地圖……是的，一切盡在掌握。請您放心，我會按照您的劇本，把這出戲，演得漂漂亮亮的�！�
&光透過窗戶，照在李組長那張斯文的臉上，卻將他內(nèi)心的y影，拉得越來越長。在這場黑與白的交鋒中，最致命的背叛，往往來自最被信任的地方。陳雨馨和林靜默，還不知道，他們自以為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其實(shí)早已被敵人洞悉，一個更兇險的陷阱，正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