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麋威絕無二心
門下督:“你意思是,我等提前轉(zhuǎn)移到江南,以作最壞打算?”
“不是全部人,只轉(zhuǎn)移一部分!”麋威解釋道。
“而且這部分人就算拿不下城池也無妨的�!�
“孫車騎有意成為荊州之主,對于主動來投的士人怎會苛待?必然要優(yōu)寵的。”
“如此,諸公就能穩(wěn)妥地保住一部分族人�!�
“此言……倒是有幾分道理�!遍T下督有些意動。
“只是我等在江北家大業(yè)大,倉促間無法盡數(shù)遷移,小郎君此計,怕是只能稍作保存而已……”
麋威聞言卻是自信一笑:
“不,此計若成,諸君家業(yè)族人,不分大江南北,皆有望保存!”
眾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覷。
“啊,我懂了!”
沉默了好一陣的郡功曹,所謂郡府長吏,突然開聲。
“正因為有部分人逃了出去,留在江陵的人便也算有了依仗!”
見眾人仍是不解,功曹解釋道:
“諸君試想,真到了孫、關(guān)二軍隔江相持的那一日,孫車騎必然要極力收買荊州人心的,那去了江南的族人便可無憂�!�
“而關(guān)羽只要不是徹底失去理智,眼見孫氏如此作為,肯定也不會對留在江北的人下狠手,免得荊州人心徹底倒向?qū)O氏,大局由此崩壞�!�
“一旦如此,江北的人只要及時宣稱與南下的族人割席,再多給關(guān)羽捐贈軍資……指不定兩邊都能保存下來的!”
“功曹所言甚是!”
麋威趁勢總結(jié)道:
“歸根結(jié)底,虎狼相爭之下,若一方不能速勝,那必然是要盡可能增加爪牙,壯大聲勢。”
“諸公若不想落入虎狼之腹,便只能擇其一而充當其爪牙,哪里還有別的出路��?”
眾人終于徹底醒悟,繼而露出思索的表情。
似在計算自家能派多少人南下,又如何分割家業(yè)。
麋威見狀暗出一口氣。
可算是把老登們給忽悠住了。
不過,仍有人思路清晰,未輕易動搖。
只見較年輕的督郵出聲質(zhì)疑道:
“敢問小郎君,如何證明關(guān)羽能在孫車騎渡江前回師江陵?”
“若他根本趕不及回城,那我等何必費這個事?”
年長的督郵也對麋芳作聲道:
“此子雖與府君是叔侄,但他與安漢將軍更是父子!他的根本在益州,在漢中王身邊,與我等不是一條心的!”
麋威聞言望向麋芳。
但后者卻有意無意回避他的視線。
只怕,真正想問這兩個問題的,其實是這位便宜叔叔吧?
麋威心中了然,面上毫無畏色,先回應年輕督郵的質(zhì)疑:
“襄樊二城到江陵四百余里,途中基本為曠野平地,騎兵輕裝奔襲,三天也就到了。”
“當年劉琮舉荊州投降曹操,大王不得已攜老扶幼轉(zhuǎn)進江陵,卻被曹操騎兵一天一夜追上,擊潰于當陽長坂……諸公難道都忘了嗎?”
“而費詩已經(jīng)離開多少天了?”
“這……不一樣嗎?”年輕督郵未輕易認輸。
“曹軍馬多船少,當然善于陸地奔襲;而關(guān)羽則船多馬少,先前也是沿漢水進軍的�!�
“如今江漢諸流已經(jīng)進入秋冬枯水期,大軍難以迅速南歸�!�
“而馬的話,就算不計北伐戰(zhàn)損,也不過兩千上下�!�
“即便如你所言,輕裝奔襲,但畢竟有四百余里路途,一人至少要配兩匹馬作輪換。”
“這么一算,哪怕關(guān)羽三天能到,也不會超過一千騎!”
麋威聽罷,當即冷笑以對:
“關(guān)將軍,萬人敵也。誰給你勇氣輕視他親自率領(lǐng)的一千精銳騎兵?”
“是顏良、曹仁,還是如今被囚在江陵地牢里的于禁和他數(shù)萬降卒?”
“他若真領(lǐng)著一千騎殺到城下,你敢上城頭迎戰(zhàn)嗎?”
年輕督郵頓時臉色漲紅。
麋威得勢不饒人:
“至于說主力大軍,你莫要欺我年少,以為我不懂兵事。須知我自幼隨父跟從大王南征北戰(zhàn),早就耳濡目染�!�
“大軍遠離國境,長時間征戰(zhàn)在外,糧秣兵甲消耗巨大,確實需要依托河運的便利�!�
“但返回江陵跟先前北上作戰(zhàn)是一回事嗎?”
“關(guān)羽完全可以棄船上岸,改以車馬運輸�!�
“車馬的運力固然遠不如舟船,但支撐十天行軍還是不成問題�!�
“而只要順利回到江陵……”
麋威頓了頓,不再理會窘迫的年輕督郵,直接看向上首的麋芳。
“仲父啊,以城中的儲備,在座諸公家業(yè)之富足,他哪里還需要顧慮后續(xù)的輜重運輸?”
麋芳避無可避,只能開口問道:
“關(guān)羽真的能十天到?”
那肯定不可能。
麋威心里毫不猶豫道。
他剛剛的分析,其實是基于最理想的假設(shè)。
但現(xiàn)實情況不可能這么順利。
費詩路上會不會有意外?
說服關(guān)羽需不需要時間?
關(guān)羽自己會不會有遲疑?
就算費詩一勸關(guān)羽就撤退,那曹軍會不會趁勢追擊?
就算曹軍完全不追,難道關(guān)羽就完全不防?
這次關(guān)羽軍畢竟是攻城不下,受挫而返。
哪怕為了防止撤退變潰退——這種情況在歷史上太常見了——那大軍拔營也需要按照一定章法依次調(diào)度。
所謂前遮后擁,左右分翼……這就決定了主力大軍走不了太快的。
說不定,關(guān)羽還未必舍得放棄漢水上的舟船器械。
為求將來二次北伐的可能,他會先行掩護船隊南撤到安全地方……這又是一重不可預料的因素。
那謹慎起見,大軍歸程時間起碼要翻一倍來算。
這也是麋威當下為何要來忽悠老登們的根本原因。
凡事都必須作好最壞打算。
不能將生死寄托在敵人來得慢而援軍來得快。
可話又說回來。
這里的“最壞打算”,是基于麋威和關(guān)興的立場來說的。
對于麋芳這些或明或暗的投降派,思考方向卻是反過來的。
他們的“最壞打算”,就該是關(guān)羽主力大軍用理論上最短的時間回到江陵。
麋威:“此事關(guān)乎生死存亡,家族興衰,仲父切莫心存僥幸!”
麋芳聞言,再度陷入沉默。
麋威暫不管他,從袖子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卷書簡,先瞥了一眼年長那個督郵。
也即剛剛質(zhì)疑他立場的那個。
然后將書卷高舉于眾人眼前。
“剛才有人懷疑我有二心,不是真心為大家前途謀劃。”
“這卷宋仲子所作的《法言注》,便是我真心的證明!”